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得!”一下扑了上去,搂住他的身体,使劲晃了两下,又哭又笑起来。
“哭什么?”手指抬起她的脸,随便擦了擦。
“你讨厌啦,你走的时候也不说一声,现在又这么晚才回来,你害我等了好久啦!”
“嫌我回来晚了,那我走了。”说着转身要走,香藤连忙一把拉住,再次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
“不准走!”
“怎么?”
“回来就这样冷冰冰,也不知道问候两句,我想你等你这么久了,你竟然来了就走,不准啦!”
“那你要怎样?”
“我,我……我不准你走!”
“香藤——”
“你还是那个臭脾气!以前不睬,现在还是不打理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你人回来就好,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香藤,你我的婚事不能就这样定下来。我现在还不想和你成亲。”
“你——哼!”香藤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将他搂得更紧“你是不是,在中原有女人了?”
“没有。”
“就算有,我也不在乎。我早就猜到了,男人嘛,出去这么多年,哪能不拈花惹草。况且,你这么英俊,肯定有很多女人要嫁给你。中原人娶妻,按照入门先后排大小,我们西苗没这个规矩,我只要过门,我仍旧是你名正言顺的妻。”
“香藤,我们是堂兄妹,自小一起长大。我不介意告诉你,我心里有一个没有答案的人。”
“这就更好了。既然没有答案,我们就先成亲,你一边慢慢想你的答案,我一边替你生儿育女。等你有了答案,再决定是不是再将那个人娶进门来。”
“你……唉”阿得拉着她的手推开她“今天来看你,是告诉你我回来了。这件事,待过两日,我再好好和你解释。见你出落得如此动人,我真高兴。”
“真的吗?”香藤摸了摸自己的脸,水汪汪的眼中是毫无掩饰的兴奋“你觉得我好看吗?”
“当然。”
“你骗我,我比中原的女人,还有比那个遥惊鸿,哪个好看?”
“惊鸿,哈……她不是女人。至少在我眼中,她不是一个女人。”
“阿得……”香藤羞红了脸,一把抓住阿得的手臂把脸藏了进去。
“别拉着我,我要走了。”
“不准走!你要去哪里?”
“神殿。”
“啊,对哦,你刚刚回来,要去神殿沐浴祭神呢。”香藤有些不舍地松开他的胳膊。
“嗯。”阿得抽出手臂来,看看她身后的绿罗“绿罗,你我也好久不见了。”
“你进来就看着公主,我还以为你没认出我呢。”
“哈,你也长成大姑娘了,嫁人了吗?”
“还没有。公主没嫁我哪能先嫁,你要真有良心,早日将公主娶过门去,也好让我早日嫁人。”
“女人呐,真是麻烦。”阿得淡淡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看了香藤一眼“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说完利落地转身离开,香藤紧追至门口,也没能追上他的步伐。
“绿罗,你说怎么办啦,我越来越喜欢他了,可他果然在中原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公主,你担心什么,现在他人在族地,没有别人,只有你。”
“你是说,他还是会娶我。”
“当然,不娶你他回来作什么?他没带着其他女人回来,就说明心里依然有你。”
“那我要想个办法,让他快些娶我过门。待我为他生出儿子,什么中原女人,包他再也想不起。”香藤远远看着楼下阿得渐渐远去的背影,一脸幸福地笑了。
万众期待的阿得回归……
西苗地界,是临近皇朝西南,一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这里终年的气候,是常年如夏的炎热。地界之内的族民世代以开采银矿营生,炎热潮湿的土地上只能种植简单的作物。层层密密的原始雨林,弥漫着无法化散的瘴气。强烈的阳光晒过潮湿的空气,饱和着水汽会让每一个外来之人丧失耐力。
然而就在地界深处,阳光的尽头,有一处幽密的山谷。那是被西苗族民世代尊为神址的娑婆山谷。谷中有一个依山而凿的的巨大洞穴,传说,是西苗先祖最早的居所。代代开凿的隧道,错综复杂地交织成最难解的迷宫。这迷宫,现在已是供奉原始图腾的娑婆神殿。
西苗族民世代相传:娑婆神殿是落日最后的归属,阳光的尽头。
神殿上凿刻着古老的石文:从此处往前,将不见天日。西苗族民世代供奉的娑婆之神就沉睡在这个神殿之后,一处长年不见天日阴谷之中。
在那里没有香火,没有祭品,只有一棵悬挂着历任族长头颅的金枝树。长眠在此地的西苗祖灵数百年来守护着西苗的族运。
这是连西苗地界的族民也禁止踏足的禁地,女人终生不能靠近。只有身负祭司长之职的娑婆太巫,能够在新任族长继位之时捧着前任族长的首级,来到金枝树下,将头颅挂上,宣告新一任族权的延续。数百年来一直如此。
阿得端坐在神殿偏殿的墨莲水槽中,闭眼小憩着,任由站在外面的太巫师将带有药香的粉末轻轻抹在他肩膀和胸上。
“真是好久不见,上回你走之前来这里斋戒的时候,还是青涩的少年。”
“啊……我离开得太久了。”
“你是西苗的子民,终究还是回来了。”娑婆太巫苍老的脸上布满符咒般密集的刺青,浑身四肢如同干枯的树木般萎黄成金铜的颜色。只有双手,柔软灵活,长着长长的指甲,如同十来岁的妙龄少女一般。那双手,极不和谐地长在他枯萎的双臂上,操纵着西苗至高神秘的巫蛊之术。
“我回来,会带给族民更好的生活。”阿得用木瓢掬起冰凉的泉水,兜头浇下,身上细密的粉末尽数滑入水中。他站起来,晶莹的水顺着他身躯健美的线条一泻而下,他古铜色的肌肤在洞壁熊熊燃烧的火光中,反射出细腻而饱满的色泽。
他赤着身迈出水槽,两旁低级的祭司立即用黑色的薄麻裹住他的下-体。他抬手一拢耳边乌黑的发,赤脚跟在太巫师手中的长明火后,走过已被踏得光滑的隧道,辗转迂回来到一处密闭的石洞中。洞中石坛上摆着银器与陶钵。前方的地面上,用成串的银铃围绕着一块圆形的地毯,太巫在那圈铃铛中央盘腿坐下。
阿得就盘坐在他身周的银领外,头上的水顺着发尖滴下来,淌在他壮硕的脊背上,格外性感。
“说吧,找我,要做什么?”
“我要你为我一施问灵术。”
“找谁?”
“有一个人,我要知道他是生是死。”
“问灵之术是寻找游魂与妖狐的咒术,施予活人,万一有失,不是他的灵魂出体,便是祭者的灵魂出体。”
“我知道。所以我才需要你亲自来。你是太巫师,族内只有你能最娴熟地操作问灵术。”
“嗯……”太巫沉吟片刻“试试吧。给我那人的身上的东西。”
太巫站起来,侍奉在一旁的祭司呈上一个铅杯,杯中放着几丝头发。那是阿得离开的那夜,弯刀在夏轻尘颈边割下的一绺头发,少之又少,就连夏轻尘自己也没有察觉。
太巫师举着那水盘放到祭台上,双手打开桌上倒扣的白石匣子,一只系着雪色蟾蜍无声无息地跳到了台面上。
“生人活血。”
“嗯。”阿得应了一声,抬起自己的右臂,左右祭司端着匕首与银盘走过来,在他腕上用力一划。阿得立时将拳头一握,轻轻一运真力,一股鲜血缓缓注满接在下面的打磨光亮的银盘。
他手一扬,撕下身上的一条麻布往腕上一裹。两名祭司立时捧着那盘子呈到祭台上。雪蟾蜍立刻跳上去,伏在盘边吸了起来。待那一盘人血被吸干,雪色蟾蜍也浑身涨成了血红透明的颜色,鼓着腮帮子开始突出粉红的气。
“嗯……”太巫分开双足,膝盖外弯,深呼一口气,捏起蟾蜍扔进装有头发的铅杯。张开长者长指甲的手掌,捂在杯上摩挲了两圈。随着他手上无形蛊粉的掉落,渐渐地,一股浓黑的烟自他指缝中缓缓冒出。他松开手来,那蟾蜍已在其中与那几缕发丝一同焚烧了起来。
此时,地上一圈银铃自行跳动起来,发出持续不断的碰撞之声。两旁护法的祭司颂起古老的咒文,随着一股股刺鼻的浓烟冒出铅杯,太巫师仿佛鬼神上身一般,抖动着头部,尽数将那黑烟吸进自己体内。
突然两眼一睁,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原地。
白马晃晃悠悠,漫无目的地在上苑猎物罕至的林中草地上徘徊。夏轻尘一觉醒来时,竟发现自己置身于水草丰茂的翠绿草地上,仰面朝着天空。抬起几乎透明的手指遮住酸痛的眼,正好奇地上翠绿的草坪,才发现身周已是空无一人,白马也不知去向。心里一慌,撑着身子坐起来,四下张望着。
“喂。”一个非男非女的声音叫了他。
他回过头去,只见眼前一双碧绿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而那双碧绿色眼睛却是圆圆的,长在一长白色的长毛大脸上。
“看什么?没见过狐狸呀?”一只嘴上长毛的白狐狸裹着肥大的尾巴,嘿嘿冲他笑着。
“啊……”夏轻尘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害怕地从地上往后蹭去“谁,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