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三叔家的大门,巷道里黑的可怕,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刺骨的西北风,我犹如一个魂魄,走上复仇之路,真是月黒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心中筹募已久的计划竟在毫无征兆下实施,但我依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朝刘二狗家的方向走去。
我一边琢磨:他们家会有谁在家,我是翻墙进去,还是敲门进去,他们喊叫救命怎么办?我要往哪里逃跑?跑不了怎么办?不能再被抓住,他们家跟派出所有关系,千万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对!不成功便成仁,一个够本,两个赚一个!......
我再次把刀操在手里,用大姆指刮一下刀刃的锋利程度,手感还可以,就是锈迹斑斑,我试着在空中挥舞两下,还有破空声。
在我内心深处,和刘二狗家的仇已经根深蒂固,那一幕耻辱历历在目,仗着所长是后台,狗仗人势地欺人太甚,我捅伤我二叔,与这件是有直接的间接关系。多少次他们家被我血洗,这一幕令我无限向往,甚至痴迷,目前只是太仓促!
从我三叔家到刘二狗家不远,也就200多米。
来到十字路口。再次看到我的宅子已经易主,更加大了仇恨的砝码。
他家两层楼房和全世界已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我先观察一下围墙四周有没有监控,监控会有光点。我又咳嗽一声试探有没有狗,结果我大喜过望。我蹑手蹑脚地选择靠近他西院墙的一颗树借力爬上了他的围墙,感谢二叔的宅子,二叔的树,给我提供了方便。随后我集中12分的精力打量他院落的布局,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我能听到我的心跳!
我又轻咳嗽一下,院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暗想,难道他们搬家了?没有人住了?
都怪我自己,不找人打听,我其实只想默默地完成我的心愿,我不会像我父亲那样:今天要干这个,明天去灭那个,只逞口舌之快,给别人放信号,让别人抓把柄,结果啥也没做。
为了证明我的推断,我顺着树,下了围墙,悄悄转到他朝西的正门,果不其然,一把大锁锁在门外,可想而知,人去楼空。
原来,他家结了不少仇家,早有提防,再者,他们在县城购置了楼房,对村里也没啥留恋的。
我呆呆地矗立在仇人家的门前,心中被无限的失落感包围着。
人狂必有祸,天狂必有雨,我用刀在我手腕处划下一道口子,我品尝着血的味道,疼痛警省我:在此发下誓言,不灭狗门,誓不为人,这是血仇。
我无比失落地回到三叔家,孩子睡的很香,脏兮兮的小脸红扑扑的,无限爱怜从我心底升腾,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这预示着多么大的不幸!爸爸明天就走了,会不会在你孤寂的幼小的心灵心灵深处划下一道伤痕!
我不忍惊扰他甜蜜的梦乡,我静静地注视,守望着他。
我明天去哪里,哪里是我的归宿?
我看到了我的小包,原来奶奶把我的包裹藏在被子里,孩子睡觉拿了出来。
我拿出我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两个字:恨!杀!这是我生命的浓缩。
第二页,我画的一幅漫画,铁栏里面一个光头,憧憬的眼神注视着天边的一弯月牙!下面注诗两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三页,写了些心得随笔,下面有一行通讯地址:山东省,东营市,六户镇,南辛村,孙玉孔。
我顿时眼前一亮,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出监时还是我送他的鞋子,他爱好音乐,跟我很投缘,但没他电话号码,这样的信息更可靠,盐城给我留号码的也不见得真实。
东营我没去过,只听孙玉孔说那里有海,黄河的尽头,有石油!
既然别无去处,我只有前去投靠狱友,注意已定,决无更改。
望着我的孩子,我心如刀割!
临近年关,我也不能陪你过年,我心中被无限的悲哀填充着,终于忍不住了,泪流满面,纵有千言万语,你也理解不了我的苦衷!孩子啊!人的命,天注定,是龙狮虎看你的造化了……
迷迷糊糊中,天亮了。
我起床,去买了早餐,给爷爷,奶奶送到床前,他们心情一样的悲痛,奶奶急忙起了床,对我作最后的挽留:小奇,过年了,不走不行吗?
我摇摇头。
孩子也醒了,他已经忘了昨天晚上那撕心裂肺的一幕,欢乐和笑容又浮在她脸上。
我把已经晾干的衣服给他叠好,并再次教育他要好好听话,不骂人,不顶嘴,不打架。
我那件白色棉衣还没干,再说,一个大男人穿一件白的扎眼的棉衣的确不得体,我找了两件三叔不穿的衣服,一件长款牛仔褂,一件灰不拉叽的毛衣,我穿上,感觉有点脱离时代,将就吧,没有更好的了。
太阳升的很高了,我该走了,于心不忍,我别无他法。
孩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对我寸步不离,我每个表情他都那么仔细扑捉。他应该意识到我要走了。
我不忍让他幼小的心灵再次感受骨肉分离那悲惨的一幕,想转移他对我的注意力,把他带进堂屋,陪他玩小汽车,可我一转身离开,他马上跟了出来,时间让我失去了耐心,我拿起我的包裹,一边大声训斥他别跟着我,一边大步朝大门走去。
他紧紧跟着我,并由哀求转变成哭喊。
我爷爷,奶奶见我不会更改注意,合力拉扯住孩子。
他嚎啕大哭的同时,对我也破口大骂。
我的心好痛,还是面无表情地,不忍回头地离开了。
邻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各自站在自家门前观望,见我背着包,象出远门的样子,不解地问:小奇,咋了?
我强作笑脸地说:出趟远门。
我的身后留下几张惊愕的,不解的面孔。
出了巷子,向西的方向走不多远,那里是一个简易车站,有通往县城的班车。
我为了逃避一双双疑惑的眼神,我快速上了靠前的一辆中巴车,在后排坐下,将头深深地低下。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旅程,但我知道这是没有选择的逃避,现实太残酷,我不得不离开。
汽车抖动了几下,呛人的汽车尾气在空气弥漫,车里不少人,他们说着,笑着,寒暄着。
他们有进城进货的,买礼物的,订结婚礼服的,别人的笑容我由衷地感觉丑陋和扎心,我是不是病了……
踏上了旅程,谁也不会在意你是谁了,我不由自主抬起头,将目光瞥向窗外,直到那片小村庄消失在枯树败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