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辖之内,上下勾结,瞒天过海。你不问不查不报,朝廷养你何用。”
“下官……知罪。”程铿吓出一身冷汗,跪倒在地。
“记你失查之过,暂不拘捕。半个月来,彻查晓郡官员贪赃枉法的罪证,如有遗漏,一体同罪。”
“下官遵命……”
“中州涝灾,因夏云侯匿而不报,演变成饥荒瘟疫。自即日起,中州府内各衙门,全力重建家园。西南灾疫地区,自县衙起,全面清点人口与田地,所有灾情、疫状,全部据实上报至州府。其他各郡县,盘点官仓与库房,所有物资数量上呈州府以供调派。各郡县须无条件服从州府安排。”
“下官等听侯爷调遣。”座上官员纷纷弯下腰去。
“中州灾疫,以靐县为中心展开赈济救援。翌日起,靐县衙门由钦命督赈官张大人一手接管,直到朝廷派来新的县令。
各郡县衙门放出官榜,有偿招募城内郎中与工匠。凡应招者由当地官府考核录用后,听侯州府调遣,按日发放工银。江湖匠人、游方术士必须经由官府登名造册,方可进入灾区。所缺药品与工具,由官府统一采买。凡士人与庶民,皆可捐赠钱物;商贾庶族捐银过万两者,授予乡绅称号。”夏轻尘冷笑两声:“别说本侯没提醒你们,张大人是第二回来中州了。鉴于上回的教训,他手里可握着先斩后奏的圣旨。你们要是有谁手脚不干净,到时候被砍手或是砍脚,本侯可护不了你们。”
在场各郡县丞令,见王尚德获罪,新主作风又如此强硬彻底,大有斩草除根之意,心中各自畏惧,纷纷俯首听命。
“郡守以上官职,明日府衙议事,商定灾疫过后治安和抚慰事宜。自即日起,九品以上官员宅邸,禁止公开歌舞饮宴,入夜方可饮酒,直到西南十县今年的谷种下地为止。”
“遵从侯爷敕令,下官等定当竭尽全力。”
“很好,今天就算是本侯招待各位。”夏轻尘一摊手“各位大人,尽情享用王大人送来的美酒佳肴吧。”
“侯爷”沈明玉脸色变了变“不是说,要禁止饮宴……”
“沈大人”夏轻尘眯起眼睛“你想浪费食物吗?”
沈明玉一震,低下头去:
“下官不敢。”
“抱琴、入画。”夏轻尘春风满面地一笑。
“奴婢在。”
“吩咐姑娘们给各位大人夹菜添酒,王大人带了多少吃的,全都拿出来。有多少拿多少,千万别下了侯府的排场。”
“是。”
“诸位大人,请回座吧。”
夏轻尘微微一笑,清凉无害的笑容,此刻却让在场官员心惊胆颤。此举之意,就是让所有人看看王尚德行贿的财物,过两日王尚德被问罪,他们全部都是证人,谁也无法踢出异议。王尚德曾是夏云侯幕僚,夏轻尘此举,便是让夏云侯余党无法再坚持原来的立场,从此服从自己的安排。
“满足了?”
“啊……非常满足。”
悠然阁一侧的水房里,刺绣的屏风后,夏轻尘泡在闭着眼泡在黄杨木桶的热水中,懒洋洋地应着窗台上的阮洵。
“以来就拘了郡守,你这立威之举是我所知最跋扈的一次了。”
“不这样,中州那帮土财主怎么会买我的帐?”
“哈……这回只怕是要将所有的土财主都吓跑了。”
“跑了更好,正好重新挑选,全部换上我自己的人。”
“哟哟哟,才得了爵位就想着培养自己的党羽了。”
“是,又怎样?乡巴佬、暴发户、土农民、没见过场面、不含蓄、急于表现——这些词随你捡。”
“尘弟,你真了解我。”隔着半透明的纱屏,阮洵眯起眼,看着夏轻尘搭在浴桶沿上□的手臂。
“我非常了解你的无聊。侯府现在没刺客给你抓,所以你不用连洗澡也盯着我。”
“有借口名正言顺地看,为何不看?”
“因为背后有人,我无法深入思考问题。”
“那你可以转过来嘛。”阮洵眯眯眼笑着。
“洵——”
“呵呵……不逗你了。你在想什么问题?”
“还能是什么——南方十县的温饱问题啊。”
“哦——我还以为有人将粮食一放就什么都不管了。说实在的,你真就放心让张之敏一人去掌管几万人的赈粮吗?”
“怎么,你是怕他贪了,还是怕他丢了?”
“他为人轻浮,欠缺定性,如果萧允同来,也许能管管他。但现在让他一人前往靐县督赈,我担心他扛不下这辛苦的差事,比灾民逃得更快。”
“洵,你不了解他。他这个人行事作风看似不正经,但都是在做正经事。就像当初在宫外与主上走散了,他虽然一路勾三搭四,最后还是将主上给找到了。这应该算是——故作轻松吧。所以这回督赈的任务虽然繁重,我相信他一定能想出什么超乎常理的鬼点子,四两拨千斤吧。反而是萧允若在,他们两个在一起不翻天了才怪,哪里还顾得上正事。”
“哈……是这样吗”阮洵眨了眨眼睛“对了,听说上回从中州回去之后,张之敏和萧允闹翻了。”
“他们两人见面就吵。”
“不是吵架,是真的闹翻了。”
“嗯?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哎,瞒的就是你嘛。”
“为什么?”
“诶,这就要问你了。听说上回你和萧允被夏云侯带走单独囚禁了一段时间,其间究竟发生何事,萧允始终缄口不言。”
“你……听谁说的?”
“这个嘛,听当时随行的神策军侍卫说的。”
“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夏轻尘心虚地看着水面。
“他们当然是任凭别人怎么问,宁死不肯说。但是——”
夏轻尘刚刚松了一口气,阮洵立即将话接了起来,暗笑地看着他在屏风后那一紧一松的肩。
“但是什么?”
“我不是别人啊。”
“嗯?”
“我是你的兄长,是你最亲的表哥嘛!我一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就一五一十将当初的情景说给我听了。”阮洵坏心地笑着。
“你竟然顶着我的名号行骗!”
“诶——为兄是关心你嘛。尘弟,你和萧允当时的情形不妙啊。你们被夏云侯抓去,应该不是喝酒赏舞这么简单吧。”
“洵——八卦不是一种美德。”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好奇呀。哈……看你恼羞成怒,果然是有不可说之事了。难道说,你那么急着杀夏云侯,是为了灭口吗?”
“你……”夏轻尘的手在水中紧紧握紧,忽得听到背后脚步声靠近。回头一看,阮洵已站在自己身后,修长的手指轻托起他潮湿的下颌:
“尘弟,你和萧允,愧对主上啊……”
“啊……”夏轻尘猛地一怔,僵在原地。阮洵眯起的双眼狐狸般地看着夏轻尘微漾的眼底,柔软的嗓音回响在他的耳边:
“不过,我不会告诉主上的……”说着,他慢慢低下头,将双唇挨近夏轻尘□的肩。突然——
一波热水泼在他的脸上。
“洵,这么烂的威胁手段,用在我身上不够格。我不接受。”夏轻尘看着他满头是水的狼狈样,开心的坏笑。
“哈……你真是越来越精了”阮洵甩甩脸上的水,睁开细长的眼,扫一眼水中的玉色。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搂住夏轻尘的身体捞了出来。
“洵——你干嘛——”
“计略不成,就硬攻了!”阮洵将他压在木板的地面上,眯眯眼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你放手,做什么——”
“告诉我那天你和萧允到底做了什么,否则——我就对你做,我认为夏云侯对你们做过的事。”
“你!你三八啦——”
暗夜时分,云河落魂口之内。隐秘的荒野林地,一堆燃烧的篝火旁,隐约传来微弱的呻吟。
“啊……啊……”惊鸿仙子睁着恐惧的双眼,痉挛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在地上抽搐地缩成一团。
突然,一只铁锤般的大手抓着她凌乱肮脏的头发提了起来。惊鸿仙子顺着那青筋暴露的浑圆胳膊,穿过火枭那面无表情的脸,看着他身后一脸阴沉的阿得。
“如果这不是在中原,我会将你交到娑婆神殿,让太巫处置你。”阿得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别……别杀我……”
阿得眼一横,火枭的大手便像铁钳一般钳住了惊鸿仙子的咽喉。
“呃……咳咳……”惊鸿仙子挣扎着,长长的指甲划在火枭粗厚的手腕上。
“你的毒对火枭无用,别做无谓的挣扎。”
“呃……”窒息的痛苦,让惊鸿仙子翻起了白眼。在她将要昏过去的那一刻,阿得轻轻一抬手,火枭便将她松了开来。
“咳咳……咳……”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剧烈咳嗽着。
“我让你解决阮无尘,你却自作聪明、打草惊蛇。无用的棋子,留来何用!”
“咳……属下知错,咳咳……请将军再给我一次机会……”
“再给你一次机会,将西苗的大计暴露无疑吗?”阿得慢慢走上前来,一脚踩在她的肚子上。
“啊……呃……我,我对你忠心耿耿……我还有用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杀了他……”
“嗯……”阿得的眼神变了变,慢慢松开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