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长公主,妘青寰。”曲离潇深吸口气,望着面前那看似懵懂无助,实则心肠坚硬的人,心中百转千回,终究是化为了如此恳切的一句:“留在我身边,不要再抛头露面。等风头过了,我自然保你平安无忧。”
司岄沉默不语。
见她如此态度,曲离潇心中又是着急又是不解:“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真不怕死?”
“怕,当然怕。”司岄模糊地笑笑,并不多说。
“那你——”
“你将卿梧送去哪了?”
曲离潇话音未落,便叫她径直打断。曲离潇没有一敛,顿时沉下脸来:“这不关你事。”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将她送回皇宫里,送去她姐姐,就是那个一心想要当皇帝的恶女人手里了,是不是?”司岄幽幽地看着身前的女子,她虽不再言语,可神情中却自有一股令人不容置疑的威严,显然自己再多问一句也是拂了她的逆鳞,可……事关卿梧的生死,又要她如何违心假作无事,只求自己苟活呢?思虑几分,她垂下脸来,轻声道:“卿梧可能会死的。”
“她若无争位之心,自然无性命之忧。”曲离潇不耐地打断她的说话,“若是用心良苦,时也命也,也犯不着要你在此泥菩萨过江,还替他人担忧!”
“你说的没错。”司岄不理会她的挖讽,涩涩一笑,“可你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成王败寇,古来如此。”曲离潇冷冷道。
司岄一怔,微微沉默,思索着这句话,如此冰冷又现实的道理,一贯伶牙俐齿的她此刻竟然无言以辩。
本以为对方定会准备上一肚子的歪理说辞妄图说服自己,不曾想,那浑人竟似雪打了的茄子般,整个人都蔫了下去。曲离潇占了上风,可心中却并不欢喜,斥道:“做什么垂着头?抬起脸来。”
司岄顺着她意抬起了脸颊。曲离潇定定地看她,只见她眉宇间浓浓一抹幽凉,惯是清亮狡黠的眸子此时静如止水,映着白雪皑皑,那苍白素淡的脸颊竟呈现出一股奇异的动人来,令她心中大动,百味杂陈,一时之间,自与这人相识以来种种经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掠过,明明是不久前才发生的过往,于她,却仿佛已过去半生。而这半生里,她牵动了太多的心绪,时而暴怒难遏,时而却又芳心悄动,时而如吞苦酒,时而却又如一颗青梅压在舌根,腌渍入味的甜腻盖不住梅心彻骨的酸。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这个人——司岄。
被她看得心底颤抖,只面上强作镇定,司岄正色道:“我知道我没有什么筹码来和你谈条件。”
“你知道就好。”曲离潇冷冷挑眉。
“卿梧她是个好姑娘,只想过平静安乐的小日子,没有野心,也没有害人之心,不该被这种倾轧斗争拖累了。”司岄面色沉静,一字一句说道。
曲离潇眉心一动,几乎是立刻瞪住了她,眼底闪过怒意:“好姑娘?”
“你也是个好姑娘。”司岄忽地上前一步,轻轻执起曲离潇垂在一侧的手掌。“这么好看的手,不该沾染血腥的。”
“你……”曲离潇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微微慑住,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是好,半晌方回过神来,嗔道:“谁许你抓我手了?”
司岄淡淡一笑:“姑娘心里许了。”
“你胡说什么?”曲离潇脸颊泛红,一双媚眼圆睁,满满的不敢置信。所以……这个浑人……这浑人现在是在做什么?她是在调戏自己吗?!
司岄道:“就是姑娘许了。否则,以姑娘的手段,我这右手此时已经躺在地上了。”
“你……滚开!”眼见对方已拿出无赖之姿,曲离潇微微冷静,情知生辩无义,为掩饰惊羞,重重摔开了她。
这一摔是使了三分气力,司岄歪歪斜斜地向着身后撞去,砰一声磕在了树上。那树被她撞得一颤,树冠积雪簌簌掉落下来,正砸了满头满脸,只见她张口未来得及说出只言片语,倒先吃了一嘴的雪,登时冻得她口脸歪斜,哇哇怪叫,原地直蹦。
眼见对方吃了如此大瘪,曲离潇那恼羞来的怒这才慢慢消去,冷冷讽道:“姓司的,我可警告你,再有下次,看我不拧断你的胳膊。”
司岄并不惧怕,好容易将身上积雪掸尽,闻言笑道:“拧断了我的胳膊,以后姑娘再想喝粥的时候可怎么办?”
曲离潇一怔,定定看她半晌,却见她亦从容与自己对视,竟毫不闪躲。她迟疑片刻,问出了心底疑虑:“你……你什么意思?”
司岄静静说道:“我愿意跟随曲姑娘身边,从此无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也绝不退缩。”
不曾想她终是答应了,却是在此情此景,欢喜的情绪尚且不及释放,对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坚定倏地击中了她,几乎是一瞬间,曲离潇冷下脸来:“这便是你的筹码?”
“不是,是我在求你。”司岄眉目微抬,轻轻叹道。“我求曲姑娘圣手开恩,想办法救卿梧一命。”
“若我不答应呢?”曲离潇目光笔直地落在她脸上,不曾错漏她丝毫的表情变化。片刻后,她沉下脸来:“姓司的,在你心里究竟将我曲离潇看作是什么人?”
不解她为何忽有此一问,司岄讷讷难言。
曲离潇倏地一笑,目露桀桀之意,可饶是目光凶狠,那眼底水光潋滟,情思流动,却又自有一股冰雪凄美,令人不由心疼。司岄自知理亏,见此情形心中更是愧疚难安,可眼前骑虎难下,唯有硬着头皮道:“这个问题,我可以以后再回答你吗?”
不意她竟如此反应,曲离潇一愕之下,情绪倒是稍稍舒缓。至少……她没有昧着良心甜言蜜语胡乱吹捧不是么?那么是否表示她待自己终究是与他人不同的,无关目的,无关所图,终究是有那么几分真心在呢?
雪花忽又开始飘落。漫天漫野的银白似天河缭乱,雪色,夜色,更有那如影随形的浅浅薄雾萦绕在两人之间,似阻隔,又似牵扯。
司岄低头看着脚尖,新的雪花已然覆了上去,那晶莹的片片散发着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已经很久不曾见到过的纯净光彩。相较眼底透彻,心里却是一片混乱,想再说点什么却只觉无力,也深知此时并非好的时机,唯有沉默,静静等待对方的回应。
曲离潇思忖良久,心底却终是一片混沌模糊,活到这么大头一次被这样难解的情绪笼罩身心,愈是想不通却愈是忍不住要去想,一时心烦意乱,只觉再多看司岄一眼自己便要忍不住脾气大作,未免再如前次一般失手伤她,她银牙暗咬,蓦地转过身去,甩袖便走。
司岄一怔,眼见她竟渐行渐远,由不得多作思考,拔足便追了上去。“曲姑娘!曲姑娘你去哪儿?”
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与呼喊声,曲离潇也并不停步,更不回头。她内力深厚,纵是深雪覆足亦能提气行走,快步如飞,可紧跟其后的司岄就惨了,吭哧吭哧走得满头满脸热汗涔涔,恨不得手脚并用,不过半盏茶时间便已落了远远一截。那红衣女子在漫山遍野的素白之中模糊得只剩一点浅浅影子,眼看便要失去踪迹了。司岄心中着急,提了全部气力喊道:“曲姑娘,你等等我!你要去哪儿啊?”
喊不两声便觉得声嘶力竭,果然雪地赶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司岄大口的喘着粗气,正要努力继续向前,身后却倏地一阵凉风袭来,一道碧影鬼魅般自她头顶掠过,惊得她一口气梗在喉口:“什么鬼——”
那碧影缓缓站定,明月当空,司岄瞧着清楚,却见来人是曲离潇身边的丫头茜草,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
茜草却是一脸的面无表情,闻言也不接话,只冷冷打量着她。
被她看得发毛,司岄忍不住道:“那个,那什么,是曲离潇叫你来带我走的么?”心中不禁暗想曲离潇此人还真是嘴硬心软呀,这边是将她甩脱在山林里,转眼便让家生丫头来接自己了。
“你想多了。”在看了她不知多会之后,茜草终于开口了。
司岄闻言一呆:“呃?”
“你这妖人,也配喊我们宫主名字?”茜草说罢,徐徐上前。呼吸轻融夜色,细眸泛着冷光。
司岄饶是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出那浓浓的不善了。一边小心后退,一边陪着笑道:“姑娘何出此言呢……”
“我不能让你再迷惑我家宫主。”身形倏地一闪,茜草眨眼间便到了司岄身前。她修长冰冷的手指刀锋般轻轻拂过那脖颈上缓缓跳动的脉搏,如同把玩一只垂死的小小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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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希望自己做事风风火火一点,做人清清淡淡一点。那么多人已经满身的戾气,我就放过自己吧。
感谢还在看文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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