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射,窗外鸟雀啾啾。
傅惊涛自大醉中醒来,只觉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两侧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胸腹中翻江倒海恶心欲吐。他一骨碌滚下床沿,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将一壶冰凉的茶水一口气灌进了肚里。
他强压下腹中的烦恶感,跌坐在椅苦思冥想,怎么都想不起昨夜是几时喝醉的?有没有酒后发狂,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秘密?
只听门轴咿呀转动,黄云鹏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笑眯眯道:“诶哟,紫衣金郎酒醒了!”
傅惊涛揉着额头道:“老大别拿我说笑了。我昨晚上有没有说过什么胡话?我一点都记不得了。”
黄云鹏打开食盒,取出一大碗白粥、一碟咸菜和几个窝头放在桌面,摇头笑道:“你除了拉着我们说蜀山公主如何如何好,还能说什么?幸亏秦师妹不在场,不然你不死也要脱层皮!来,吃早饭吧。”
傅惊涛越想越后怕,那种记忆出现断层、神智失控的事情,绝不可再犯了。不论是他重生的秘密、过目不忘的奇能、周宗亮的身份,还是涉及到赵光义的阴谋,哪一样都不能宣之于众。叹道:“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也!今后绝不可放纵贪杯了。”
黄云鹏道:“你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傅惊涛勉强笑了笑,决意把季雨卿的音容相貌深埋心底。他一边大口喝粥,一边问道:“老四呢?怎么没看见他?”
黄云鹏叹道:“今日一早,他又回玄冰谷继续服苦役了。”
傅惊涛啪的一拍竹筷,皱眉道:“什么?!执法堂怎能如此严苛古板?老四击败蜀山弟子,荣登大宋青云榜,算是为本门立下了大功。难道这样都不能将功折罪吗?”
黄云鹏神色古怪道:“你错怪执法堂了,其实是老四主动要求回玄冰谷,说是要赎清身上的罪孽。”
傅惊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罪孽?老四糊涂了吗?”
黄云鹏压低声音道:“据老四私下里跟我透露,玄冰谷内玄阴之气浓郁,是极佳的练功地点,所以他暂时不想离开。对了,他还偷偷传给我一段内功法诀,叮嘱我们要严守秘密。”
傅惊涛若有所思,喃喃道:“内功法诀?玄阴之气?这小子究竟还藏有什么秘密?”
吃罢早饭,收拾利落,两兄弟便分道扬镳。黄云鹏隶属百兵堂,日常修行的地点位于叠彩峰,而傅惊涛隶属武圣堂,在凌云峰主峰上修行。
傅惊涛再次沿着山径上行,心境已然完全不同。
他年纪如此之轻,又穿着一袭金边紫衣,一路行来人人侧目。山径上擦肩而过的内门弟子,不论认识与否,均对他含笑致意。
大宋青云榜的第一名呀!
哪怕是名声赫赫的楚翔,都没有这么风光荣耀。
此外,傅惊涛还是近五十年来,首位打破世家垄断,跨入武圣堂修行的寒门弟子,被视为仅次于楚翔的新一代寒门领袖。
尽管他刚刚晋升为内门弟子,却无人敢心存轻视。
武者,以实力为尊。傅惊涛如今的名望,那是经过一场场的较量打出来的!从魔门高手蔡东,到世家核心弟子谷泽庆等,到鹏鲲岛传人敖雷,再到凌波阁的拓跋剑,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试问,还有谁不服气的?
傅惊涛并不因此趾高气扬,该打招呼的打招呼,该行礼问安的行礼问安,也没碰上有谁故意找茬的,径直来到了武圣堂。
武圣堂位于凌云峰的最高处,核心建筑为一座庙宇型的宏伟大堂,主体以巨石砌成,顶上铺着彩色琉璃瓦,背靠大山,气象万千,内部供奉着历代掌门及宗师的灵位。另有十余栋大小各异的建筑散落在林木山石间,若隐若现,却见不到半个活动的人影。站在此处往回望,凌云城尽收眼底,山川壮丽,云海掩映,胸中自有一股说不出的豪迈气概。
“喂,你是何人?为何在此东张西望?”
傅惊涛忙收回视线,只见树林中闪出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面容消瘦,眼神锐利,胡子拉渣的不修边幅,披着一件又脏又破的单衣,走出来时竟是赤着双足,既有几分无视世俗眼光的洒脱,又有几分矜持骄傲。
傅惊涛抱拳为礼:“回禀师叔,弟子乃新晋入武圣堂的傅惊涛。不知杜师伯杜主事现在何处?”
那男子啧啧赞道:“傅惊涛就是你呀!你可了不得,居然能以外姓弟子的身份夺取大比头名,压过七大世家的传人。我估计躲在暗处的那些老家伙,都被自家的不肖子孙气得呕血三升!”
傅惊涛挠挠头皮,忍不住问道:“莫非师叔也是寒门出身?”
那男子笑道:“你错了!我姓谷,名天穹,是如假包换的谷家子弟,也曾夺过大比第一!”
傅惊涛肃然起敬:“惊涛见过谷师叔!”
谷天穹皱眉道:“你是不是睡过头了?杜师兄今早见你迟迟没有露面,大为不快,转而吩咐我来招呼你,他另有要事需处理。年轻人,莫要骄傲自满,这里可是武圣堂,推崇的是武学修为,你以前的那点虚名毫无意义。”
傅惊涛无奈苦笑。杜琴胆乃堂堂主事,武功绝顶的强者,久候他不至,岂会有好脾气?初到武圣堂的第一天,便给顶头老大留下了恃才自傲、不尊长辈的坏印象,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谷天穹领着他四处转悠,将武圣堂的规矩和作息安排等逐一告知,末了把傅惊涛带到一间僻静的石室住下,便拍拍手一走了之。
由始至终,杜琴胆都没有现身接见他,其他太上长老、内门长老更是不闻不问,仿佛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降临。正如谷天穹所说,在这些痴迷武学的高手眼里,傅惊涛什么也不是,没有任何值得他们重视的地方。
顶着大宋青云榜第一的光环,从万众瞩目沦为无人关注,傅惊涛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石室,轻叹一声,没有浪费时间怨天怨地,去寻来清水扫帚,将室内室外打扫干净。
一屋不扫,将来何以扫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