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双(1 / 1)

在黑夜里,他一人提着刀,走在漫无边际的原野上。这是一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晚,他辨不清方向,茫然无措地走着,走着。

风拂过草地,带来“沙沙”的声响。

在很遥远的记忆里,他曾经住在草原上,那里的天很蓝,人们喜欢唱歌,华丽的服饰上镶嵌着五彩的珠子,一群群的马在奔跑,羊自由而惬意地吃着草,还有牦牛,有秃鹰,有……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不记得。

或许,那些图景根本不曾有过,一切都只是他的想象。

他继续一个人在寂静荒凉的黑夜里走着,没有目标,没有信念。

夜很冷,冷得刺骨,心都要冷得结出冰渣来。

白苏蹲在床前,看着还在昏迷中的那人的脸,她的眼睛眨啊眨个不停。

“阿苏,你还要看多久。”连城璧进屋,发现白苏还盯着那人看,顿感无奈。自从他把那人救回来,让白苏给他治完伤后,她就一直蹲在那里看那人。

“崇拜啊,内伤七处,深可见骨的外伤有二十一处,皮肉伤有一百零三处,外加旧伤无数”白苏回忆起撕开这人的衣服后所看的景象,几乎要以为他是从地狱闯回来的,“你遇见这人的时候,他居然还清醒着,奇迹啊。”那么多伤,不疼死也流血流死了。

“是条汉子。”连城璧点头。他在看到那么多伤口的时候,也很惊讶,对这人便多了几分佩服。

白苏点头,继续盯着这人看。这个男人高而劲瘦,长得虽然并不俊俏,但五官很立体,线条凌厉,有一种刀削般的坚毅,脸色虽由于失血过多而苍白,人还在昏迷状态,却无损他那冷冽的气势。这是一个能以自身气质掩盖住五官长相的男人。

而且,可能有些异族血统。四分之一?或者八分之一?白苏猜想到。

“你出去一下罢,”连城璧出声对还在神游天外的白苏扬扬手中的衣服,“我找夏久先生借了衣服。”这人身上穿的那件黑衣服破得连缝补都不知从何处下手,两人也没有适合他身材的衣服,连城璧便去那边山上找夏久借了一套。

白苏这才想起来,这个昏迷的男人盖着的毯子可是下面光溜溜□的,而她居然蹲在这里盯着这人看了这么久……

怎一个尴尬了得……

好吧,她是大夫,这是病人的身体,没什么的。

还是觉得尴尬……

突然羞愧了的白苏童鞋就这样飘出屋,默默处理那只被连城璧弄死后拖回来的老虎去了。老虎诶,全身都是宝贝,后世可是打不得的保护动物。

直到看着白苏走远了,连城璧才把门关上,默默地给床上那名伤患换上衣服。

他在黑夜里踽踽独行。

忽然,远远的,在地平线上,一抹耀眼的红色照亮了冷寂的荒原。

那鲜血一般的色彩,刺得他微微眯了眼。

然后,太阳快速地升起来了。

一瞬间,他觉得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光芒四射的白色。

脑中忽而一空,他蓦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木质的房顶。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子,墙壁上挂着一些工具和打来的野味,桌上和地上的簸箕里都放着很多药草。房间里似乎点了熏香,有一种淡淡的药香,让他又有些想睡。

这时候,一个白衣少年推门而入,抬头的刹那,恰好对上他尚且茫然的双眼。

少年颌首:“你醒了。”

“你……救了我?”他开口才发觉,自己喉咙里的肉仿佛都黏着在一块,从其中的缝隙里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声音格外嘶哑。

“算是罢,”少年点头,“我把你背回来,她救了你。”说完,少年指指跟在他后面进来的蓝衣少女。

“谢,谢谢。”他挣扎着想起身。

白苏见状,立马大喝一声:“不要动!”

屋内的两人都被她这一声给吓到了。床上那人,呆了一下,然后乖乖地躺了回去。

“不要乱动,否则伤口会再次开裂,”白苏走到床前,替他又把了一次脉,脉象稳健,然后她对他继续说道,“你昏迷好几天了,现在少说话,先喝点粥,慢慢恢复体力。”

那人点头。

事实证明,用麦秸做成的中空吸管很好用,不需要人喂,他自己就可以喝粥。

这人的恢复能力很强,等到第三天,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只是白苏怕对伤口不好,只准他在屋里小范围走一会。

“你说,你叫易双?”这天,把过脉,检查完他的伤口愈合程度后,白苏表示满意,随意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开始和他聊天。

“杀手?”连城璧靠在门上,微微挑眉。

连城璧很少挑眉,心情很不好或者很好的时候,才做这个动作。而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心情好的情况。

白苏行医,接触人的身体是很正常的,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现在床上坐着的那人一样,从头到尾伤得那么彻底,不得不做全身检查。一想到这点,他就没来由地觉得胸闷。但是,又没有理由阻止。于是,更加胸闷。

易双点头:“我这一次,要替宗主杀人,但我决意逃跑。”

连城璧问:“你的宗主是谁?你为什么要逃?”

这本来应该是很容易回答的问题。

如果不愿意回答,也可以拒绝。

但是易双却愣住了,炯炯有神的双眼渐渐失去了光采,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极度慌乱无措的神情,他重复了一次连城璧的话:“我的宗主是谁?我为什么要逃?”

他的宗主是谁?他为什么想着逃跑?

他不知道!

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努力地想,却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片段,无法帮助他想起来。

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但是他不记得!

头突然剧烈地抽痛起来,他忍不住抱住了头,紧紧咬着唇。

“不要想了,安静,别动。”白苏站起来,将手中布包里的银针取出几支,分别扎在他头部﹑颈部的几处穴道上。

疼痛渐渐消失。

“好一点了吗?”白苏问。

易双点点头,有些茫然地开口:“我这是怎么了?”

白苏没有回答,接着问他:“除了你叫易双,是个杀手外,你还记得什么吗?”

易双很认真的想起来,这时候,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白苏一直在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见他又露出痛苦的神情,连忙道:“头痛就不要想了。”

“我记得一些人,也记得一些事,但都是零碎的片段,”易双指指自己的头,说道,“我无法将它们串起来。”

白苏颌首:“选择性失忆。”

“选择性,失忆?”

“给你检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头受过重击,脑部有凝结的血块,血块应该不大,但是影响到了你的记忆,”白苏解释道,“当然,也可能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不排除你还受过其他外部刺激的可能。”

“那我现在……”

“遗忘了一些你不愿意想起的事情,但选择性失忆通常不是永久性的,”顿了顿,她接着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恢复的。这些日子,我会用针灸帮助你尽快消除脑内的血块。”

“谢谢,”易双认真地看着顾白苏和连城璧,似是在努力记住他们的脸,然后道,“我会记得,这条命,是你们救的。”

他们在凉西寨的那座猎人小屋里呆了很长时间。

两个月后,离开小屋的那天,白苏才终于明白,易双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他那条命,是他们两个救的,所以,就是他们的了……

白苏有试过劝阻他不要跟着他们,但易双的个性很固执。

见易双如此坚持,连城璧便问他:“你把我们看成主人?”

易双愣了愣,继而摇头。

连城璧淡淡一笑,对白苏说:“出门的时候多一个朋友,不算是坏事吧?”

“朋友……”易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觉得陌生,却又那么温暖。

这时,白苏也笑了。

就这样,在白苏和连城璧的漫漫旅途中,又多了一个同伴。

很久以后,白苏偶尔想起这一段对话,曾经就此问过连城璧,当时他的想法。

连城璧答:“朋友可以分开。”易双当他们是朋友,那么适当的时候,可以同他告别。而主仆关系不一样,那是一道无形的枷锁,绊着双方。

白苏黑线,她以为,他是欣赏易双这个人,所以才会以朋友相待,并且同意他跟他们一起上路。

没想到他当时居然是这样考虑问题的。

当然,那时的连城璧也没有料到,易双竟然跟了他们,或者说是跟着他,那么长时间。

他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忠诚。

辞别夏久﹑和哭成小泪包的久香挥手说再见的时候,大山也进入了秋天。

这是白苏最喜欢的季节,它寓意着收获,也表示他们终于送走了炎炎夏日。

“下一个地方去哪里好呢?”白苏啃着一只甜美多汁的梨,顺口问道。

连城璧微笑着看向她,不语。

白苏撇撇嘴,这家伙,好像对去哪里从来都没有一点意见。思及此,她转头问后面帮她背着大包的易双:“易大哥,你说去哪?”

易双抬起头,看了白苏一眼,没有说话。

白苏无奈,她没有想到,易双这厮居然比连城璧还闷还不爱说话!

不过也可以想象原因,毕竟以前人家是做杀手这行的,言多必失嘛。

但是,这一次,白苏料错了,易双居然开了口。

他说:“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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