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方洛却好似看见天上裂出闪电,一道霹雳咔咔而下,震得他脑子嗡嗡直响。
赐婚?娶那个正午骄阳?不行,坚决不行。
我就是个替身,不能行正主之事。
方洛知道他若是直接拒绝皇帝,那就是驳了人家第二次面子,皇帝一怒之下,自已就得人头落地。
他脑子来了个三百六十一度大转弯,连滚带爬地膝行过去,抱住皇帝的大腿,哭道:“陛下,公主很好,可是臣有苦衷啊……”
兴武帝浓眉微皱:“你这是何意?”
成为驸马是很多男人的梦想,娶到公主就意味着傍上了白富美大款,从此以后就能过上吃穿不愁,还没人敢惹的日子。
但有一点,在大昭国当了驸马之后就不能做官了,政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今生只能陪着公主吃喝玩乐,风花雪月。
方洛眼中含泪,言语万分诚恳:“陛下,臣的家族乃是川蜀第一大族,方衍即使不读书也可此生衣食无忧,但臣有一颗拳拳报国之心,不愿蹉跎此生,故而奋发苦读考取功名,当官不为谋利,只为一展胸中抱负。
“方衍在任职以来,无论是随军去西北征战还是在东宫陪伴殿下读书都尽心歇力,唯恐有负皇恩。臣此生所愿乃是上报国家,下安黎民,毫无儿女私心,臣的忠心日月可鉴,望陛下准许臣留在您的身边,为大昭国的繁荣昌盛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吧。”
方洛说着说着把自己前世从小学的那套话溜出了口。
兴武帝:“……”
方洛抓住这一点狠打理想抱负牌,还不忘强调自己那一颗忠君之心。
兴武帝听了方洛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后颇为动容,眸光闪了闪,竟不知此事该如何收场。
他向前走一步,方洛便哀哀戚戚地吊着他的腿蹭上一步,他后退一步,方洛便跟着倒一步,兴武帝轻叹一声:“起来,陛被你拖着难受。”
“噢——”方洛松开手,忍着火辣辣疼的膝盖,仍旧跪在地上。
兴武帝踱出数步,广袖拂了下开得正盛的牡丹,凝眉沉思:方衍不权贵,于大殿之上敢唱童谣,的确是个不可多得心怀苍生的人才,他若只想建功立业,流芳百世,朕非将他招为附马,却是毁了个人才呀。
“太子殿下……”远处站着的一众内侍低头行礼,打破了皇帝的沉思。
清姿雅度的太子朝着这边走来,袍角飘摆不染尘羁。
宗云晔停在方洛身侧,身上所携的清风花草香令方洛精神一振。
“儿臣参见父皇。”宗云晔深作一揖,与此同时又偷瞥了一眼满面泪痕的方洛。
兴武帝转过身,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方洛一看救兵来了,眼睛一亮,道:“陛下着实辛苦,儿女婚事个个都得劳心,公主还小,附马人选可以慢慢物色,可殿下已至弱冠之年,婚事却是不能再拖了。”
宗云晔狠剜了一眼方洛,心道:好你个方洛,我好心来帮你,你却将火引到我身上。
兴武帝看向儿子,道:“方卿此话有理。太子,前些日子朕让人送去的那些画像你可看了?”
“儿臣看过了。”宗云晔低头而答。
“选中哪个了?”
“嗯——”宗云晔少有的说话不顺溜,“是……安定侯府千金。”
方洛瞄了眼太子,暗道:哎呀,你真定她了,我是看脸选的,可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呀,婚后生活不如意可别赖我。
还有那个安定侯府千金,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没我你能当上太子妃吗?嗯,等你入了东宫咱们难免会见面,到时候我一定向你要些个中介费。
兴武帝点点头:“好,明日朕就下旨召告天下太子妃人选,八月初八乃大吉之日,完婚。”
宗云晔面无波澜,作揖谢恩,心中将方洛骂了千遍。
方洛见皇帝脸色好转,壮着胆子问:“陛下,臣那事……报国之心?”
兴武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问向宗云晔:“朕有意为静和与方衍赐婚,太子觉得如何呀?”
方洛朝太子努了努嘴,提醒他自己不愿意。
宗云晔视若不见,回道:“父皇可以为他们定婚约,但履行婚约共度一生的却是他们自己,既然皇妹与方衍见过面,儿臣以为还是要看他们双方的意思。”
哎呀,说得真好啊,不愧是我主管领导,说话就是赞。
方洛用目光对太子发出由衷赞叹,又朝皇帝行了个大礼,道:“臣已表明心意,其余的全凭陛下做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结婚,臣不得不结婚。”
这话说得叫一个俗,太子摇头轻叹。
兴武帝心道:眼见方衍无意于静和,我若强行赐婚,难免他们将来会成了一对怨偶。方衍是拳拳忠心也好,惺惺作态也罢,总之他是不愿意的,既然如此,罢了。
想罢,兴武帝轻叹一声,冲方洛摆摆手:“退下吧,此事再议。”
想让皇帝彻底改口是不可能的,能说再议已是天恩了。
可方洛不知道这里面的语言艺术,他非要从根本上阻断皇帝的赐婚想法。
方洛鼓起勇气,打算狠狠糟践自己一把,左右看了一圈,低声道:“陛下,此事再议不了呀。”
兴武帝刚舒展开的眉心复又锁起,运气在胸,冷声道:“你说什么?”
宗云晔没见过这么不开眼的臣子,瞪了一眼方洛,让他住嘴。
可方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小声道:“是真再议不了,因为……因为臣有……不举之症。”
说完他深深低下头,好似没脸见人一般。
宗云晔:“……”
兴武帝:“……”
三人皆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