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苏拟和石琨在外面惹了事,消息自然传进了将军府。
苏拟灰溜溜一进家门,就自觉地跪下了。
苏将军痛心疾首:“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女扮男装就罢了,如今还扯上了一条人命!你真给我们老苏家长脸!”
苏拟朝苏荃叩了一首:“女儿知错,女儿认罚。”
苏母更是愁得流眼泪:“拟儿啊,你整天跟着石家那小子在外面闹腾,如今还出了这样的事,到时候哪户好人家敢娶你做媳妇!你真是要急死你娘啊!”
苏拟听了,却梗着脖子道:“拟儿志不在此,嫁不出去便嫁不出去,正好随着父兄上战场,忠君报国去!”
“休得胡言!军中如何容得下你这种目无法纪的人!来人,家法伺候!”
苏母不忍看,流着泪转过身去。
那天下午,被苏家鞭狠狠抽了十来下的苏拟,愣是没流一滴眼泪。
入了夜,小侍女青荷一边给苏拟上药,一边鼻涕眼泪一起流。
苏拟实在听不下去青荷吸溜鼻涕的声音了,便说:“我没事的,你快别哭了,把眼泪擦擦吧。”
这时,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青荷遮好苏拟的背,眼泪汪汪地去开门:“谁呀!”
却是苏拟的长兄苏定。
苏将军罚苏拟不许吃晚饭,苏定便悄悄装了几个馒头在怀里,入了夜才敢偷偷送过来。
苏定比苏拟年长四岁,却已在军中历练了三年。边塞的风把他塑造成一个铁血铮铮的男儿,眉目坚定,不倒如松。此刻在苏拟面前,却仿佛还是那个和她一起爬树偷果子的哥哥。
苏定扔一个馒头给苏拟,苏拟狼吞虎咽地吃着,青荷则吸溜着鼻涕给苏拟去倒茶。
“石琨砍死的那个混混,无父无母,”苏定看着被馒头哽住的苏拟,“但是有一双弟妹。最小的妹妹今年七岁。”
苏拟顿了顿,使劲咽下那口馒头。半晌,她才没底气地说:“他死有余辜。”
苏定拿走苏拟手中的馒头,站起身来俯视着苏拟:“他即便是死有余辜,也应该死在行刑司刽子手的手里,而不是死在你们两个小毛孩的手里。”
苏定接下来说的话,让苏拟后半生都很难忘记。
“让犯了罪的人得到应有的处置,就是律令存在的意义。你们自以为在行侠仗义,其实已经妨碍了律令的公正。”
“杀死一个人对你们这样的孩子来说,无论如何都太沉重了。即使他恶贯满盈,罪该万死。”
“看在那个小女孩的份上,去做你该做的补偿。”
苏定叹了一声,放下馒头便离开了。
后来苏拟伤好后,千方百计地找到了那个女孩子。女孩的小脸虽脏兮兮的,但不算瘦弱,一双眼亮晶晶的,闪着鸡贼的光。她叉着腰站在贫民巷里,正指使一群衣衫破烂的孩子去抢另一个孩子的糖。
苏拟眼神暗了暗,攥了攥手里的那锭银子,转身离开了。
此时的官道,已经刮起了阵阵夜风,卷着落叶的风声凄厉,令人不寒而栗。
王虎呸了一声:“草你们大爷的,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倒还把我王虎子的家底摸得很清!成,老子今日就看在岵玉楼的面儿上,不动这些岵姬。”
“二位公子,是自己自觉呢,还是让哥几个亲自动手啊?”
石琨和苏拟被五花大绑着蒙上头罩,塞进了马车。
王虎掏出一张纸条来,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准备三百万两银子,三天后到城西桥头来交换,不许报宫,不然就等着给你几子收尸”。
王虎蘸了蘸口水,将纸条卷好塞在青鬃马的马鞍下。旁边的小跟班一抽马屁股道:“快去给你们家老爷通风报信吧!”
青鬃马抬蹄就朝跟班尥了个橛子,对天嘶鸣一声扬尘而去。
跟班被青鬃马踹得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其他人跑上去扶,只见那跟班满嘴的血,缓了片刻后又从嘴里吐出一颗牙来。
“老大,得给老六请个郎中才行啊!”其中一人着急地对王虎道。
王虎嫌弃地看一眼那跟班:“老六你他妈是不是蠢?这马屁股能拍得吗?上赶着找死啊?”
在王虎的骂骂咧咧中,马车开走了。
在黑暗里,石琨哑着声音对苏拟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苏拟啧了一声:“事又不是你一个人惹的,要扛一起扛。”
话虽这么说,苏拟心里还是有点发怵,重活一次该不会就死在这家伙手上了吧?
“我觉得,王虎不是想要那三百万两银子。”半晌,石琨咽了咽口水,说,“他是想找我报仇。”
“也许吧。”
“从那之后,我晚上经常做噩梦。总感觉那人的魂魄跟着我,”石琨说,“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苏拟轻轻地道:“你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他先作恶呢。”
“说不定上辈子,他欠你一条命,这辈子该他还。说不定你们已经两清了。”
石琨苦笑:“也许吧。谁说得清呢。”
安静了片刻,石琨仿佛鼓起了勇气似的:“苏拟。”
“嗯?”
又迅速的泄了气:“....算了,没什么。”
苏拟安慰道:“你别担心,官府的人肯定开始找我们了,这群人也不是有头脑的,实在不行,咱们也能找法子逃出去。”
石琨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两人再无话。
天亮后,石琨的青鬃大马跑回了石府。府丁一见公子不在马上,心中就暗叫不好,从马鞍里翻出那张纸条后,便慌慌张张地去禀报石老爷了。
大堂里,石夫人揪着手绢哭哭啼啼的,一会埋怨自己不该放石琨单独出城,一会怪苏家那穷小子带坏了石琨惹出事来:“我就知道药铺那不男不女的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把我们家琨儿连累到这种地步,可让我怎么活哇......”
石老爷忙活着清点现银,听得头都炸了,正欲向石夫人发作,就见一银衫红袍的年轻男子带着一队衙役径直走进堂来。
“这位大人有何贵干?”石老爷迎上前去,擦了擦额上的汗。
“在下刑部侍郎陆允江,奉圣上之命,督查贵府公子被绑一案。”陆允江冲石老爷施了一礼,“还望贵府配合在下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