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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返校(1 / 1)

春节期间,我在家里每天都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我甚至两耳不闻窗外事,颇有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感觉。

当人奔波在外劳累辛酸的时候就希望回到乡下的家里停歇片刻,一旦在乡下过着像发霉般悠闲自在的生活时,我又开始想念回到大城市里让自己时刻都忙碌着的日子了。

二十天的寒假我留给家里的仅有不足两个星期的时间,如今转眼间我就要离开家乡重新回到学校里去了,这时我的心里才突然觉得空虚起来。

春节已过,村里的人们都已开始下地干活,春节的气氛渐渐的消失殆尽,随着春天的气息越发浓郁,每个农民都陆续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播种、耕种。中小学也陆续的开学了,学生们又将开始一条漫长而艰辛的求学之路。而我,也已经带着自己的行李,带着母亲亲手煮的红鸡蛋和一些家乡土特产,还有母亲偷偷塞给我的路费,踏上了回归美容学校的路途。

坐在缓缓驶离家乡的车上,我竟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失落感,那一刻,我才发觉自己的魂好像丢在哪里了。

这个春节我过的并不尽兴,越长大就越找不回小时候的感觉了,那种期许的欢乐已不复存在,原来长大了面对的世界真的不如小时候。

是什么让我们长大后自筑了藩篱,禁锢了童心?

人一旦长大便有了无穷无尽的欲望,千山万水的跋涉也不见得真正的走出了心中的那一亩三分地,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永远也长不大。

我靠在车窗上,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脸色不佳的我变得有些心灰意冷。一路上,车子都在颠簸,摇晃得让人晕眩。我闭着双眼,这种感觉让我又回想起了当初赶着回家过年时的情景,此刻的我眼前发黑,看不到任何东西,我想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让我变得难以忘怀甚至到了魂牵梦绕地步的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后,我才睁开了双眼,这时我又看到了车窗外的许许多多背着行囊重返城市去工作的男男女女,他们还是那样的行色匆匆,各奔东西!我的视线穿过人潮,却总是感觉自己看到了一片惘然和虚无,我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看着他们,我觉得自己头顶上的那片天空变得黯然,已经不再是充满希望的那一抹蔚蓝了。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再这样碌碌无为地打工,在毫无出头之日的环境里消耗自己?这一刻,我变得无比幽怨起来。

我一个人的旅途没有任何的羁绊,我的脑海里装满了希冀和最初的理想,这让我不会觉得一个人的旅途有多孤单。每一次的出发,我都把它当成了人生中的又一个起点,我总是满怀希望地带着丰满的理想踏入骨感的现实里;我一遍又一遍的让它们走进我的内心,蚀入我的骨髓;在我可知的世界里,我会永远记住这种未实现的梦。为了这种未实现的梦,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感到孤独了,我得在睡觉的时候都带着它们入梦,时刻提醒自己。

汽车上放着音乐,唱着不知名的歌曲,“你是我的指引者,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你是我的方向盘,让我看见自己的梦想就在眼前……”我被深深的感动着,它的一字一句都强而有力的触动和刺痛着我的心灵,震慑着我的心魂,激荡着我的身心,让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之后,我又回到了这座熟悉的城市里,当我出了车站,一个人走在天桥上时,看着街道上的匆匆行人,我只觉得一切又好像变得陌生了。天桥下车水马龙的景象,让我怀念在家里无忧无虑安静祥和的乡村生活,一排排高高耸立的霓虹灯已经被点亮,它们正高傲的照耀着这座城市。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时了,昨天的我,在这个时候早已经进入了梦乡,现在,我又像眼前那一大波无家可归的人一样,开始游荡于这座繁华城市的某个街角了。

我背着行囊,来到了公交车站台边,看着站牌上的最后一班公交车经过的时间,如我所料,它已经开走了。我只好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大福新村去了,口袋里还剩下母亲塞给我的近百元钱,我坐在出租车上,鼻根一酸,眼眶不由的湿润了。看着那些钱,我的心里异常的难过,不是因为数额的多少,而是因为母亲的那份心和对我的牵挂,以及我对自己一无所成的自责。

很巧,出租车司机也是同福镇人,他得知我是他的老乡后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他激动的讲着家乡的变化,热情很是高涨,还处在忧伤情绪中的我却并没有兴致听他说话,我只是“嗯”“啊”着敷衍回应。

疲惫不堪的我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只盼望着能快些回到宿舍。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出租车就在大福新村的路口停了下来。我向司机付了钱,把找零的钱装进了钱包里就背着行囊踉踉跄跄的向宿舍的方向走去,这时那位出租车司机还非常好心的叮嘱我:“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可得小心点啊!”

我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出租车开走后,我才倒退了几步,停在大福新村路口的小吃摊前,我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有气无力的把刚才的零钱拿了出来,想买一盒五块钱的炒米粉充饥,当我给小贩老板递上十块钱时,他鄙夷的瞧着我,道:“换一张吧!”我疑惑不解道:“为什么?”“你这钱是假的。”他直言不讳道。这时我吃惊的瞪大了双眼,马上把钱抢过来仔细一瞧,天呐,原来真的是假的,我赶紧把钱包里剩下的那两张十块钱也翻了出来,竟然全是假的!“连老乡也骗!”我绝望的叹气道。

“对不起啊老板,这炒米粉我不要了。”我把手里拿着的那盒炒米粉还给了小贩老板,尴尬道。

“我都已经给你炒好了,你现在说不要了那怎么行?我们也是小本生意啊!”他突然生气的向我说道。

“真对不起啊,我钱包里就剩下这三十块钱了,我也没想到刚才那出租车司机会给我找**啊!”我把钱包掰开了给小贩老板看,证明自己没有撒谎。他虽然很不高兴,但见我没有多余的钱来付给他,只好骂骂咧咧的收回了那盒炒米粉。

那一刻的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赶紧转身离开了。

回到宿舍后,我首先查看了一遍宿舍里的房间,想看看是否有人比我早返校,但结果是否定的。我坐在客厅里的那张八仙桌旁,自言自语道:“只有我才会提前返校吧!”这时我的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来。

大半个月没有人居住的宿舍,床铺上竟然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折腾了一天筋疲力尽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清理一遍了,我只是简单的把床单反到背面,然后倒头就准备睡了。可是不尽人意,即使我用力的拍打过被褥,可盖在身上时还是让人觉得奇痒难耐,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能勉强在无奈中对付了一个晚上。

翌日一大早,我就把自己的衣物进行了一次大清洗。我把衣物晾在了阳台上,外面的阳光很好,万里晴空,只是大城市里的天空总是缺少乡村里的那一抹湛蓝。

身无分文的我直到傍晚时分,依然空着肚子,粒米未进。我坐在客厅里,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报了平安。电话打回去之后是父亲接的,他一接电话就急切的问道:“怎么现在才打电话回来?难道塞车能塞到这时候?”

“我昨天晚上就到了宿舍,回来太晚了,就没给你们打电话了。今天又在搞衣物大清洗,所以就把这事给忘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父亲平静的说道,“那既然没什么事,就挂电话吧!”

父亲与我似乎没有更多的话题,他总喜欢在我面前表现着严肃的一面,可我从来没有把他的严肃当回事,“老爸,你就那么不愿意和你的儿子说话呀?”

父亲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道:“女儿终究是女儿,不能当儿子看待的。”

我装着唉声叹气的口吻对他说道:“你要是在我呱呱坠地的时候就能这么说倒也罢了,这么多年来你都把我当儿子养了,我都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男人了,现在你才来告诉我真相,真是害苦了我呀!”

父亲又哼了一声道:“我现在不是正视自己的错误了吗?还你女儿身了!”接着他又有感而发呢喃道:“其实女儿也挺好的。”

“啊?老爸,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我没说什么。”父亲慌张的支吾道。

我赶紧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其实女儿也挺好的’是不是?”

“我哪里说了?”父亲狡辩道。

“你就是说了,我都听到了。”我笑道:“看来我的父亲终于走出了几千年封建思想的禁锢了。老瑶家的女儿也是一个意志坚强,有理想有抱负,百折不挠的人嘛,何必非把我当儿子看待而自欺欺人呢?你现在承认了你女儿的另一面了吧?若当年你把我送到部队去参军,那我一定是花木兰在世!”

“你呀!”父亲没有再贬责我,本来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鼓舞,可现在我却突然觉得有点不习惯了。我笑叹道:“老爸,你是不是应该说一句‘人生,知足才能常乐’啊?”

父亲又慢条斯理道:“油嘴滑舌。”我扑哧一笑道:“那叫伶牙俐齿!”接着电话里都是笑声了……

电话挂了之后,宿舍里又恢复了死寂。我趴在八仙桌上,百无聊赖地在素描纸上涂鸦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我却在饥饿中百般煎熬着。直到晚上八时许,我才想起来在我离开家的时候,母亲亲手给我煮的那些红鸡蛋还有土特产。幸好当下是初春,放了一天一夜的鸡蛋还能入口,于是我狼吞虎咽的就把这些鸡蛋都当晚餐给吃了。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当我躺在床上看书时,就接到了张曼意的电话,她在电话中与我寒暄一番过后,我们在无意中聊起了一个话题,而那个话题恰恰是我异常在意的话题。她说起了学校挑选学员出国深造之事,我想到了自己初级美容师职业资格证上的实操分数,进而想到了自己输给了中级美容班第二任班长的事情,我就变得闷闷不乐起来。张曼意只是满不在乎的把出国深造的事情当成是与之毫不相关的事情在谈论罢了,当她突然问起我有没有打算去争取这样的名额之时,我却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你肯定想出国!”她在电话中武断的说道。

我不想否认但又不想承认道:“想是一回事,实现目标又是一回事!谁都可以去想,包括你。”

她不屑道:“你还是不要去想了,我看没你的份!”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警觉地嗅到了什么味道,于是试探着问道,她却不再想谈论此事,因为这种事情引不起她的兴趣,而她也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所以她换了话题。

她口若悬河的向我阐述着这个寒假里的所见所闻,似乎要把一个寒假里没有见到我又想对我说的话都在这一刻向我倾吐出来。我却没有心思去听,我的脑子里依然在想着她一点也不在乎的那件事情。

直到我的手机电池电量耗尽,才结束了张曼意不厌其烦的心声倾吐。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刚才与张曼意在电话中谈及到的那件事情,难道我真如张曼意所说,出国深造不会有我的份了?我以往的种种遐想和希冀就要在自己编织的美好的梦里破碎了吗?这一夜,我彻底的失眠了,那些遐想带不了我去了另一个理想的世界里遨游了,我想超脱现实摆脱痛苦,升华到了另一个美好的世界里去的梦想就这样破碎了吗?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看不透的感觉让我无比地痛苦。

我的精神就这样游离在现实和虚幻之中,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在幻想的世界中一去不复返,再也不用回到赤裸残酷的现实中来。现实中的一切都会让我感到痛苦,感到悲伤,感到绝望!这些苦楚会让我不得不反复的承认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夜深人静时,我的眼角流出了无奈的泪水,我挣扎在痛苦和看不到希望的边缘,这些年来压抑着的愤怒和悲伤终于发泄了出来。空荡荡的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毫无顾忌的哭泣,甚至是咆哮,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才能显露出最真实的自己,这一刻,我不需要假装坚强,不需要强颜欢笑。可我恨,恨不能随心所欲。

我死死的盯着天花板,似乎想把它看穿。我想着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我又得穿上无形的铠甲,带上坚硬的盾牌,继续在别人面前谈笑风生。每想至此,我只觉得心里苦海无边。

这个世界何时才能有我的一方栖息之所?我把握紧了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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