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里——藏语“雄格里莲”,意为“蓝色月亮山谷”,座落在中国西南的川滇交界,北邻稻城、理塘,西连云南中甸、丽江,是一个不去刻意寻找一时半会儿难以在地图上发现的地方。
在四川省西昌市经过数天的支教培训后,沈可欣被分配至木里藏族自治县的一所村办小学。8月26日,沈可欣在支教组织负责人张哥的陪同下带着教学物资和个人生活用品前往学校报到。张哥很开朗健谈,在开车的路上尽可能详细的介绍了学校的基本情况:地处高原,海拔在2200~2500左右,缺水少电,手机信号有时有但很微弱,没法上网,从学校到木里县步行要4~5个小时;最先进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车要2~3个小时。学校有4间新盖好的藏式木房(两间教室,两间教师宿舍),厕所在操场对面是一排土坯房,有两个年级,1年级和3年级,33个学生。有一位藏族男老师拉泽扎西,(拉泽是藏语美如神,扎西是男孩的意思)坚持给孩子们上课,29岁,人品很好,但是腿脚不方便。可欣看向张哥,他脸上带有一丝惋惜的神情,她知道张哥是想让她有思想准备,不要因为太过吃惊而有失礼貌。
从西昌到木里开车大概6-7小时,进入木里境内后,遇到几处沉陷路段,路基塌了一半,幸亏张哥的驾驶技术非同凡响,而且对路况也比较熟悉,所以一路有惊无险。木里海拔不算太高,但是山路崎岖,蜿蜒盘旋,山谷深不见底,两岸高大挺拔的杉树林,粗壮笔直的青松林,密密层层的硬阔叶林,纯净的蓝天白云下,牛马随意地在山中啃青,无人看管,一派原始而古老的气氛……
村长牛旺堆带领几位村民和5匹马已经早早等候在进山的路口迎接,因为还有2小时左右的路程是越野车没法开进去的,那些物资要靠马驮进山。看见可欣他们下车后,非常热情的迎上前来,双手合十,身体微倾,一声真挚的“扎西德勒!”为他们每个人都献上了一条洁白的哈达表示敬意。沈可欣也模仿着藏民的样子,回道一声“扎西德勒!”
牛旺堆是个矮小而又结实的人,他的脸色是愉快的,一直挂着微笑,眼睛总是眯缝着,使人一看就喜欢他。他和妻子顿珠16岁结婚,今年32岁,已经有了2个小男孩,大儿子在县城中学读书,小儿子牛子晨8岁,今年在村小上一年级了,他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们考上大学,走出大山,到城市生活,所以对学校的事情很上心,新校舍就是在他争取到公益组织的资金援助,带领村民,多方努力盖起来的。
一路上可欣都不太爱说话,但态度谦和有礼,张哥和牛旺堆都认为她是高原反应(初到高原,每个人都会感到不同程度的气短、胸闷、呼吸困难头痛、头昏、口唇紫绀、心慌气短等等缺氧症状。高原反应产生的症状每个人的反应表现形式各不相同。)所以都很照顾她,也不逗她说话,就彼此兴致勃勃、热烈欢快的交流着上次分别以来各自发生的事情,张哥把她的简历向牛旺堆做了介绍:沈可欣,江苏省苏州人,25岁,未婚,知名大学财务管理本科毕业,英语六级,自考获得教师资格证,曾多次参加公益组织的救援行动,有医疗急救的经验。当着可欣的面,张哥差点把她夸到天上去,牛旺堆为村小捡到这么一个宝,笑得嘴快合不拢了,一个劲的打量可欣,只见她身材高桃,体态轻盈,举手投足间游走知性从容,身穿通体黑色的冲锋衣套装只在LOGO和拉链处是枚红色的,脚上的登山鞋和背上70L的登山包都是同品牌色系的,黑色的鸭舌帽把她那盘起的长发和半张脸都给遮住了,硕大的黑色墨镜使得大家只看得见她鹅蛋形的脸上细腻白皙的象羊奶凝乳一样的皮肤,修眉端鼻,嘴角的那丝完美弧度,透着一股恬淡。
其实可欣为了预防高原反应没有乘飞机,而是坐火车去西昌的。这样,海拔逐渐提升,容易接受。出发前5天就开始服用预防高原反应的药品。所以只是稍稍有点气短,并没有感觉难受。事实上是她沉静内敛,不爱多说话,容易被人误认是古墓派的高冷,她虽然年纪很轻,看似柔弱,但个性独立,坚强而又从不咄咄逼人。
到达村小的时候,快下午4点钟了。校门口在迎候着的那个男人,腋下拄着双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浓密的头发自然卷曲,皮肤光洁微褐,棱角分明,军绿色中长款风衣+白色卫衣+深色牛仔裤,简单廉价的衣服,穿出了艺术家的气质,不是藏民族的那种能歌善舞的气质,而是一种类似Discovery的摄影师所具备的不羁野性、善于构型的那种特殊的魅力。可欣猜想他就是张哥说的那位行动不便的藏族老师。他走路的时候要专心看着地面,先把双拐费力的往前递一点,把重心向前移压在拐杖上,然后再把双腿挪上来。
果然,张哥一见他就高兴地紧走几步,和他握手问好:“拉泽~你好啊!”“你好!”拉泽的嗓音温润清醇,普通话说的很好,但还是能听出那种藏族说汉语的感觉,他们总会在一些不应该的地方采用升调,另外,说话时比较有韵律感。可欣也上前来,摘下墨镜,向他伸出右手,微笑着向他问好。即使是满面疲倦和仆仆风尘,但是她的眸子,依然清澈得像一汪水,凝视她的双眸令拉泽的心情舒畅。两人的手轻轻握上。那一刻,拉泽只觉得天地静止。他听到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拉泽目不转睛盯着可欣,让初到藏区还不知道这里男人就是这样肆无忌惮盯人看的可欣,心里直发毛,觉得自己一定哪里出了问题,为了掩盖心虚,她也紧紧的盯回去,直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细长深邃清澈的眸,浓翘的长睫,柔化了棱角分明的轮廓,飞扬的眉,□□的鼻,极为性感的厚唇,上唇和下巴蓄着的小胡髭让浓烈的阳刚魅力无可隐藏。
两个人长久的对视,让张哥打趣道:“你俩有的是时间慢慢看~我快累死了。。。快点快点进去放下东西,看看顿珠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啦?”村长牛旺堆也嘻嘻哈哈一边起哄,一边指挥马帮的乡亲把物资搬到安排给沈可欣的那间宿舍。可欣的脸有些发热。她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继续装鸵鸟一声不吭跟着张哥他们搬东西。拉泽等他们都走进学校后,才转身夹紧双拐慢慢挪进去。这藏式校舍是一根根原木搭成,保留了木头本来的颜色,却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平整,透出厚重的质感。看着挺漂亮,但缝隙很大,因而四处漏风,山上早晚温度都比较低,屋里很冷,窗户上本该装玻璃的地方,都卡着花花绿绿的硬纸板,虽然是傍晚时分,天还没黑,室内光线却很昏暗得要开灯了,因为电压不稳,头顶那个灯泡只有微弱昏黄的光亮。可欣的这间宿舍里放了一张床和一套课桌椅都是纯手工打造没刷漆,原生态的,很有返璞归真的感觉。牛旺堆告诉可欣这些家具都是拉泽花了一个月时间亲手做的。地面和操场一样是平整过的泥土地。拉泽的宿舍就在可欣隔壁,只比可欣那屋多了一个藏式炉灶,墙角堆着干柴和土豆。放好行李后,大家都到操场上喝着酥油茶,等羊烤熟吃晚饭,酥油茶的样子就像漂着油花儿的咖啡,可欣还是有点不太适应那种口味。顿珠带着村里的几个女人在操场上烤羊,准备饭菜,为了好好招待他们,牛旺堆杀了自己家的一头羊,村里各家各户都拿了一些青稞酒、酥油茶、糌粑、土豆、腊肉、鸡蛋等食物到学校。晚饭吃得很开心,看得出来拉泽虽然残疾,但很会打交道,张哥、牛旺堆他们和他勾肩搭背地一起抽烟喝酒,态度很是亲近,和其他人也相谈甚欢。酒足饭饱之后大家还围着火堆跳起了锅庄舞。隔着欢快的人群,可欣看见座位上只留下了拉泽,修长好看的手指夹着一支香烟,吐出的那些烟雾袅袅升起,变幻,散开,他的双拐靠放在桌边,笑容中透着一丝落寞。在火光的照映下,他的脸忽明忽暗,可欣却能清楚感觉到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她。
有点发福的张哥和拉泽在他狭小的床上挤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告别可欣和拉泽,去接送其他学校的支教老师了。可欣昨晚只花了20分钟就搭好了她明蓝色的离地帐篷,就是有点类似行军床的那种帐篷,内帐可以防蚊,罩上外帐可以防雨抗寒,钻进睡袋,从隔壁传来张哥忽高忽低的打鼾声,并没有吵到她,可欣倒是美美的睡了一觉。只苦了拉泽,怕掉下床连翻身都不敢,张哥的打鼾声在他耳边很吵,几乎是一夜没睡。早上起床后,全身酸痛,他用拐杖勉力撑住自己,握着拐杖的手却在不自觉的颤抖,小心地平衡,仔细地看地,让自己每一步都尽量站稳。送走张哥后,因为顾虑他的残疾,可欣体贴地走在他前面先回屋收拾了,他想去可欣屋里看看她整理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拐下一滑,顿时身体失去平衡。他摔倒时手也没有松开拐杖。等撑着拐想再站起来时,发现左手腕钻心地痛,便知道扭到手了。可欣听见拉泽摔倒的动静,快步走到门口时,发现拉泽正无力地靠墙坐着,拐杖散在身体两旁,右手压在腿上面,左手垂放在身边,冷汗顺着发白的脸颊淌落下来。可欣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抬眼看拉泽。他也正看着她,脸上有些尴尬、无奈和痛楚。可欣轻声问道:“你还好吗?摔到哪里啦?”她甜甜糯糯的声音,让他很受用,拉泽点头,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可欣道:“没事,一会就好。”可欣动作轻柔地抓起拉泽扭到的左手看了看,拉泽立即轻轻吸了一口冷气。可欣背转过身,弓下腰,示意他趴到背上。他迟疑着,可欣扭头对他说:“你尽量勾住我脖子,我背你。”拉泽苦笑着说:“你背不动我的。”可欣坚持说道:“哦~你应该试试看!上来吧!如果背不动我们可以再想想其它办法的。”他叹了口气,趴到她背上,他的手僵硬地垂在两旁,他的脸挨在她的脖子后,柔软的发丝带着她特有的体香被风吹到拉泽脸上一下一下若有似无地撩拨着,他的呼吸不免急促起来。可欣觉得他是不好意思,182CM的大男人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要一个柔弱的女人照顾,他可能会感觉很难堪,可欣也有点难为情,想想孤男寡女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能让他误解了她的好意,免得对支教工作产生不好的影响。这下两人都有些尴尬。空气中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幸亏可欣身高167CM也不矮,再加上拉泽偏瘦,虽然有点吃力,但还是顺利把他背到自己宿舍的床上,安顿他躺下。可欣回自己房间从药箱里取了一瓶红花油,帮拉泽上药油,看着可欣低垂眉眼,动作轻柔给自己揉手的样子,拉泽心神有点恍惚,希望时间就停驻在这一刻,所以当可欣抬头说:“好了!”的时候,没反应过来应该道谢,还在呆呆望着她发愣。看得可欣脸上发烫,出现了两朵红晕,强做淡定地关照他有事就叫她一声,落荒而逃,他才捧起左手,往脸上蹭了蹭,带着甜蜜地傻笑不知不觉睡着了。
离开学还有几天,可欣可以轻松的整理行李,她上午先在厕所的围墙上安装了智能光控一拖二的太阳能防雨庭院灯,这种灯晚上会自动亮起。然后在自己宿舍屋顶上装好了家用小型太阳能发电机,这种发电机是太阳能板带蓄电池的,不但能提供照明,还能给手机、电脑、电吹风、车载小冰箱等小家电提供电源和充电,因为宿舍的面积和能容纳50人左右的教室是一样大的,就算不是动不动就停电,宿舍里那盏昏暗的老式钨丝灯泡也不能提供足够的照明,再加上电压不稳,随时随地可能烧坏灯丝,所以可欣很庆幸自己选择了这种有3个LED贴片灯泡的太阳能灯具,再把打算装在教室和拉泽宿舍的太阳能灯具放在操场上的阳光下充电。
在拉泽宿舍屋檐下有个水龙头是学校唯一的水源,基本很少有水,别看是水龙头,但这里可不是自来水,而是从某个蓄水坑中接过来的泉水和雨水。今天算很好的了,打开水龙头有筷子那样粗细的水流,中午前蓄了一个整理箱的水,用带来的农村用自吸式净水器、净化到另一个整理箱里,做饭、洗菜都用得着。趁没断水的时候存上2箱水,在整理箱箱体上标注存水日期,循环净化使用,以防断水不时之需。这次可欣一共带了20个食品级PC材质塑料中号整理箱,有一半是用来雨季到来时储存雨水,其它的主要存放食材、餐具、药物、打印机、投影仪、笔记本电脑、蓝牙音箱、书本教材和衣服被褥。这些整理箱叠放起来有几个用途:一是正好可以做室内分隔活动墙,既可以把宿舍划分为休息办公区和餐厨区这2个不同的功能区域,又可以挡掉大部分西面墙缝隙吹来的风;二是可以做厨房料理台在上面摆放电压力锅、电磁炉、电热水瓶、车载冰箱、切菜板、菜刀等厨具和调味品。三是可以做矮柜、梳妆台,在上面摆放打印机、投影仪、笔记本电脑、蓝牙音箱、稳压拖线板、化妆品、镜子、木梳等物品。
收拾好这些也到中午了,早饭就啃了几片饼干的可欣感觉饿了,就打算做些简单饭菜将就一下,她切了2根香肠放在电压力锅的蒸架上,饭煮好的同时香肠也可以蒸熟。开了一罐橄榄菜,用开水冲泡了2袋速食紫菜虾米汤。然后用整理箱的盖子托着这些食物,到拉泽房间叫醒他,扶他坐起来,用叠起来的被子让他靠着,把摆放饭菜的整理箱盖子搁在他平放的双腿上。拉泽是个左撇子,扭伤的左手不太能用筷子,右手又不会用筷子,可欣只能硬着头皮喂他,看他的眼睛带着羞涩笑意,吃得很香的样子,可欣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在无语问苍天,一天不到的时间,事态怎么发展成这样了呢?祈祷他的扭伤快点好,这样子被人看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喂饱了他,香肠也被他都吃完了,原以为这种靖江产的带点甜味的香肠,这边人不一定能吃得惯,所以少做点以免浪费,哪知道这人365天中至少350天都是把土豆当饭吃的,除了土豆,其它什么都是好吃的,再说为了节省土豆,早饭没吃,一直处于温饱以下的生活状态,根本不存在什么口味适不适应的问题。想想也是,吃了几百天土豆,人没变土豆就算不错啦!可欣后来才知道乡里拖欠拉泽的工资已经2年多没发了。拉泽自己在学校围墙外种了些土豆,但收成不太够吃,有时学生家里做好吃的,会带些给他,有时村民请他做些木工活儿,比如桌椅板凳床之类的,没有钱付给他,会用粮食当报酬,他也从不认真计较,比如花一星期的业余时间做好的床,村民就给他几个鸡蛋;做个板凳就拿2个土豆或者玉米等等诸如此类的交易方式,还有很多时间纯粹是义务劳动,比如造新校舍(村长牛旺堆虽说给拉泽的工钱,村里记着账,但谁知道村里账上猴年马月才能有钱);包括可欣宿舍里的那些家具。
可欣就着橄榄菜和紫菜汤吃了还有点温热的饭。把碗筷浸在淘米水里,又回到了拉泽宿舍里,和他聊聊教学任务的分工,其实她主要担心他吃完了就睡不消化,坐在那里腿不方便,手又受伤了,会无聊。所以找了个恰当的理由,把两人的关系往正途上引领。谈起工作来,拉泽果然态度自然起来,温和而又耐心地向可欣解说起来。
木里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区,汉族极少,所以很多学生入校前完全不会一句汉语,这学期先由拉泽教一年级,有14名学生,可欣教三年级,有19名学生。暑假里拉泽已经把三年级的语文、数学这两门主课的备课工作都完成了,他把备课本送给可欣做参考,对与从来没有实际授课经验的可欣来说太有用了。去年拉泽一个人要带6年级和2年级两个班,为了让更多的学生争取到助学金(今年改称奖学金了,一学期300元),可以稍微减轻一点学生家庭的经济负担,避免学生辍学,他只教数学和语文这两门主课。上届六年级15个学生毕业考成绩都很不错,平均分数89分,把附近几所村小都比下去了,过半学生领到助学金,学生们也大多上了县中。因为去年拉泽把主要精力放在了6年级,所以今年三年级的学生基础比较差,他建议可欣这学期还是只上主课,稳固一下学生的基础,是否增加英语课、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品德与生活课,下学期看看明年有没有接任的支教老师再说。毕竟可欣的计划是支教一年,这些科目拉泽能教美术课、音乐课、品德与生活课,英语课、体育课要靠可欣教,如果这些科目开了,没能长期保持下去,会给学生和拉泽以后的教学带来负面影响。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如果可欣离开了,没有接任的支教老师,拉泽一个人分身乏术教不了那么多课。可欣表示很赞同拉泽的这些想法。英语课、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品德与生活课目前确实不具备正式开课的条件,但可以在与学生们课外互动时以游戏和讲故事的方式化整为零让他们吸收这些知识,反正不用考试不计分数,能学多少是多少,而且以寓教于乐的方式,可以真正让学生以兴趣为导向,发展特长。分数确实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全部,但体现的是一个人在各个学习阶段所取得的成就。可欣委婉地拜托拉泽帮她准备三年级开学的摸底测验考卷,同时借了二年级的备课资料、每个学生的素质报告书(成绩单)、考卷,她想了解一下去年的学习内容和学生基本情况。
可欣拿起书桌上的红花油,(拉泽的书桌就放在床边)没等她示意,拉泽很自然地把左手伸到可欣面前。可欣一边揉药油,一边听拉泽说课时安排。
因为部分孩子家离得远,要走上两三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校,不能像城市孩子那样早8点到晚4点,所以上午9:10开始早读,10点钟上第一节课,10:50第二节课,11点钟第三节课,11:40-12:10午休时间,12:20第四节课,13:10第五节课,直上到下午2点钟放学。学校是他们的游乐场,除了这个地方,回家就要干活。放牛羊,或者喂猪,做饭。当城市里的孩子在向父母撒娇,在向爷爷奶奶发脾气时,这些孩子已经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了。背着硕大的背篓,要翻山越岭,捡柴,放牧。因为拉泽行动不便,所以这些善良懂事的孩子们每天会自觉在上学路上捡些柴,带来学校。
揉好药油,可欣又安顿他躺下,继续回自己房间收拾。她把整个学校窗上的那些纸板都取下,装上PVC材质的软玻璃,这样不但美观,采光也好了些,还能挡窗口的风。这些软玻璃是裁切好装在整理箱底带进山里的,可欣在打包行李的时候煞费苦心,确保每寸空间都充分利用到了,每件物品都尽量轻便或可折叠压缩,比如脸盆、洗菜盆、水桶、免充气浴缸、洗浴帐篷都是科技面料可折叠式的;锅具、餐具、柴火炉都是轻质材料可叠放的;刀具、锅铲等都具有多用性,睡袋是羽绒的,被褥是九孔棉的,这些是可以用压缩袋压缩到最小体积而且防潮抗霉。但有些东西实在压缩不了,比如那个象牙白的新款抗摔塑料马桶,可欣不想勉强自己用山上那种原始的厕所。把洗浴帐篷搭好,挂上毛巾和带喷头的20L户外太阳能淋浴袋(这种黑色的水袋,在阳光下放几小时,里面的水就到达洗澡所需要的温度了。可欣准备了3个以防全身都是泡泡时,水却已经用完的窘境出现,平时可以做备用水袋。)还有晾衣绳、衣架、衣服。这个帐篷平时充当衣柜,因为缺水,在山上洗澡的机会不多,基本每周要到木里县城去采购食品时解决洗澡问题。折叠浴缸也会用来储存雨水。马桶放在两个帐篷中间的隐蔽位置。
这次可欣带进山的这批价值3万元左右的物资在购买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清单,清单上罗列了物品名称、数量、单价、金额、用途和使用方法。她凭着这份清单说服张哥为她单独出趟车来运送,在经济状况这方面,可欣没有透露实情,她告诉张哥这些花了她大部分积蓄,博取他的同情。以支教组织的名义付钱给马帮的乡亲(可欣自己出了2000元运输费,其中包括张哥的汽油费)并划拨给她和这所村小使用,等可欣一年期满这些物资全部捐给支教组织。可欣在网上投递支教申请前,做了许多必要的准备工作:比如财产处理方面(包括房屋出租、购买理财产品、国债、定期存款等等这些每年大概收益在20万左右);还有收集网上所有关于木里或支教的帖子,给她留下最深印象的那篇文章(下面是转载的部分)
《我去四川木里看支教的老婆》作者:蔡春猪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美玉身上有无穷的潜力待开发,比方这次,她就自己开发了她那卓越的伪装能力。她伪装了成一个当地妇女。当我见到她的时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差点没认出她来。且不是说她的风尘仆仆的解放鞋,一高一低挽着的湿裤脚,更多的是气质,比方,她眼神呆滞……这种呆滞我很熟悉,小时侯在老家,时常见到农村来城里看病的妇女,卖了一条猪当看病的钱,被小偷偷了,号哭之后就剩下这眼神;再有,表情很认命……这种认命我又很熟悉,来年这个妇女又卖了一条猪,又被小偷把钱偷走了,啜泣之后就剩下认命。所以,见到美玉后我非常亲切,她把我带进了我的童年记忆中。
。。。。。。。。。。。。。。。。。。。。。。。。。。。。。。。。。。。。。。。。。。可欣懂得这种“呆滞、认命”的眼神,背后隐藏着的是无能为力,那些落后地区的状况是任何心存善良的人都无法漠视,但凭一己之力也无法改变的现实。支教老师也是人,不是神,做不到“舍身喂鹰”,尽量适应当地的生活水平,也是自我保护的办法。被偷被抢甚至遭遇暴力、失踪都有可能发生在支教老师身上。大山里地震、泥石流等自然灾害频发,说支教是高危行业也不为过,所以几乎所有支教组织都会为支教老师提供一份人身意外险。可欣选择参加支教组织,不是贪图支教结束后的证明、每月经济补助和路费补助,主要是考虑安全方面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证,支教负责人会每月看望支教老师,送食品和捐赠物资上山,在当地也有一定的人脉关系,这些因素都可以大幅度降低风险。可欣把支教可能会面临的问题一一罗列出来,并找到解决办法,尽量让自己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生活水平在温饱以上,才投递了申请。
不知不觉天色向晚,可欣在学校外围洒了一圈驱蛇药品后,顺便把晒在操场上的太阳能灯具收回来,又在自己宿舍里放了几张粘鼠板,喷洒了一遍杀臭虫、跳蚤、虱子、苍蝇、蚊子等各种害虫的杀虫水,完成了“灭害行动”后,带着太阳能灯具和两根晾衣绳去拉泽房间趁天黑前安装好。安装这种灯具很简单:就是先把太阳能板放在靠近屋子,光照充足的地方,然后把连着灯泡上5米长的电线插头插在太阳能板的插孔里,最后在屋里固定好晾衣绳,做个活扣把灯泡挂上面,就可以随手调节高低和开关了。每个灯泡上面都有独立的开关。装好后,给拉泽演示了一遍,他立马就弄明白了,请可欣帮忙扶他坐起来,像孩子得到新奇的玩具那样开心不已,把装在他床上的灯拉低放高,开开关关。直到可欣温和地提醒他别弄坏了,他才笑着停了手,赞赏地望着她。她真是个非同寻常的女人。
可欣从车载冰箱里取出猪肉,晚餐做了排骨萝卜汤、青椒炒肉丝,2个荷包蛋还有米饭。拉泽一点儿没浪费把饭菜全部吃完了。看着他大口吃饭满足的表情,让一向七情六欲有点麻木的可欣也感到有一种久违的喜悦,可欣童年父母离异,又各自组建家庭,分别有了小孩,就相互推诿可欣的抚养问题,可欣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很早就学会了做菜,每次可欣做了新的菜式给他品尝时,他总是笑眯眯很满足的样子。外公去世后,平时做好饭菜都是自己一个人吃,每天不知道买什么菜好,只是习惯性地按照食谱尝试学做新菜式,无滋无味,吃不完就倒掉,浪费了很多食材。可欣身边也不乏追求者,但她认为爱情和婚姻都让会人歇斯底里,失去理性,所以抱定了独身主义,靠自己的出色的头脑和赚钱能力,已经衣食无忧了,不用依靠任何人,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套上枷锁,连累后代,痛苦一生呢?对于那些追求者,还有长辈同事介绍的相亲对象,可欣一向都应对得体,内心深处的想法也从不表露人前。
饭后,可欣陪着拉泽看了下载在笔记本里的一部喜剧,发现他笑点真的很低,从一开始就不停笑,笑到影片结束,还在意犹未尽地笑,可欣暗自吐舌心想这也算是做了剧烈的“床上运动”了吧。揉了第三次药以后,拉泽左手感觉好很多了,但要拄拐还有点使不上劲。可欣扶他躺下,回自己房间,洗好碗筷,收拾收拾,不到8点就早早上床睡了,这两天她体力有些透支,真的很累了。相反拉泽睡了一天,刚才看喜剧兴奋劲还没过去,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勉强起身,找了本书看看,光线对他来说太强,还没适应,一时恍惚起来,字里行间都幻化成可欣各个角度的脸和表情。可欣使他无法遏制地深为动心,他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她的肤色牢牢吸引他的视线;她的眼神让他沉溺其中;她的体香使他心旷神恰;至于她的性格,他认为那是完美无暇的女性的性格,温良内向而又极其坚强。想到自己的残疾,,想到她一年的支教时间,想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深深地叹了口气,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妄想了,城里的女人自己高攀不起。想到她照顾自己的温柔,又心存一丝侥幸,他知道他自己的长相,很多女人看他的眼光中流露出来的欲望,他懂。也许,如果他更深刻地剖析一下自己的话,他会明白,他对她的感受是时间、地点和人所产生的奇怪的结果,她填补了他生活的空缺。胡思乱想中,时间过得飞快,已经凌晨3点多了,想必可欣已经睡熟了吧。。。拉泽感到肚子开始发胀,知道自己这两天吃多了,要解手。小便用放在床下的尿壶好解决,但要解手就要穿过操场到对面的厕所里去解决,他在男厕放了一个自己做的带扶手的木质坐厕椅。要他现在拄拐走到厕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很需要帮助,但男人的面子和担心影响可欣休息的体贴,让求助梗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他宁愿爬过去,也开不了这口。他用右手勉力把自己撑起来,穿上外套,又逐条托起自己无力的双腿,放下床摆正姿势,拿过靠放在书桌边的双拐,第一次使劲想撑起来,发现左手用不上力,虽不似早上那么钻心地痛,但还是疼得让他有些发抖,屁股还没脱离床面,胳膊就支撑不住了,连忙停下想等等再试。第二次还是这样,但自己清楚知道如果不赶快去到厕所,恐怕要失禁了,医生告诉过他,他是第二腰脊髓损伤,除大腿上1/3感觉改变以外,整个下肢及会□□鞍区均有感觉缺失,□□、直肠括约肌失控。他不顾手腕剧痛,奋力撑起身子,向前递出双拐,因为太着急了,步态没调整好,左腿绊倒了右腿,身体朝写字台倒去,仓皇中抓住椅背,反而带倒了椅子,轰然倒地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格外响,可欣一下子就被这声音惊醒,还隐约听到拉泽的□□。她以军训时的速度穿好衣服,跑到隔壁,推开门只见拉泽躬着身子躺在地上,平时瘫软无力的腿蹦跳着挣扎着。他右手抱住腿,抽筋的疼痛已经折磨得他表情变形。拉泽嘴唇发白哆嗦着吸气,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看见可欣后,他脸上的哀伤、痛苦、还有无奈更深重了。“你走开。”他挣扎着说。“我不会走的。”看着她一脸的坚定,拉泽的无奈达到顶点。可欣双手用力按住他抽搐的腿。同时上下滑动,替他舒缓。大约过了十分钟,痉挛才止住。这时可欣才发现自己手上湿了,还闻到一股臭味。拉泽知道自己终究在可欣面前暴露了最不堪的一面,他绝望得想立刻马上去死。情绪过于激动使他双唇不受控制的抖动得厉害,发出的声音是那种无力的抖音“你走。。。你走。。。”可欣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拉泽躺着冰冷的泥地上,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受伤已经10年多了,早就习惯一个人没人关心没人问了,对自己双腿残疾的事实也慢慢接受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轻生的念头呢?泪光中看见可欣拿了一堆东西又回来了,痉挛后的他已经没有力气管她要做什么了,他合上了眼睛,随她去吧,反正一切都会因为自己的死成为过去的。
可欣先在拉泽身旁铺好买帐篷时送的自动充气防潮垫,在上面铺了一块80*150一次性床单(那是可欣怕来大姨妈量多时,弄脏床单准备的)带上医用手套,动作专业而轻柔,把他转移上去,一手托他后背,一手将他左腿弯曲放在右腿上,使他呈侧躺姿势,把一条被子对叠盖好他的上身,先帮他脱下外面那条裤子,脱袜子的时候发现他的脚足下垂已经很明显了,触手冰凉,再脱秋裤,脱最后一条内裤时,可欣犹豫了一下,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现在他是病人,我是救护人员,要专业!地上太凉,动作慢的话,他会发烧的!”用面巾纸擦干净臀、腿后侧皮肤后,再用温水绞好的毛巾擦了两遍,然后将他左腿拉直放平,改变他的体位,呈仰卧状态,重复做了一遍刚才的清理动作,只是在擦他家小兄弟时,惊讶地发现,它颤颤巍巍地要挺立起来的样子,可欣不知所措微张着嘴抬头看向拉泽,脑子里飘过一句经典网络语言:“这是要檫枪走火的节奏?!!!”拉泽抬起左手遮住双眼,右手用力紧紧抓住被子。刚才可欣擦他家小兄弟时,他感觉到小兄弟的蠢蠢欲动,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居然被可欣羞得白里透红的样子,惊艳到了。看到可欣呆萌的表情,又窘迫到不知如何面对。几秒钟的时间,他家小兄弟仆倒在地假死阵亡了。
可欣慌忙帮他下身盖好被子,在大概腹部位置的被子上贴了片暖宝宝,把弄脏的裤子扔水桶里,脱下医用手套扔进垃圾袋里,这些东西被拿到屋外后,屋里的空气清新多了。拉泽床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棉花胎褥子,被子也只有身上盖的那条,可欣赶紧又回房抱了一条九孔被和一个羽绒睡袋过来,先把地上的拉泽装进睡袋,拉好拉链,盖上被子,把九孔被对叠铺在棉花胎上当褥子,铺好床单后,回身抓住防潮垫上面两个角把拉泽拖到床边。怎么把他弄上去,可欣犯难了,用祈求的语气,轻声叫他:“拉泽~”某人闭眼装死中。。。没反应。可欣只得自己想办法了,她双膝跪地,双手托着他双肩,一点一点推他坐起,侧移上身,使他背靠床沿,右脚跨过他双腿,弯腰把他双臂从睡袋里掏出来,可欣暗暗甩了把汗,庆幸自己仓促中拿的那个睡袋是可以伸手出来的款式。双臂穿过他腋下,环抱着他,运了运气,一下子把他上半身提上床,喘了几口粗气,托起拉泽的头,把枕头往他后脖颈边送了送,再抱双腿上床放平,盖上被子。可欣坐倒在床沿,侧头看拉泽还是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样子,知道他想不开,需要一个人静静,就先离开去洗拉泽的裤子了。
听她脚步声渐渐微弱,拉泽缓缓睁开双眼,神情呆滞地望着晾衣绳,心想这绳太细,恐怕吃不住他的重量,摔下来死不了,再糗一次;吊死的样子恐怕很难看很吓人,可欣怕不怕鬼?一般女人都怕的,她就算不怕,孩子们会不会怕?会不会不敢上学?自焚~新校舍好不容易造好,不能害人;割腕~刀离他的距离太远,再说可欣肯定会把他救回来。他咬紧牙关,右手握拳,狠狠捶打自己的腿。废物!废物!想死都没方法。跳河~山上没有,河在山下。“山下…”拉泽沉吟着这两字,灵光一闪~对啊!可以跳崖!死得干净利落!尸首都找不到…拉泽想起小时候玩过的一处悬崖,离学校不远,等天黑可欣睡着,自己就能爬上悬崖,一了百了。脑中浮现家人的样貌,他们都被泥石流掩埋在这山下,连尸骨都没找到,只有自己被山石压断双腿,奄奄一息时被搜救队找到,获救,孤零零多活了10年,“爸~妈~妹妹~我来陪你们了......”拉泽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无声地沁入枕头。
可欣虽然带上了口罩,在鼻下抹了点清凉油,但臭味还是很熏人,即使带着医用手套,她还是下不去手清理那些裤子,真心想扔掉算了,可刚才在拉泽屋子里,只翻到一套干净裤子,只能压抑着恶心用草纸擦掉裤子上沾着的大便,用水冲,涂上香皂,刷洗。把污水倒进厕所坑道时,发现这厕所除了臭点,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难以下脚,还看见坑道上放了一个类似扶手椅中间挖了个洞的木头架子,可欣猜想这是拉泽自己做的坐便椅,昨晚他应该是想上厕所,那。。。这边应该是男厕,她回到围墙外仔细看着墙面,有两个淡淡的粉笔字,几乎分辨不出是“男”或“女”了。裤子过洗干净后,晾在了操场边。可欣又把坐便椅拿出来刷洗干净,把刚才洗裤子的折叠水桶装上去,放在操场上晾着,刷牙洗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