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后……
田齐觉得自己还不如在里面做手术来得轻松,因为,被两个人围着团团转,比一群蜜蜂被捅了才嘈杂。
“田齐,你吃点水果,我切给你吃好不好。”
“少堂主,我去给你煮点粥,你身上又伤,不能吃姜的,你不喜欢油腻的,我用鸡汤熬鸡丝粥给你,鸡汤最补了。”
“田齐,吃点水果吧。”
“要喝什么粥。”
田齐左右看着两个把自己夹在病床中间的人,长长叹了一口气,真的太难了:“我和青菜粥,不稠不黏,入口要软绵,放点盐进去。”
蔺卿稚不悦的瞥了一眼端着水果的某人,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少堂主,我这就去买。”
“你把余官桂的那份也煮了。”
“我知道了。”
“路上小心。”田齐因为和白杨对上,下意识就嘱咐了一句,蔺卿稚立刻喜笑颜开,转回来给田齐拉了拉被子。
“少堂主,你好好休息。”
“赶紧去吧。”
蔺卿稚挂着笑走人了,还留在病房里的珩穆脸色不愉:“吃点水果。”
“你怎么跟蔺卿稚来了,跑去总巡捕房了?”她接过切好的苹果,边吃边问。
珩穆看她吃了一点又开始切下一块,他似乎并不打算把整个苹果都切完,只打算切香肠一样一片片递给她吃。
“我去找你,想请你去吃饭,额娘想你了。”
“请我吃饭?为什么。”
“就是想谢谢你,额娘又想你了,所以我就去旅馆,掌柜说你出去了,我想大概在总巡捕房能见到人吧。”
“你还真挺能缠人的。”田齐感慨,她肚子已经饿了,受不了珩穆一片一片的递过来,直接就张开手,手指朝他勾了勾,对方很醒目,把苹果给了她。
田齐大口大口吃起来,没几下就解决了,等她吃完,珩穆才开口,他有时候很奇怪的非常懂得察言观色:“田齐,你的仇人,连余爷都不放在眼里。”
“你说得对,那个人除了我,谁都不放在眼里。”她很直白,然后就直接靠在了被子上休息。
并没有去关注珩穆微妙的脸色变化,珩穆心想,果然是有难言之隐,才会忽然赶他离开,珩穆有额娘和妹妹,田齐又是一个心细的人,甚至是柔软的。
她虽然每次都说不好听的话,却一直做着帮助别人的事情。
如果因为有仇人追杀,珩穆就畏畏缩缩不敢站在她身边,珩穆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田齐,我会回去和额娘说清楚情况,我知道我肩上还有额娘和珩玉两个人,不能什么都随心所欲,你也不喜欢听废话,我还是想和你说,就算你的仇人再可怕,我也不会选择离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抬起头,容色肃然,说话一字一顿,很是郑重,田齐不由地转过脸看他,心里一瞬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毕竟,在她只是寥寥数语的表述后,某个人又自行脑补了什么田齐真的不想知道。
但有些话,她有必要说清楚:“珩穆,我连余官桂都不能护周全,你自己要做什么,我无话可说,可是,今天余官桂的样子你记清楚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田齐忽然拔高了嗓音,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于是重新躺回去,算了,珩穆是说不通的,还是要蔺卿稚出马去对付,自己没这个心思。
接下来,田齐躺在被子上等到余官桂安全推出手术室才睡一下。
其实也不算睡得很熟,京城太大,她也不是每一寸地方都能马上捕捉到的,距离远近和敏感度成正比,田齐假寐的档口,珩穆也没有离开,他就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直到王叔过来安排心腹守着诊所,珩穆才去出去一阵,田齐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蔺卿稚回来的时候,是带着饭香的。
田齐闻着香味,就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来来来,赶紧,我都饿坏了。”
“是鸡汤熬的粥,我还请王叔准备了一些滋补的东西,少堂主先喝汤。”蔺卿稚很体贴的把鸡汤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放下后用手摸着带盖的汤碗:“还有点烫的,少堂主小心。”
她忍不住揭开盖子,还带着热度的鸡汤味扑面而来,汤里放了两只鸡腿,好吧,如此朴实无华的配置,田齐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虽然吃果的时候洗过了,还是需要再洗一次。
“少堂主别动,我给你把水盆端过来。”看出她要做什么的蔺卿稚,做到了让田齐都讶异的体贴入微。
“不用,我是手擦伤,不是脚。”她穿好鞋子,快步走去吸收,洗完回来,小桌上摆好了食物,一碗粥,一叠小菜,一碗汤。
蔺卿稚站在单人病房里,身上飘荡着贤妻良母的光芒:“少堂主,我都准备好了。”
“多谢。”田齐眯起眼,实在是忍不住,因为他一笑,光明就更甚了。
好吧,好吧。
她无视他的微笑,坐下来开吃。
在消耗太多之后,田齐终于吃饱了肚子,吃饱后第一件事就去看望余官桂,这人一只脚垫着枕头,正拿着一只鸡腿在啃。
“来啦,怎么样,白杨运气忽然爆棚的好啊。”受伤的人无所谓的说。
“是啊,他终于在运气这点上占了便宜,不过他还有二十四小时极限寻找下一个目标,你想想看,大烟馆机会不多,还有什么地方。”
“白杨估计不会回讲武堂再作妖。”
“你觉得他会不会去其他学校。”田齐想知道京城有多少学校学生平均年龄十八岁的,不,除了学校,应该还有什么地方有大量的健康男子给白杨选,二十四小时。
田齐忍不住抓了抓脸颊,把刚结痂的伤口重新抓出血也浑然没在意。
粗人余官桂也没注意,他说了几个学校的名字出来后,嚷嚷着太累就躺下了,田齐转回自己病房,一进去就立刻感受到了两双眼,四道视线。
“你的脸。”
“你的脸。”
二人异口同声。
“我的脸怎么了?”田齐问。
珩穆拿出手帕,想想又放下,他想走过来,反而被蔺卿稚卡位,抢先了一步:“少堂主,你过来看看,这里。”他眼底满是得意之色,田齐放任了,她跟着蔺卿稚来到门外,进了洗手间,那里墙上有一面镜子。
田齐看一眼镜子里的人,就明白了,她脸上好几处血指印,原来是这样。
“少堂主,我去叫大夫来给你重新上药。”
“不用了,我洗掉就好。”
“不行,你是姑娘,怎么能在脸上留疤。”珩穆的声音忽然插进来,他忽然站在门外,让整个画面突然诡异。
两个男子和一个女子站在厕所里。
好吧,不是田齐多想,而是本来就是很不正常的画面,她摇了摇头,无声的把他们都请出去,免得护士过来上洗手间,看到两个男的,闹不清楚怎么回事。
太尴尬。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别人很可能就羞得要捂脸了。
毕竟现在的姑娘们都是很单纯的。
洗好脸,田齐就看到两个家伙又把护士叫来了,护士一脸为难的拖着药盘,田齐没好气的瞪了二人一眼。
珩穆先说话:“让护士再上药吧。”
被抢了话头的蔺卿稚,也说:“再涂一次,少堂主。”
好吧,好吧,她的脸自己都不在乎,别人倒是在乎得紧:“随你们好了。”
护士听她说,马上换了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利落的给田齐涂了点药水,其实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就是碘酊。
弄完,脸上又成了一小片一小片颜色不均匀分布。
珩穆去送护士,蔺卿稚则留下来:“少堂主,我给你准备了换洗的衣物,大夫说你最好住一晚上。”
“我不住,衣服我现在换,车子在哪儿。”田齐打算二十四小时内追着白杨不放,她缓过一口气,就不能给对方缓过劲儿的时间。
蔺卿稚呆住,立刻明白她要走,于是劝道:“少堂主,你歇一歇,肩上的伤还没好。”
“歇不住。”
“有什么事,可以让王叔去办,或者少堂主放心我去办也可以的。”
“你们都办不了,余官桂也办不了。”她不欲解释,拿过衣服就把蔺卿稚推出去,同时说:“你去找王叔,让他把车钥匙拿过来。”
随后也不管蔺卿稚还要说什么,直接就关上门,田齐要去几所寄宿学校走一走,现在她感觉不到白杨,要么是太远,要么白杨还是非实体状态。
希望车子有足够的油让她在京城里兜圈子,换好衣服,田齐打开门,两个面色一样深沉的青年堵在门口外面。
“田齐,你不能这么任性。”
“少堂主,王叔不给钥匙,说外面太危险。”
她翻了个白眼,听见第二句又忍不住翻了第二个,田齐没有和珩穆搭话,直接拽着蔺卿稚去隔壁找王叔,王叔现在代替余官桂镇着总巡捕房和半个京城的妖魔鬼怪。
田齐不会公然落他颜面,这样做无疑是把自己的天然盟友给打击了。
王叔见她,立刻就表示:“余爷被伤,下面的弟兄都想着闹事,姑娘还是暂时安置在诊所里好。”
田齐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我是真的要出去。”
“不方便,姑娘还是听我一句。”
“……余官桂怎么说。”田齐见余官桂没在,估计去上厕所了。
“余爷也说不急着出去,让姑娘休息。”
休息是可以休息,但是,她不想这么被动,京城的联络点之前一直没什么系统的人来,除了因为他们大部分和余官桂不怎么来往,剩下的就是其他点联络人手不足,也没空调拨新人过来。
更别说系统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引入新人,都是把老员工当牛使唤。
要找个人从附近过来,也需要忍受交通不便带来的问题。
田齐不知道余官桂要用这次受伤做什么引子,他有自己的小算盘,她一直都没管过。
对方不愿意谈,田齐也不会去问。
“好吧,我就在这里住一晚。”田齐最后妥协,她在这里,白杨找到新躯壳后,还是会循着目标过来,守株待兔的办法除了要久一点,被动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两个跟着来的听到她不出去,又不约而同是舒了一口气。
田齐心情不好,面上还是维持着假笑:“珩穆你回去吧,有蔺卿稚和护士照顾我就够了。”她算这里唯一能和白杨正面杠的人,蔺卿稚有点底子跑得快,不会成为累赘,就是珩穆病秧子,白杨看不上他的,这帮八旗子弟身上都带着一股羸弱的气息,别说白杨了,田齐也看不上啊。
珩穆不乐意走,田齐让蔺卿稚去赶人。
她把病房大门一关,自己就继续躺休息。
蔺卿稚抬手拦着人,说话夹枪带棒的:“上次一个老太监就能把你逼得走投无路,现在余爷受伤,王叔撑着半个京城的太平,少堂主也很累,少爷,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拖累少堂主了。”
“你不过是个随从。”
“我虽然只是少堂主的随从又如何,也比被托人后腿的人,有用得多。”
“少堂主身上有伤,你还想少堂主带伤保护你么,珩穆,你是真的关心少堂主,喜欢她,还是你风流做派的一个念想,你根本就不在乎少堂主是不是身处危险。”
珩穆咬着牙,他知道蔺卿稚说得对,可是自己并不像离开,离开就像逃跑,不离开就是拖累,为什么蔺卿稚一个戏子能够留下来,因为他有拳脚功夫。
心里愤愤不平的珩穆离开了诊所,他坐上人力车的时候,手还是紧握着拳头的。
回到表哥家,珩穆负气把自己关进屋里,珩玉过来敲门也不开,额娘亲自来,他几句话就把额娘劝回去了。
珩穆不想回忆自己刚才被赶走的画面,他有点生自己的气。
身体羸弱,是个名副其实的累赘,包袱。
刚才蔺卿稚的脸色,就差说他手无缚鸡之力了。
田齐留下蔺卿稚是对的,珩穆知道,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特别是确认她真的是因为身处险峻才把自己推开后。
在珩穆心里,田齐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每次都说最恨的话,做最柔软的事情。
这样的姑娘怎么能让人不放在心上呢。
他想到田齐的苦衷,心里更加觉得对不起她。
如果自己会开枪,如果自己能开车,那怕自己会点拳脚功夫,她现在都不需要这么为难。
余爷都伤了,仇家肯定不是寻常之辈。
田齐怎么办,她肩膀上还带着伤的,珩穆忧心忡忡的,根本都坐不住,可坐不住他又能在怎么样,脑子里都是她生气关门的身影。
“哥,你先出来,闷在屋里有用吗。”珩玉砰砰砰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