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得罪了。”靳羽心中有愧,根本不敢抬头,眼见马车停定,只低着脸伸出手来想拉妘青婺一把。
妘青婺淡看他一眼,搭着他手臂足下轻盈盈一踏,更不多说,俯身入得车厢之中。飞岚紧随其后,极不情愿地上了马车,更是不忘恶狠狠瞪了靳羽一眼:“你如此助纣为虐,也不怕日后会有报应。”
靳羽黑着脸,不接话。待二人坐定,他跳上车去,不由分说伸手点向飞岚左肩。车厢中环境昏暗,飞岚一时不查,只来得及哼了一声便被封住了穴道,登时动弹不得。
察觉身边动静,妘青婺一惊,但听飞岚斥道:“你做什么?”
靳羽道:“未免路途生变,只好得罪姑娘了。”说罢,摔帘而出,焦急地望向了曲离潇。
曲离潇自然知道他在急什么,此时也收了顽心:“莳萝。”
“奴婢在。”脚步声起,莳萝立时自一侧密林中瑟瑟走出。
“带公主回京,顺便,见了那位莫忘告诉她,她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完了。”曲离潇淡淡道。说罢,状似无意地飘了那林中一眼。
莳萝又岂不知自家主子的心思,不先应了吩咐,反倒抱怨道:“宫主,您可是给奴婢安的好差事,您看奴婢的手,都被那浑人给咬破了。”
曲离潇怔了一怔,片刻后冷冷道:“多话。”
莳萝嘻嘻一笑,斜了靳羽一眼,上前接过马鞭道:“靳少爷,劝你还是别看了,再看下去丑时之前你怕是走不了了。”
靳羽尚未答话,曲离潇却已然不耐,催道:“还不走?”
“离潇,今日之事——”
话音未落,曲离潇便淡淡打断:“每每我有事相托,你总是不叫我失望。你的情,离潇记在心里。”
只是记在心里么……靳羽心底苦涩,忍不住道:“今日之事,从此我怕是有家难回了。七尺男儿原也不惧如此,只是,离潇,我待你之心——”
莳萝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替主子应道:“行了行了靳大少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说这些?要说什么那也是等咱们宫主事情俱了,心无挂碍之时才最为合适罢?远的不说,这车里两位可还不曾平安送走,谁知道稍后会不会有何变故?”
曲离潇眼帘淡垂,虽是不曾表态,但斜睨于他的态度却分明是应了莳萝的意。靳羽心中犯苦,隐隐明白自己似是落入了一个永不见底的深渊,眼前这天人一般的女子对待自己的心意怕是不会比流水落花多上三分。也曾气恼之际想过不再服从于她,好叫她也尝尝被人拒绝的滋味,可每次雄心万丈想要拿出的男子气概却都毫无例外被那一声柔到骨子里的“靳羽”给生生击破。她的眼他看不得,她的唇他看不得,她如雪如月的肌肤,她新月般的眉黛,他统统看不得。但要是见了,便如是中了失心的魔咒,莫说是要他背叛家门,背信弃义惹怒父亲,纵便是要他当场去死,只怕他也是拒绝不了的。转眼间,靳羽心底情思涌动,竟已想到倘或自己当真是死在那女子眼前,她会否肯多瞧自己一眼,将那凝脂般的柔荑轻轻抚在自己脸上,用那魂牵梦绕的声音喊自己一声。
他自愁肠百结,而另一边,曲离潇却轻笑一声:“靳羽,我以为我的心思你一向是明白的。你帮我多次,其间不乏凶险,我虽不曾挂在口中,却也时时放在心底。你知道,感恩的话讲多了,难免虚伪。”
靳羽一怔:“我并非要你感恩。”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曲离潇微微皱眉,笑看着他,可那笑意却分明不抵眼底。“只不过,若说时时挂在嘴边,好如你这般,岂不教人误会你是市恩求报?我若是应了你的意,没得坏了你的名头。堂堂雁刀门少主,又怎会是市恩图报的小人呢。”
靳羽一张方正脸庞闻言涨得通红:“我怎会是这个意思。”
曲离潇深深盯了他半晌,直到对方被她看得脸皮已然红到发紫,几乎要流出血来,一双眼更是上下飘忽,紧张至极,她忽而一笑,这才收回了眼神。“帮我将人送到京里。”
“好……”
“不要出任何差错。”
“是……”
“那……还不快些出发?”曲离潇含笑又道。
靳羽深深叹了口气,当下再不多说,拎起马鞭一跃而上,与莳萝比肩而坐,那马车很快调转了方向,覆着皎白的雪光嘚嘚绝尘而去。
望着那马车渐渐消失在茫茫雪海之中,曲离潇笑意终淡,忽一摔袖,大踏步向着那身侧密林走去。
“唔——唔——”那密林之中,一道纤细身影正紧挨着一棵老树站着,天寒地冻她早已冷得透心凉,抬眼见那女人大步走近,她一怔,双目陡然迸出光芒,纵口中塞着一团青色帕子说不出话来,也要拼命用鼻音表达心中的愤怒与不满。
“哟,力气还不小。”眼见她足下方寸之地,原本软如棉絮的白雪被她生生踩得坚硬,心中急切,可见一斑。曲离潇满腹不爽,口中自然是要挖苦三分。
那纤细身影不消说,自然是司岄无疑。闻言更是急得脸皮涨红:“唔——唔唔——”
曲离潇不悦道:“你那眼神什么意思?我可是好心来救你的。不过看你的样子怕是不需要了,既如此,你便好好在此处待着罢。”
司岄闻言一怔,不是吧?那不要活活冻死人了?好女不吃眼前亏,忙放软了态度,不再乱唔,眼珠子咕噜咕噜直往嘴巴望去,又咕噜咕噜望向曲离潇,那眼神分明是服了软,在求她帮自己解开束缚。
曲离潇这才稍稍满意,探指扯下了她口中青帕,丢在一旁。
这帕子一除,张口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先被忽然灌入密林的冷风给呛了个饱,司岄只觉嗓子又疼又痒,奈何被人封住了穴道,竟然是咳也咳不出来,一时间痛苦万状。
瞧出她此刻的不适,曲离潇虽怒意未消,却仍是心头一软,抬指替她解了被莳萝封住的穴道。
肩下陡然一痛,司岄刚要抱怨,却忽地发觉全身一松,先前那种仿佛被冰柜冰住了的不适与恐惧感陡然间烟消云散。站久了双腿发麻无力,她一下子歪在了身后的老树上,抱着胸口一顿猛咳,直咳了十多下方才缓过神来:“我……你……你的丫鬟下手也太狠了。”
“你敢跟踪我,就该知当有此一报。”曲离潇冷冷道。“尚有命在已是天大的恩赐,还敢抱怨?”
“你一早知道我在跟踪你?”司岄刚问出口便深觉自己打了脸,苦笑一声,“也对,你可是此中高手。”
“闲话休提,刚才的事你也都听到了,如今你且抚着良心说一句,我可曾有哪桩哪件骗了你?”曲离潇懒与她扯皮,径直问出了心底的话来。“反倒那妘青婺,她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时至今日,你若还是瞧她不出,我看你也是蠢到无药可医了。”
司岄静静看着她,神色却略有一丝古怪。
曲离潇心中不解:“难道你还是不明白?”
似是陡然间想起了什么来,司岄揉揉冻僵的脸,笑了笑:“明白。”
“你当真明白?”曲离潇眸子一亮,语气也不由得激动了几分。
“你一早知道我在跟踪你,却不加以阻止,只让手下将我定在此处,那些话可不就是特意为了问给我听的吗?”司岄淡淡一笑。
“这些似乎并不重要。”察觉出她话语中的讽刺,曲离潇冷冷道。
“那什么才重要?比如,那个什么天火异人?”司岄一贯淡如秋湖的眼底微微泛起波澜,纵然事关自己生死,由她口中问出竟也是如此云淡风轻,仿佛只在闲聊家常。
事到如今,曲离潇自是不打算再隐瞒于她。看了眼她,又幽幽望向远方。“司岄,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提防她忽有此一问,司岄也是一怔,半晌,苦笑道:“我?我自己也想知道呢,我到底是谁,又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曲离潇倏地收回眼神,再次看向了她。红唇蠕动,却是幽幽一句:“有人想要你死,而我,想要你活。”
司岄抬起脸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朝廷已经盯上了你,你最好心里有数。”曲离潇顿了顿,“前阵子,东郊盐池被天火所毁,司天监卜算出有一异人随天火而生,此人命格玄贵,气冲紫微,会影响到整个九凤王朝的命运。”
“噗——”听到此处,司岄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呃,好吧,我又说胡话了。总之,这种怪力乱神的说辞,你也信?”
曲离潇见她态度轻佻,不由拧起眉来,镇声道:“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该信的人,她信。”
“你是说卿梧?”笑意渐渐凝住,司岄认真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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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已经冷到炸。感冒了一星期,吃药都快吃成傻子了。
小天使们都要注意保重身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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