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带着这个苏瑾?
面前,浑身烧的发烫的少年双目紧闭,面色绯红,正蜷在自己脚边不停发抖。
嘴硬的苏小爷经过白天的胖揍,到晚上又掉进河里着了凉,再加上她不敢在萧衍面前脱衣服一直捂着湿气,导致现在,她开始发烧了。
伸手探了探苏瑾的脑门,萧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命运真是在捉弄他啊。自己这样的人,为什么就和苏瑾这样的人不清不楚的缠在了一起?
叹息完,萧衍伸手就去解苏瑾的衣带,打算先将她的湿衣服脱下来。
然而手刚解了一个扣,烧的迷迷糊糊的苏瑾立马伸出手,将他的手一抓。
“你……趁人之危……”
她浑身都很烫,手却奇异的冰凉,覆在萧衍手上时,冰得他都一激。
苏瑾这病,似乎有点严重!
萧衍手一挥,打开苏瑾的手,继续解她的衣带,声音沉静。
“你现在烧的厉害,必须把湿衣服换下来。”
“不换……”苏瑾挣扎着推他,“…臭…流氓……”
流氓?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骂他这个词。
萧衍眼皮跳了跳,觉得苏瑾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都是男儿身,你有什么见不得人?”
萧衍皱着眉,伸手就扯开了苏瑾的衣襟,又去扒她的里衣。
“别啰嗦!”
苏瑾又急又气,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手捂在自己的领口,死活不让萧衍去脱。
“住……手……”
然而她的力气本就没有萧衍的大,现在更因着发烧没有什么力气,最终敌不过现实,里衣被一把扯开。
这是什么?
看见苏瑾胸口缠着的一圈圈抹胸,萧衍的手一顿,目光震惊。
胸前一凉,苏瑾顿时一口气没上来。
“萧衍……你等着……做鬼我……也不放过你……”
说完这话,她白眼一翻,晕了。
此刻,这长夜的凉风抚着瞬间石化的萧衍,又卷起了莎莎的树叶,吹起了大魏皇帝陛下桌案上的文书。
“哎呦。”周玉连忙伸手将那吹得飘在地下的文书捡起,又赶紧去关了窗子,凑到萧海身边。
“夜深了,陛下注意龙体啊。”
“岁月不饶人啊!”
萧海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朕可记得当年,彻夜未眠的批奏折也不曾如此疲惫。”
“陛下您正当壮年,何苦这样说自个儿?”周玉伸手扶住皇帝,扶着他躺下。
“更何况今日劳顿,您觉得疲累也是正常。”
萧海叹了一声,闭了眼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周玉弓着腰后退出了屋子。
多年来,萧海睡觉从不熄灯,他已经适应了睡觉时屋内亮如白昼,未知的黑暗太让他恐惧,而这样的光线能让他的睡眠稍微安心一些。
他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偶尔听得屋外虫鸣轻吟,然后是若有若无的步伐之声。
“什么人?”
他翻了个身,却突然听得那脚步声已经走至床前,顿时大惊,立马翻身坐起,手下意识地去摸枕头下准备好的匕首。
然而那人却在他床榻前矮身一跪。
“末将见过陛下!”
萧海定睛一看,发现那人一身戎装,腰间也并未佩戴武器,心下便也放松了几分,猜想大抵是练兵场上某位不知姓名的将士,不禁眉头一皱,开口怒骂。
“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朕的同意你居然敢擅入!”他扬眉冲门外高声喊道。
“来人!门外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都是死人吗?”
“陛下切勿动怒。”地下那人一直未曾抬头,姿态恭敬的对着他拜了拜,“不干旁人的事,末将要来陛下身边,他们挡不住。”
“狂妄!”萧海登时大怒,“尔何人也?竟敢蔑视皇家威严!信不信朕立马将你凌迟处死!”
“凌迟吗……”那人嗤笑一声,缓缓抬起头来,声音顿时变得凄惨哀怨无比。
“鸩酒我都喝了,到如今都在我的胃里烧的我每一处骨头都痛,何惧凌迟呢陛下……”
那人抬起头的一瞬间,烛火“啪”的一声炸开在灯笼里,震的萧海瞳孔剧烈收缩,浑身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面前这人,身上仿佛被人砍了无数刀,露出了森森白骨,脸上皮肤虽然完好,唇角却不断地流出汩汩黑红的血液来。
“你……你竟然是……”萧海握着匕首,惊声尖叫,“你没死?”
那人目光哀怨,红色的血液从眼角流出,他爬过来,伸手去拉萧海的脚。
“陛下,我冤枉啊!说好的,您赏我二十刀,我忍着便是释了您对我的猜疑,那又为何赐我毒酒呢,你好狠啊陛下……”
“别过来!别过来!”萧海满脸恐惧,伸着胳膊就拿匕首在他身上胡乱扎。
“苏黎!你已经死了!死了!死了!是你自己在边疆太得人心,朕不得不防着你!你活该有这样的下场!活该!”
刀刺进去,苏黎却低低地笑出声,“陛下,您害怕什么呢?您怕我夺您的天下吗?所以今天恨不得我那唯一的儿子都死在这里?”
“去死!去死!你们全部都得死!”萧海已近癫狂,拿着刀胡乱地刺,“朕的江山,不容他人染指!你军功太多!百姓居然爱戴你超过了朕!你该死!”
“陛下!陛下!”耳边有人急切的呼喊,接着胸口一轻,萧海顿时睁开了眼。
他怔怔的看着头顶的战神雕花,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刚刚,那是梦吗?
“您可是魇住了?”周玉扶他坐起身来,唤了身后的小太监端来一碗水,递在他唇边。
“陛下喝口水吧。”
萧海却没有接,目光如冻了千年万年的寒冰,将那小太监一扫。
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一张小脸蛋红扑扑的,十分稚嫩。
“这是谁?”
他哑着嗓子开口。
“回陛下,这是奴才的小徒弟,唤小程子的,今年刚净了身送进来,不过六岁,奴才看着他机灵所以留在身边了。”
点了点头,萧海接过那水,一口饮尽,然后唤道。
“来人。”
“是!”屋外有人应声。
“将他,”手指点了点屋内乖巧垂头站着的小程子,语气不带一点波澜,仿佛在说一句“你吃了吗”那般轻松。
“立刻处死!”
小程子顿时大惊,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陛下!奴才不知有何处做的不对……陛下饶命啊陛下……”
“拖下去!”萧海仿佛很是疲倦,挥挥手,“朕不想看见他了。”
“师傅……求师傅救救我吧……”小程子哭喊着向周玉爬去,然而还未爬到,就被侍卫拖了下去。
他挣扎着,手指在地下徒劳的摩擦,想抓些什么东西,然而最终划破了皮,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痕,一直延伸至门槛,戛然而止。
然后从窗口的凉风里,周玉模模糊糊地先听见了小程子的哭声,然后是一声被捂住嘴的闷声尖叫,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周玉半张着嘴,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塞进冰窖,凉的他开不了口。
旁人不清楚小程子为什么如此,但是,他清楚。
陛下梦魇,梦中所喊出来的话听了让人心惊,自己是陪陛下走来的,那段故事自然清楚,也明白闭口不言的道理。
可这小程子听了去,就只有丢命的分。
他想要开口,想要辩解,然而也知不过是徒劳。
帝王心术,国之心术,这冰冷磐石,人的陈情热泪恐怕难以滴穿。
周玉心里有些凉意,只觉得那还是个孩子,何其无辜,如今说杀就杀,他不禁为自己的将来,感到十分忧心。
正想着,周玉突然听见外面起了些纷乱的声音,不禁强行定下心神,提着嗓子开口。
“外面何人吵闹!”
那纷乱声顿时熄了,不一会儿,柴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陛下,臣有急事要奏!”
“进来。”
柴德立马推门而进,然后对着萧海一跪。
“何事?”
“回陛下!”萧海拱手道,“晋王殿下和苏大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