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想最直接解答孩子的迷惑,让他理解上坟的意义,确让自己透过宿命,勾勒出爷爷的坟,爸爸的坟,我的坟......不论你走多远,最终还要埋在这里,与臭水横流的白马河相伴,时不时贪婪成性的人们在我坟前耕种,惊扰我睡眠......
父亲象征性地在每个坟头前磕头,他只告诉我哪个是他奶奶的坟,别的坟里埋的是谁,连我爷爷都不知道,时间会忘掉所有的人,特别是平庸,平凡,毫无作为的人,生的一天任由日出日落,死去不会掀起丝毫波澜!
在我记忆最深处,不谙世事的我陪爷爷来上坟,感觉这条路即陌生,又漫长,回去时,爷爷背着我,仿佛一转眼,爷爷已经老态龙钟了,在不久的一天,这里又将迎来他的新坟......
上完坟,我心情特别沉重,从坟上抓了一把土,装在方便袋里,回去放在家门后面,这也许是一种风俗,至于为什么这样做,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唯一一种联络生者与逝者的方式吧!
回来时,父亲走在前面,帅帅走的很慢,我默默陪着他。
一草一木,一物一景都让我不忍直视,特别是小轿车从我身边驶过时,我脸上火辣辣的,同样一世为人,为何有那么大的差距,强烈的羞愧感让我深深低下头来,我眉宇间在凝结一种坚定:会有一天,我要开着毫车碾压这条公路,不为别的,只为找回自己的尊严!其实人活着,从一出生便是一种攀比,一种炫耀,也是一个人一生价值的体现。
父亲和我们拉下100多米的距离,天还没有黒透,即使我能追上他,我也不会和他并肩同行,他的名声,所作所为早已成为街坊邻居的笑谈,他确把别人的笑谈当成他的本事,反以为荣地存在。
大老远,我听见前面有人吵架,紧接着便是口岀秽语地谩骂,毫无二异,那是父亲的声音。
我急忙朝前跑去,孩子边叫“爸爸等等我”,边追我。
果不其然,我父亲再跟村民们谩骂,对方一家子,一对40多岁的夫妻,两个20岁左右的青年。此时已经升级为肢体冲突了,我一见父亲要吃亏,便上前同对方厮打。
我被那两个青年拉扯住,由于几年从事服装劳务加工,身体得不到锻炼,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好在对方不会打架,只把我控制住,否则,我要吃大亏了。
看热闹的人似乎有的认出了我,一边惊诧地说道:这不是小奇吗?啥时候回来的?同时他们合力拉开那两名小伙子。
打架不管输赢,气场不能输。
我被解放出来,我的面目愤怒而狰狞,我立刻再次冲向路边,从路边拿起一块砖头,再次朝那两个小伙子冲去。
看热闹的人很多,他们一边惊呼一边夺下我手中的砖头,一边数劝我消消气,一边对我说:冲动是魔鬼,你还想进去吗?
有人说:小时候多么文静的一个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有的说:这孩子命苦,连家也没了!
有的人对帅帅说:你整天想爸爸,现在见到了,快拉你爸爸回去吧!
孩子轻轻走到我面前,扑棱着大眼睛盯着我。
我以为他吓着了,赶紧蹲下,问他:帅帅,吓着了没?
他确脸上露出笑容,不无自豪地说:爸爸真厉害,把他们打跑了,以后我也跟你学,拿砖头打!
我心如针扎般疼痛。
我或许被人们传说的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对方这时候也消失不见了。
我父亲还在骂骂咧咧,大有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英雄气概,他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我红着脸,牵着孩子的手,回到家,气得我浑身打哆嗦。
不多时,我父亲也回来了,我怒不可遏地吼叫道:你还像个人吗?为什么人人都讨厌你,新仇旧恨,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不求你给我创下什么家业,不求你给我排忧解难,只求你做一个正常的,安守本分的人。然而你确数敌无数,亲戚,朋友,乡邻还有几个理你!全变成了仇人,我为什么一天猫在家里,我没脸走出去,丢不起那个人!
就上坟这短短的时间里,你道跟别人打架!
我父亲强调说:是别人先欺负他的。
我打断他的话,说道:如果一个人说你坏,有可能诽谤,两个人说你不行,也可能是误会,但亲戚,朋友,都说你不行,那你就要反思了。
他强词夺理不认可地说:那你坐牢也是我造成的了?
我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滔滔不绝列出来他的过错:
你自私自利,只爱自己,既然你养不起我,为何生我,你如果能像普通人家的父母,给我一个安身的地方,我会四海为家?
你唯利是图,谁还搭理你!
你现在啥也没有,借别人的房子住着
.......
你......
你.......
你还理直气壮.......
我回来了,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什么也没有了,只想在家里太太平平过个年,就这小小的心愿你也给打破了!
我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我再也无颜在这里呆下去了。
我走进堂屋,拎起我简单的行囊就朝大门走去。
我爷爷,奶奶流着老泪,哀求地数劝我,不要走,你能去哪里?
我已经伤心透顶,非走不可。
孩子哇哇地哭着,牵着我的衣角,让我别走,我泪目了,蹲下身子,拥抱着可怜的孩子。
奶奶把我的小包拿屋里藏了起来。
我又到屋里翻找。
他们见我去意已决,心疼地说道:天都黑了,要走也明天在走。
我这才稍稍平稳下情绪,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父亲似乎被触痛了,唉声叹气地走出了三叔家的大门。
我几近崩溃,活着对我是痛苦和折磨,再次怀念在新疆的劳改生涯。
既然过得如此憋屈,何不干一件扬眉吐气的事.......
想到此,我瞬间如同打了鸡血,心潮澎湃,孩子睡着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几年前那幕耻辱历历在目,他虽有后台,真理和正义的确会迟到,但背后往往是更过激的事情发生,血腥的灭门之祸会上演!
我拿起菜刀,别在腰里,找了一件三叔的旧棉衣盖上,心里激动无比。明天,我的疯狂将在这个村庄掀起酣然大波,我呢,是生是死遵从天命。
是不迟疑,我走进茫茫夜色之中,朝刘二狗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