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依附依附(1 / 1)

浴室的门依旧是坏的,一直忙的没空修,穆风在淋浴头下简单冲了个澡,用白色的大浴巾擦干了,穿上T恤,套一条宽松的家用休闲裤。一墙之隔就是餐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穆风头上顶着一条毛巾走出来,果然见廿七端坐在餐桌旁,面前的饭盒和碗都是空的。抬头看了看时间,自己冲个澡顶多十分钟,而汤饭都是热的滚烫上桌的。穆风走过去用手背碰了碰白瓷碗,还是烫的。

吃这么烫难免会对食道造成损伤,穆风也没说什么,看着廿七红扑的嘴唇皱了下眉,问说:“吃完了?”

廿七点头。

穆风又问:“吃饱了?”

廿七也点头。

他端走桌上的空碗,把饭盒丢进垃圾箱,走到厨房的推拉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廿七赶忙别开了眼神。穆风有些郁闷,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他盯着廿七虽然又黑又长,但是已经脏的快要打结的头发看了半晌,道:“你先去洗个澡吧。”他抬手指下隔壁,“浴室你知道吧,就是那天你掉进来的房间。”

穆风在厨房里洗碗,他本以为廿七还会杵在那,又怕他真的搞什么穿越人士的幺蛾子不会放水,结果出来时听到隔壁的动静,没想到这回人这么听话,真的去洗澡了。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身以前母亲买来的、说什么个头还会再长而淘到的大款衣裤,一件藏青色的衬衫和一条黑色的裤子。廿七一直穿着一身显不出身材的宽大衣袍,但从个头来看,还是比穆风高出几公分的,大一些的衣服总不会错。

穆风敲了敲浴室的门,里面没人应答,他在门外喊:“衣服给你放在门外,毛巾在旁边的架子上。”

他找了个筐放衣服,在客厅里坐了没多久,廿七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来。

穆风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手架着头发呆,听到脚步声才慢慢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瞟到廿七时,眼神直接就定住了。对穆风来说甚是宽松的衬衫,十分合体的覆在廿七的身上,麦色的皮肤暴露在当中,勾勒出胸腹匀称的肌肉,几条已经愈合的伤口横贯其上,给人平白添了几分野性。黑色的长裤包裹着两条修长的双腿,前门微微敞着,隐约露出一撮蓬松的耻毛。

极为性感。

那是穆风下意识想到的词语。

随后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给他找衣服了,却忘了给他里头的底裤。廿七已经走到了穆风的面前,八块腹肌都快贴上他的脸,穆风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别开脸,遮掩自己微微发红的耳根。

一个喜欢男人的人,自然抗拒不了一副刚刚出浴的完美身材。

“怎么不、不穿内裤就出来!”穆风抱怨了一句,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尽管这并不是廿七的错。

廿七愣了一下,深入骨髓的意识让他认为不管什么都肯定是自己的错。

仅仅几秒钟后,廿七又半跪在地上,抱拳请求穆风的原谅:“属下知错,请公子责罚。”他这一大幅度的动作,把裤腰抻的更低了,堪堪挂在胯骨上,只要穆风一低头,就能看见里头半隐半显的器物,软绵绵的歪在一边。

穆风一时连阻止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他蹲到与廿七平高,为了不过分注意它,只好盯着廿七的面孔看:“你整天知错知错的,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我……”廿七低下头避开穆风的目光,试探回答道,“不穿……内裤?”

廿七回答的诚恳,差点让穆风憋出了内伤,他站起来去卧室里拿来一条崭新的白色棉质平角裤,递给廿七说:“给,新的。”

结果,廿七看了穆风一眼,竟然毫不避讳的直接在客厅里脱了干净,按照吩咐穿上平角裤,再套上长裤,把穆风臊的只好假装在餐厅里四处看风景。风景看了半天,廿七还没搞完,穆风实在不耐烦,侧身蹭了过去。

很久没穿过的长裤拉链有些锈了,扯了半天也没动弹一点。穆风凑近了一点点调整着拉链头,到最后整张脸都快靠上去了,廿七不敢违抗,也低头瞧着,头发从肩上垂落下来,搔着穆风的面颊。

他挠了挠发痒的地方,跟顽固的拉链较了半天的劲。

“公子?”廿七极近的突然出声,吓了穆风一跳,手一抖,唰地拉了上去。

廿七伸出胳膊拦腰拉住他有些踉跄的身体,穆风站开一步望着他,从他那双干净的眼睛,坚毅俊朗的面孔,到线条勾勒明显的身材。尽管洗过澡,穆风仍然觉得他身上有种风尘仆仆的味道,像千万里赶过来的旅客,在红尘中匆匆而过。

穆风定了心神在餐桌旁坐定,让廿七坐在他的旁边:“饭也吃了,澡也洗了,我们该谈谈你了。”

廿七坐的很端正,面无表情,两只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紧紧扣着。穆风扫过一眼,一个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从蛛丝马迹里表现出来,不管他面上表现的多淡定,越是在乎的事情就越容易暴露。

他非常在乎这件事吗?

穆风给他倒了一杯水,清嗓开场:“你愿意说一说吗,关于你自己的打算,也许我能帮到你也说不定,我总不能这样一直收留着你。”

“我,”廿七说,“我是……公子的,死士。”他顿了顿,“现在是,您的。”

穆风很不情愿听到这样的话,“我不需要什么死士。”

听到这句话的廿七整个人都蔫了一样,下垂的两张眼皮遮着一半的灰眸子,双手的指甲掐在肉里。穆风看着他,等那双手快掐破了皮,才听到一句,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完:“真的,吗?”

见穆风沉默,他站起来拜了一拜,格外沉静道:“那廿七,在此谢过穆公子的再生之恩。”

他说完要走,穆风还坐在原处,一点摆脱麻烦的高兴还没升起,就感觉不对,且越想越不对劲,越觉得他话中不止有话。

廿七刚握上门把手,穆风嚯地冲了过去,一把拽住他:“你什么意思!”

廿七:“……”

“逼我是吗,我不收留你就去寻死是吗?”穆风想透其中意义,震惊之余音调不觉也拔高,“廿七,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人,死士也好家庭暴力不想回家也好,你当生命是什么东西,这么容易就能舍弃吗!

“你用这种手段逼迫一个陌生人,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青年并没有因为这番慷慨陈词而动容半分,他低下眼眸,敬道:“不让公子您有任何困扰,是我的职责。”

“职责?”穆风呵呵笑过两声,讽刺道,“就是说为了我,你能做任何事,包括去死?”

“是。”廿七没有丝毫犹豫。

穆风一下呛住了,就算是那年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爱到发疯的人,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从没想过,这般电影里才有的台词真的说出来时,会有这么大的震撼力,不管真假,都会造成一瞬间的冲击。

而且他潜意识里甚至有预感,倘若他今天放了手,廿七必定会去奉行他这可笑的职责——为了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主子”。

不管是作为这场荒唐的穿越戏码的当事人,还是作为医生,穆风都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时半刻的晃神后,穆风更紧的抓住了廿七。

“你告诉我!”穆风几乎是用吼的指责着廿七,“我不管你是不是你口中的死士,我问你,是不是没了能依附的人你就活不下去?!是不是你的人生必须要找一个依附把自己捆绑起来?!”

廿七看着别处,面不改色。

有那么几年的时间,穆风刚从父母的甜蜜窝里走出来,一切都很新奇很生动,麻烦也随之接踵不迭,对父母依纵惯了的独子又拉不下面子去求助他们,他也曾渴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够成为自己的依靠。

那时,正是一个初长成的少年最年轻气盛的时候。

他疯狂,顽固,执着,且不惜代价。

他找到了他的依附,最终,也失去了,毫无预兆。

穆风在时光里走过,他改变,收敛,打磨,一切都是为了走出这个致命的陷阱,整整八年,久到他自己都快不记得那陷阱长什么样子,却始终都忘不掉其中的故事。

握住廿七的那只手开始颤抖,那抖动从指尖一直传到穆风的身躯,廿七感受其中传递过来的恐慌和不安,他学过巧妙的暗杀绝学,研习过精确的追踪秘术,甚至了解机关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人。

“主子”在廿七的脑海里一直是个冷酷残忍的形象,他运筹帷幄巧舌如簧,他排兵布线取人命于千里之外,而他唯独不需要的就是一副软弱的心肠。穆风作为一个新“主子”,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不懂,也不明白。

廿七用自己的手按住穆风的,企图以此来控制住他些微的颤抖。

穆风沉默了半晌,忽然发作将廿七拽离了门口,他抬起头来,是异常坚定的眼神。

“廿七,好。”穆风反复唤了几遍廿七的名字,句句都重重压在廿七的心坎上,他说:“你不是缺个屹立不倒的柱子吗,不是缺副绳索吗?”

他换了几口呼吸,嗓音一沈,“我来。我来当你捆绑生命的绳索,当你倚靠人生的铁柱,你想要一个依附,我就如愿当你的依附。”

廿七惊的尚且呆住,就听穆风顿然道:

“但是廿七,我会让你记住,这个世上,谁少了谁都一样活。

——你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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