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二,天色蒙蒙亮,山间薄雾弥漫。
风吹来,蹄音得得,兵甲铿锵。
只见寒芒闪处,山林中闪出一队披甲持枪的骑士,他们彪悍雄壮,胯下战马神骏有力,奔行时队伍严整如一,带着无坚不摧的铁血气势,分明经过了战场上严酷的考验,乃当世一等一的强军。
领头的将军面如银盘,星眸如电,剑眉入鬓,身材修长,没有半点粗犷狂猛的气质,相反显得儒雅风流,是一员丰神俊朗的儒将。
众骑兵接近凌云城外时放缓速度,勒马停在道旁,默然伫立相候,远看如一尊尊铁铸的雕像。红缨在风中飘拂,甲片上凝聚了露水,战马偶尔喷着响鼻。
不久,只见城门方向闪现出两条倩影,纵跃如飞地接近。她们均着白色劲装,足蹬快靴,背后斜系着一个鼓鼓的行囊,赫然是赵六和胡凤。
为首将领早早跃落马背,迎上数步拱手道:“末将潘美,拜见公主!”
赵六停步道:“潘将军,这趟辛苦你了!你临出发前,我二哥、三哥可有什么交代?”
潘美道:“末将是奉命护送公主返京,需在七月初三至枢密院交付军令。至于途经何处州府,何时宿营起止,全凭公主心意。”
赵六笑道:“还是哥哥们知道疼我!既然如此,咱们回去吧!”拉着胡凤共乘一匹战马,由众骑士护卫着呼啸而去。
胡凤恋恋不舍地回望了一眼沉睡的山城,泪水滚了两滚,终于簌簌滴落下来。她瞒着家人不告而别,孤身远赴京城,是想彻底摆脱凌云大比的阴影,浴火重生,最终如凤凰般展翅翱翔九天。
她选择踏上这条满是血与火的征途,就得放弃家人的呵护与温暖,逐渐习惯一个人去面对风霜雪雨,学会坚强不屈。
雏凤离巢,前途未卜,有舍方有得。
傅惊涛情知动身京师在即,一大早便跑去跟秦樱、黄云鹏、苏靖、陆鸿等人话别。到了下午时分,果然收到姜烈的口信,让他赶回乾坤堂议事。
等傅惊涛匆匆回到凌云峰时,乾坤堂议事厅内已是人头济济。除了姜烈外,在座的还有杜琴胆及古天穹等数名内门长老。杜正朝、白剑霜、叶华宇则站在厅中垂手听命。
姜烈示意傅惊涛站好,开门见山道:“今日把你们四人召来,因尔等均须参加青云榜的揭幕仪式。此去东京千里迢迢,你们也该整装出发了。记住,你们代表了轩辕门的颜面,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勿要惹人笑话!”大宋方面对于青云榜非常重视,将在东京城外专门立碑为证,定于七月初七揭幕,堪称是中原武林百年不遇的盛事。
众少年齐声应道:“谨遵掌门吩咐!”
姜烈接着叮嘱道:“按照门规,内门弟子至少要学艺三年方准许下山行走,历练江湖,磨砺武技。这一回破例恩准你们去往东京,望尔等沿途莫要逞强多事,不可涉足青楼赌场,更不许打着轩辕门的招牌骗吃骗喝,明白吗?”
“明白!”
傅惊涛深知江湖路有多么凶险,挠头道:“掌门的意思,是让我们独自上路?”
姜烈道:“怎么,我们的紫衣金郎害怕了?”
傅惊涛坦然道:“与真正的高手相比,弟子的本事不值一哂。假如让我孤身赴京,只怕走不到开封府。”
姜烈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嘛!由凌云城至东京,快则十余日,慢则二十日,一路都是大宋治下的州府,治安甚佳。何况有神武营替你们在前方开路,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武圣堂还是会指派四名内门长老分别护送你们,以免发生意外。”
杜琴胆接口道:“经过商议,将由谷天穹长老护送傅惊涛,杜寻幽长老护送杜正朝,白铁彪长老护送白剑霜,胡治军长老护送叶华宇。你们四个,过来拜见诸位长老吧。”
傅惊涛暗松一口气,有谷天穹随行护送,那是天大的保险了。而且神武营在前一路扫荡,沿途不长眼的贼寇或死或逃,还有谁吃了熊心豹胆的敢挑事?
待众少年拜见过内门长老,姜烈又道:“我将携杜、叶、杨三大主事先行赶赴京城。你们可以沿途游历名川大河,增广见闻,在七月初七前抵达东京即可。”
傅惊涛道:“掌门出马,群邪辟易,逢凶化吉,诸事顺利!”
姜烈哈哈一笑:“你这小小马屁精。借你吉言,但愿一切顺利。”
他肩上扛着轩辕门的千斤重担,注定了要比旁人劳累奔波。眼前的当务之急,是神武营三百弟子的安排问题。他们一旦抵达京城,正式加入宋军序列,每个人的职位、官衔、待遇如何?是征战前线,是驻守京师,还是护卫将帅?这里面的分派大有学问,非得他跟赵光义当面协商不可。此外,轩辕门正式举旗东进,按江湖规矩,他要拜会中原各大帮会的首脑,提前打个招呼,避免日后产生摩擦误解。
另一方面,各大世家都在筹备东迁事宜,打算把族人分批迁回故土,买田建房迫在眉睫。姜氏一族祖籍洛阳,时隔百年要认祖归宗,兹事体大,亦须他亲自到场。
与大宋结盟后,轩辕门的剧变前所未有。做为掌舵人,他不得不亲力亲为,战战兢兢,绝不能让这艘大船触礁沉没。
叶华宇问道:“我们可否结伴一起上路?”
姜烈摆手道:“我不管,这要取决于护送你们的内门长老了。”
谷天穹等长老对视一眼,迅速达成默契。谷天穹笑道:“我们四人彼此相看数十年,熟到生厌的地步,好不容易下山放放风,干嘛还要绑在一起?分开走吧!”
杜寻幽道:“我赞同!谷师弟爱看山野奇景,白师兄练武如狂,胡师兄又太过古板,跟我脾气都不对付,不如自己走的痛快。”
白铁彪冷笑道:“你为何不说自己抠门小气,出门都不带银两?”
杜寻幽老脸微红,瞪起眼道:“多少年前的玩笑,你翻出来说有意思吗?你睡觉打呼噜如雷鸣,脚臭能熏死人的糗事我可没提!”
白铁彪大怒:“杜铁鸡,你当着晚辈的面胡说八道,是不是皮痒了欠揍?”
杜寻幽道:“我是实话实话而已,又没有刻意夸大。”
白铁彪怒喝道:“闭嘴!”身形一动,就欲扑出动手。姜烈、杜琴胆忙分别按住两位长老,好说歹说地劝解拉架。谷天穹、胡治军笑嘻嘻地看热闹,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四位少年面面相觑,神情古怪,强行憋住一肚子的笑意,忍得肠子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