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层层黑衣随从完好地保护着,远远瞧着葬礼的全部流程。今天六镜可以算得上全员出动,上层人士能来的全都来了,也算是给足了新竹帮面子。六镜核心,除了廖泉泉和邵灿,其他人都是常年在外露面的。这么说来六镜也不是完全隐于江湖,多数时候还是在外面有些活动的。
而因六镜在洛杉矶时闯出的名头实在大得夸张,外人很自然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方区域。方才摘下的黑色墨镜和黑色礼帽又重新带上,廖泉泉的一张脸也就只有半张还能让人看到。
低头看了几眼手机忙着跟二哥交待一下欧祁然的工夫,前面的人群出现了骚动。抬起头来瞧了两眼,她显然是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偏头问杨桐道:“发生了什么?”
小少年一双眼睛炯炯地盯着前面,一面低声偏头跟她讲:“大小姐,这欧家的大少爷也太有气魄了!这好几个亿的资产啊,说不要就能不要了。刚才在前面,殴大少爷是在通过律师宣布,他决定放弃继承权,而且还在合同上签了字呢!”
放弃继承?
廖泉泉倒真的是有些意外。这就是他说的决定?那么然后呢?这就是他所为的让她等等?
邵灿倒是笑了笑:“没想到他竟能做到这般。”
并没有觉得有多感动,倒是平添了几分恼火,冷哼了一声:“愚蠢。”
“大小姐?”不知她这恼火是从何而来,邵灿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在他看来,欧槿邪公开表明自己拒绝继承遗产,就意味着是公开说明要跟新竹帮脱离关系。这难道不是为了她?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他从没接触过新竹帮的事情,一直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冥王虽早就把自己手下的产业洗白了,到头来依然是跟新竹帮挂着关系的。在这种情况下,继承了对他确实没有好处。邵灿,你是不是也言情小说三流泡沫剧看多了?以为他做的这么帅气是因为我?别蠢了。”她可不觉得欧槿邪是头脑单纯到会为了她一个放弃全世界的人,而且……她也不允许她的男人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她转身往外走准备离开,邵灿赶紧跟上,听得她一声轻叹:“像他这种大少爷,聪明智商倒是不缺,只是他恐怕是从没尝过一无所有是什么滋味。我们都是从那种日子里熬过来的人,只是不知道,欧槿邪能不能耐得住这样的日子。”她都能知道接下来欧槿邪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曝光率减少,没有戏拍没有工作。她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放弃了遗产继承,这个决定的利弊她也不知道他是考虑清楚了还是没考虑清楚。原先以为可以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再慢慢跟他解决他们之间的事情。如今看来,是他先下手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很无聊很无聊地在网上搜索过关于欧槿邪的东西。网络是个好东西,网友们的八卦也超过了她的想象。八完欧槿邪的家庭出身,竟然还想着能把她的家世背景给八出来?开玩笑,要是有那么好八卦,她和大哥欧煜的团队真的是可以集体被开除了。
折腾了半日,这会儿也算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身后的闹剧还没结束,廖泉泉却已陷入了担心之中:“走吧,今天在这儿留一夜,我们明天再走。”
“好。”邵灿点了点头,一个手势示意下,身后的随从皆四散开来,回了他们该回的地方。洛杉矶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小酒自然是带着人回去了,顺便把杨桐也一并带走了。除了零星几个人同邵灿一起留下来陪她,其他人都离开了。
昔日在台市落脚的别墅还是一如既往的。她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有那么一点执念,觉得欧槿邪会过来找她。一年,其实也还不到一年,他们都经历了那么多,却在彼此的人生中缺席了。
有的时候她总在想。如果当年廖家没有落魄,是不是她也不会被丢到洛杉矶,这世上也不会有六镜,而她廖泉泉,永远不会成为杜曦。那样的话……她可能永远也不会遇上他,他们是不是都能彼此安好,没有那么多的纠缠和牵绊?
欧槿邪进来的时候,是被邵灿直接放进来的。聪明如他,自然是知道廖泉泉留在这里的这一夜是为了等他。别墅二层的空间完全留给他们。
“我没想到今天你会来,不过既然你来了,让你看见个现场也没什么不好的。”落地窗外的夜色如醉,他叹了口气,瞧着她周身如清冷月光般冷艳的气息,欧槿邪叹了口气,也没再伸出手去环住她,只是站在她身边倚着窗子,伸手拿过她端着的酒杯。
转过头去瞧了他一眼,对于他今天的决定,廖泉泉并没有去评判:“十五岁那年,我被扔到洛杉矶,那个时候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有命回来,那些欠了我的人,一定要连本带利地还给我。你知道没有钱是什么滋味吗?钱确实不是万能的,可要是没有钱,跟等死没什么区别。我不想去评判你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也不想听你说这个决定是为了我。只要你自己想明白了就行,其他的事情,我并不关心。”
“可你若真的不关心,今夜留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虽然知道前路艰险,欧槿邪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后悔:“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一脸恼火不知从何而来的模样真的特别可爱。”他的关注点和欢喜点从来都是很莫名的,别人都以为他喜欢的是大胸又温柔可人的软妹子,而事实上,他喜欢的是廖泉泉这个样子的。“我也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事情没有解决。不过没关系,不管多久我都是等的起的,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永远都会是第一个站出来站在你这一方的。”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廖泉泉的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却不知该如何跟他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还是把事情都想简单了。
“我明天就走。如此春宵一夜良辰美景的……”既然解释不通,那就先放一边吧。
欧槿邪笑了笑:“你对外而言可是消失了有小一年的时间呢,我本是怀疑,你是不是故意不让我知道你的消息,结果竟然就有不知死活的人爆料说你频繁找牛郎……所以说,你是在考验我对你的忍耐度是不是?下次不用这么麻烦嘛,直接把人领过来让我看看,到底有没有比我脾气好比我帅就好了。”
想了想,觉得这话说的力度还不够。他一步一步逼近她,将她逼到无处可退的窗边,一手拦住了她妄图从侧边逃脱开的路:“你既那么喜欢招牛郎,那你看看,我行不行?”
找牛郎这种话,无非是她当初为了生孩子让邵灿放出去的幌子。虽想到了他可能会看到,却没想到他在言笑间会介意成这个样子:“许你找小姐,不许我找牛郎?欧少爷。你这种行为在我们那边有种说法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哦。”
他却仍是一脸耿直和坚定:“我哪里是放火点灯?我这分明是想傍个富婆挣点儿外快嘛。”说罢,还不等她再做反应,竟真的扛起她往着床上去了。
士隔多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用来形容这个时候的欧槿邪似乎没什么不对。
廖泉泉在心里哀嚎,早知道就不该这般惹恼他,最终受罪的不依旧是自己?算了,看在他被自己踹了半年多又死了爹的份儿上,她原谅他了。
“我们欧大少爷走了?”台市的暖阳直晒进屋子,一早瞧见欧槿邪神清气爽地跟他打招呼出门,邵灿明知故问地进来给她拉窗帘。
她从被子里伸出个脑袋来,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昨天折腾到很晚,她至今都处在一种迷糊的状态,总也觉得是欧槿邪有毒,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清醒的头脑都会变得凌乱。
“灿哥,我在想一件事儿……”
只是露了个胳膊出来,她眨了眨眼看着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立在那里,跟欧槿邪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当然,她的哥哥们每一个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欧煜风流欧烁稳重,而邵灿……是这么多年来她最能放心去依靠的后盾。
而这个后盾此时就站在那里,一脸淡定地等着听她的想法,仿佛她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天经地义的。
“我要跟小红楼挑清说明撇清关系了。”这个事情,似乎并不应该是凭她一人之力就能决定的,她当然明白,所以也想提前看看旁人的态度。
而她口中的这个旁人,这会儿正站在那里,皱了皱眉头:“我觉得你也不用跟他们挑明了。这一年多,你是什么态度那边已经很清楚了吧?上次的事情显示是对你的一个预警,你确定还要……?”他有些担心,这很显然是在往枪口上撞,而且是以卵击石。
“欧槿邪他……这个傻子……”她坐起身来,裹着单子就往浴室走,淡色的伤疤在身上显得似乎也没那么突兀了。
“所以你们是已经说清楚了?”自觉转过身去看向窗外景色。能在欧槿邪眼前这么暴露,显然是已经说清楚了很多事了吧?
“我在他面前何时有过可以隐瞒的?”她的声音远远从浴室传来,夹杂着哗啦啦的水声:“你觉得除了欧祁然,我还有什么可瞒得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