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江南攸与师兄亦尘一人身后跟着只兔子,低调的隐形后各自驾着飞行法宝启程了,目标:长歌城。
长歌城,皇宫,御书房内,凌剑啸一手捧着本民间杂记,一手托着下巴,打了个盹儿。
“皇上……”太监小孙子小声唤道,然后轻悄悄的将凌剑啸引到一旁的锦榻上,静立一旁,小心的打扇伺候。
凌剑啸到了锦榻上很快就沉睡过去,但在睡梦中,却极不安稳。
他梦回到了十七年前,他才六岁,宫中发生了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宫变之时。那是父皇御驾亲征归来之后的某天夜里,他听母妃说,来了。
他问什么来了?母妃领着他走到楼阁之上,黑暗中,他只听到劲风嗖嗖刮过的声音。
母妃一只食指压在他的唇上,“嘘——”
母妃告诉他,今后他的依靠,便是太子凌剑秋,母妃说:“母妃死之后,你就去找太子,告诉他,母妃死得其所,他自会护你一生周全。”
“母妃,你要死?啸儿不要母妃死!啸儿不要找太子哥哥,母妃说过要替母后好好保护啸儿的,母妃不要死……”
“母妃!母妃!不要丢下啸儿……”凌剑啸眉头皱成了川字,喃喃的喊道。
在他的梦里,突然间火光冲天,四周……四周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母妃将他藏在枯井里。他仰头望去,母妃的容颜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熊熊燃烧的圆木滚落到她的身边,她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他道:“记住母妃说的话。”
小孙子一惊,轻唤一声:“皇上。”
凌剑啸一头的大汗,从梦魇中醒来,神情怔滞。
小孙子要为他拭汗,凌剑啸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当御书房中只剩自己一人,凌剑啸摸了摸额上的汗,心里愈发的不安,最近为何总是梦到那时候的事情?难道……是有什么预兆?
这也是他将江南攸与亦尘召回来的原因。八年前便有一个疑虑与心结在他心里,所以他让江南攸与亦尘为他找一个人。只是一直都未曾找到,他便将那疑虑放下了,或许……只是自己太过多疑,凭空臆想的而已。而如今频频出现的这个梦境,却又勾起了那个疑虑,让他坐立难安。
凌剑啸斜靠在榻上,思绪回到了梦里的那个时间。
他记得从枯井中被救出之后,母妃的芷寒宫已经化为灰烬。那夜,死伤无数。
父皇驾崩,母妃过世,五皇兄死于二皇子之手;而二皇子领重兵潜入宫中,有谋反逼宫之嫌被押入天牢。
最终的得胜者,是太子。
凌剑啸没有去找太子,太子却将他接了过去,允诺护他一生安平。
他方知,母妃的那一把火,放得是天时地利人和。二皇子的援兵便是打算从芷寒宫经过,没想一把大火将其暴露,拖延了时间,更将二皇子谋反逼宫之罪行暴露给了众臣子官员。
然而他的母妃裴芷容却置身火海,除却了太子的顾虑,让他能够安心的将凌剑啸留在身边。
“母妃……”他为母妃的衣冠冢守了七日。
他知道此生再也没有人能如同母妃那般待他。
太子登基一年,一直未见玉玺。一番追查,太子的母妃岑贵妃竟怀疑到了凌剑啸的母妃裴芷容身上。然而母妃已逝,凌剑啸便又一次陷入了风口浪尖之境。
什么金口一言无处追?强权才是硬道理。才七岁的他却明白,自己在劫难逃。
然而却在这一年,宫中发生了第二次变故。
玉玺找到了!却是裴芷容在众臣子的簇拥下,亲自送还。
什么?母妃不是葬身火海了吗?
一个老臣将他带往正和殿,远远的,他便看见众臣俯首叩拜,母妃身着华服,高高在上,手举着玉玺。
那一刻,母妃在他眼中便是凤临天下的模样,她如同燃烧的凤凰,带给他涅槃重生的希望。
“母妃……”
裴芷容对他嫣然一笑,“凌剑啸接旨。”
他听话的跪下,殊不知,这一道圣旨,竟然是父王传位于他的遗旨。
然后,母妃走下来,依旧是清冷的模样,却格外温柔的牵起他小小的手,领着他走上君主之位……
凌剑啸忆着忆着,又陷入了睡梦之中,他又做了一个梦。
这一次是梦见自己坐在君王宝座之上,母妃拿着一道圣旨,笑颜如花的朝他走来,而她的手中却牵着另一个孩子。
“皇上。”
凌剑啸醒来,身边站着小孙子。
“何事?”
“断天凌亦尘,江南攸求见。”
“宣。”
今日很是奇怪,青天白日的,他竟然连着做了两个梦。看来真的要着手细查此事了……
青墨在江南攸怀里朝外探头探脑,一切都感到很新奇,这就是皇宫了!待会儿还要进传说中的御书房,去见传说中的皇帝!
小灰灰在亦尘怀里,却是小声嘀咕道:“带着我们俩进去,皇帝会不会怪罪啊?我听说皇帝都很凶的,想杀谁杀谁。”
“不可胡言。”亦尘连忙斥道,这话要是被皇帝听到了,那还得了?
但是一想,这兔子口不择言,还真不能带它进去面见圣上。
见皇上,还搂着两只兔子去,这确实有些那啥……江南攸道:“你俩就在这里呆着,等我们出来,别四处乱跑。”
青墨的好奇心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一辈子能见皇帝的机会能有几次?明明就有一次机会摆在眼前,却被这只死兔子给搅和了。
“宣——江南攸,亦尘觐见!”
两只兔子被扔在地上,青墨无比怨念的盯着他们的背影朝着御书房走进去,回过头,恶狠狠的等着小灰灰,“是不是又想被禁口令封口啊?”
小灰灰用力的摇摇头,两只耳朵甩来甩去,“小灰灰是看这里好多新奇的草,进去里面还有这么多草么?”
“里面光秃秃的,当然没草了。”
“就是!”
“就是个屁,德行!就知道吃。”
既然不让她进去,那她也只好在外面自己找乐子了。青墨左右瞅瞅,钻进一个花坛中,用双爪费力的从地上拔起一棵草,朝小灰灰身前推了推,“你尝尝这个……”
小灰灰吧唧吧唧就开啃,吃完一抹嘴,“好吃诶!”
“……看看有毒没有。”青墨嘴角一抽,说出后半句。
“嘎?”小灰灰一脸黑线,一撮小短尾巴一甩,骄傲的用屁股对着她,不爱和她玩了。
唔……这些花草看起来好高级,她以前都没见过,再说虽然古代没有农药,但是这里不是断天凌,这些东西是人工培育的,说不准也浇了什么药汁呢。不过死兔子都吃了没事,应该没事吧,青墨这就放宽心了,两只兔子在花坛中欢脱的跳来跳去残害花草。
而亦尘和江南攸进到御书房,断天凌修士觐见皇上不用叩首跪拜,行了一礼之后便静立一旁。凌剑啸将手中的杂记丢到一旁,抬头正要说话,见到江南攸的面貌之时,却似乎被怔住了。
“你……”
江南攸疑惑的回视一眼,那清冽的眼神却让凌剑啸更加惊呆了。
什么情况?亦尘也用余光瞥向皇帝,只见他怔愣半晌,道:“江南攸听旨。”
“臣在。”
“东禹之地蛮夷患害我璃国百姓,有入侵之势,你去镇守。”
江南攸惊呆了,亦尘也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啊。
“朕赐封你为安东大将军,择日出发。”凌剑啸定定的看看江南攸,语气不容置疑。
“江大将军,还不领旨谢恩?”小孙子在一旁提醒道。
江南攸与凌剑啸对视半秒,移开目光,终于跪了下去,“臣遵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没有说谢主隆恩,只是淡淡的接了这个旨意。因为皇上的眼里他并没有看到委以重任的托付感,反而看到了满满的威胁。是他,对皇上产生了威胁。
二人退出御书房,江南攸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皇上对自己的惧意从何而来?又为何八年未见,今一见,便要他去镇守边关?论俗,他只是锦南城定安侯的儿子,对舞刀弄枪并不精通:论道他也才只几十年修为。
亦尘也很是郁闷,他问送他们出来的孙公公:“圣上对我有森么安排?”
小孙子看他一眼,“亦尘道长还请专心修行吧。”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要不是里面那是皇上……他真冲他吼一句:没事你叫我来干毛!
“咦,这么快就出来了。”青墨看到他们俩,就赶紧跑了过去,“怎么样?皇上长什么样?”
江南攸心情不太好,回了句:“就那样。”
小灰灰也赶紧跟了过来,在他们身上东瞅西瞅,“皇上没赏赐吃的么?”
青墨后腿一瞪将那死兔子蹬开,发现两人从御书房出来之后情绪好像很低落,便问道:“皇上找你们来究竟是什么事?”
亦尘看江南攸一个人走在前面不说话,便停下来对青墨说道:“皇上封丝弟为大将军,镇守边关。”
“这么厉害?!”青墨惊讶得三瓣嘴都快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