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金丝眼镜浑身热血“哄”地上冲，脸蛋脖子连带耳朵都红得跟红烧肘子似的。什么师尊师严师道在僵化的脑子里捣成一团浆糊，机巧善辩的嘴巴只有微张着拼命呼吸维持力气，所有辩解的言语都在出口之际变成唇瓣的颤抖。
为……为什么，这是上天的惩罚呢，鼓足平生最大的勇气踏足这里，却——被人撞破！还是朗人一直爱着的人，和……冯铮？
怎么都是他的学生……
“老师你还好吧？”讥嘲的挑逗从艾扬刻薄的嘴里出来，金丝眼镜惊弓之鸟般的窘状大大刺激了艾扬的坏心眼，岳朗人滞然中伴随着分裂的眼神更具娱乐性，看得艾扬心情飞扬。
终于，金丝眼镜发出一声尖细的悲鸣，捂住脸猛然转身撒腿狂奔，跟逃命似地，一个眨眼就从过道转交消失。
“喂！”岳朗人大喊，追了两步猛然刹住，回头极快地看了艾扬一眼，又转向金丝眼睛消失的方向，艰难抉择的痛苦茫然让艾扬再也忍不住了，两片薄唇快要咧到耳边。
“狼人，到嘴的肥肉要飞了，还不快追。”
岳朗人咬牙一握拳，愤然回身朝艾扬走过来，怒火之盛像每一步都要在地毯烙出个脚印。
“你TM在这儿干什么？”眼睛喷火看着艾扬背后的冯铮，尤其那只搭在艾扬肩上的手，恨不得射出两道激光将其融化。
“哈哈哈我干什么？”艾扬终于忍不住爆笑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岳朗人，活似看一怪物。“你脑子秀逗了？问我干吗？哎，你老大本事了，活化石也被你把上了。还不快追呐，机会难得，过了这村没那店了。”
我的妈咧，岳朗人和金丝眼镜……谁来告诉他这对地球两极的组合怎么凑上的，金丝眼镜那家伙的课上了一学期怎么就没瞧出来是个玻璃，不过那神经质的受虐气质活生生一弱受……走眼了走眼了……
“我跟他不是……总之……”极欲辩解的慌乱神色一扫而过，又恢复气势汹汹的强硬，不由分说抓着艾扬手腕，“跟我走！”充满杀气逼视冯铮的虎目肆意迸射着独占欲。
与此同时力道不逊于篮球主力的岳朗人的一双手，环过艾扬的身体，“放开你的手！”冯铮沉稳有力的低喝宣示不容置疑的所有权。
到这份儿，艾扬跟岳朗人之间的那点事儿冯铮怎看不出来。早知道艾扬这么出色的人物不可能情窦未开——又如何？不过是个旧爱，还是有了新欢的旧爱，凭什么跟他抢人？Z大校草又如何，他冯铮还没放在眼里！
两句言语的交锋，两个男人的对恃，一个暴烈如火，一个沉静如冰，越过中间越来越不耐的心上人直勾勾向对方散发煞气。
“这儿没你的事儿！”狼人一个用力将艾扬扯到自己那边。
“他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冯铮又将艾扬拉过去。
“都给我滚！”一声尖厉暴喝，艾扬两手一甩把两个家伙挣开。
开TM什么玩笑，小孩子抢玩具吗？他艾扬什么时候被人夹在中间当角力的器具？都TM的混蛋！
透明的冷瞳扫过欲言又止的冯铮与一脸倔强的岳朗人，冷极一笑，.转身走人。
冬天的夜晚，即使街上人流如织仍掩不去逼人的寒意。穿过幽暗的背巷区域，骤然回到繁华的大街，艾扬深呼一口气，冷空气一同从他的气管和领口灌下去，艾扬这才发现自己穿的衣服过于单薄了，只适合汽车和温室之间的短暂移动。
在路过大妈投递的“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惋惜眼光中，艾扬缩了缩脖子，双手插入兜里，沿着街边走，目标是街道那头的某商厦——身边就有卖大衣的店铺，可艾扬眼睛吊脑门上，能看在眼里吗？
满大街的人挤挤攘攘，半个月后的圣诞节仿佛提前来到，到处假圣诞树泡沫雪花空心礼物，一群群男女兴奋地捧着洋节日的场，在感恩节晚上选TM的圣诞节礼物。
被冷气刺激的艾扬一路骂着，好不容易到了商厦门口，赶上一场模特秀，还是TM的大冬天里的比基尼秀。T台上美女模特三点之外的白花肉严重加剧寒气袭体的刺激感，一堆又一堆蜂拥而至的男人流着哈喇子里三重外三重将门口堵了个严实，艾扬心里大声骂娘，用了吃奶的力气在磨肩接踵的人堆里前进了半米之后，再也受不了，在口哨尖叫起哄喝彩声中平地惊雷一声吼：“都他妈的没见过女人吖！”
方圆三米的男人全数回头，瞪着艾扬。艾扬冷着眼，斜睨了半圈，目光最后落在正前方几个小青年身上，“给我让开！”
其中一个小青年很拽地睥眼，“凭什么？老子不让又怎样？”一个指头朝着T台，“我马子也在上面，你有意见……啊——”欠扁的表情结束于嗷一声，小青年捂着下体痛苦地弯腰，艾扬只是面无表情地收回抬起的膝盖。
他很有意见。
“你妈逼！”这下惹了众怒，几个小青年想也没想就抡着拳头扑过来，艾扬也是铁了心跟他们干上，就这么视死如归地扑过去——猛然间脖子一紧，衣领被人从后头拽住，艾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着整个身子迅速往后移动，眼看着龇牙咧嘴的那几个家伙被人堆阻隔越来越远。
“找死也不带你这样的。”不带一丝起伏的陌生嗓音，暗含一丝怒气，松来的脖子让艾扬干呕了两声，瞪着眼睛回头却看见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路遥!
涌到嘴边的一句“不用你多管闲事”又咽了下去，揉揉自己酸痛的喉头，老大不情愿地撇开脸，“你在这儿干嘛？”
“打工。”惜字如金，然后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地走开。艾扬看到他背上印着某饮料品牌LOGO的单薄工服，天寒地冻里眉头也不皱一下，练体育的体质就这么好？还是他神经钢铸的？
艾扬一股有气没处发的郁闷，鼓着腮帮瞪了人家后背老半天直到一阵哆嗦才低咒了一句迟到的“多管闲事”，然后一溜小跑进商厦了。
“先生真件衣服太适合您了。”
温暖如春的某大牌男装店里，把人镇店之宝披在身上的款爷在两销售小姐面泛红晕的溢美之词中于镜中印下风神俊朗的身影，款爷艾扬终于有种重回人间四月天的满足，顺便重拾了某种久违的尊贵高傲，一抒方才落难的抑郁之气。
“包起来。”言简意赅，买件驼毛大衣跟市场捡棵大白菜似的，两销售小姐压下冲口而出的惊呼，眉笑颜开地对视一眼，咱这月的提成，发了。
一销售小姐捧着大衣到包装，艾扬四下再溜溜。店面颇大，以高价著名的品牌早将囊中羞涩的老百姓挡在玻璃墙壁之外，客人自然不多。
“那边还有客人，怎么不招呼？”跟着艾扬的销售小姐低声提醒一个站着没事儿干的伙伴。
那销售小姐嘴角一耷，轻蔑道：“别指望了，白看的，逛了大半天了。”
艾扬回头，两销售小姐赶紧停止咬耳朵恢复职业笑容，省了落下闲贫爱富的印象。
艾扬心里冷笑，这种地方就是嫌贫爱富的温床，还装什么客人上帝那套，没钱的一进门就被人家嫌碍地儿还污了人家地面。艾扬年纪轻轻又衣着单薄，一进门不是店面经理刚好看出他一身衣服质地做工讲究，估计门口两姑娘立马拉长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但总有白眼撵不出去的。艾扬尖细的指尖挑皮切肉地掂量着架上的衣服，拐了个弯儿，眼睛朝下先看到一双脏脏的登山鞋，往上，看到那张不识好歹的厚脸皮。
“耗子！”失声而出的惊呼，把店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正在钱包架前窘迫的耗子同学更是吓得险些弄翻人家架子。
人生何处不相逢。
“你干吗……”心中陡生一股喜悦，声调忍不住高扬，又怕泄露了，连忙转换成蔑视的嘲讽：“……想买这儿的钱包？”
“没、没！”耗子手里还拿着个小羊皮钱包，烫手似的扔回架上。三千八，卖了他吧。
“先生您的衣服。”销售小姐把包好的衣服和卡恭敬地双手奉上。艾扬收了卡，把衣服上的价码牌一扯就抖开穿上。
三万八。耗子惊鸿一瞥那价码牌，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蔫巴了。这种烧钱的黑店就爱吸引这种烧钱的主儿买些烧钱的玩意儿。
“你干吗到这儿来了？”艾扬还好奇着。
耗子扭捏了一会儿，眼神左右漂移，有点窘迫地说：“路遥说商场这里打折，我想……那个圣诞节……给你个礼物什么的……”
艾扬闻言抬头瞥了耗子一眼，那张不太帅气的脸还为自己的不自量力而窘着，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东西看不清，道不明，一会儿才骂道：“你是娘们啊？搞这些玩意儿？”
“没……就是顺便……”想起什么，耗子急道：“你不是……那个，跟那个……那个去了……”
亏艾扬知道他要表达什么，脸一拉，爱理不理道：“你管不着。”
瞧那脸色准没好事儿，耗子心里暗爽，嘴角忍不住上扬，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道：“那就好。”
商场一楼大厅忽来一阵喧闹，耗子眼睛一放光，拽着艾扬就往前跑。“开始啦！”耗子扑到栏杆边，指着商场一楼中心巨大圣诞树下的圆台，一个主持人什么的拿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嚎：“感恩酬宾大活动精彩礼品任我送——送你送他送大家……”
“路遥是活动的工作人员哦，他说包我中奖喔啊哈哈……”耗子兴奋得原地打滚。这年头，天掉不下来馅饼，关键时刻还得靠拉关系走后门。
艾扬斜眼瞪着耗子，“你为这个来的？”声调不自觉拔高，跟兴师问罪似的。
耗子嘿嘿干笑：“也是为圣诞礼物……你不是不要么？”低声下气讨好着，心里嘀咕至于吗，跟酬宾活动吃什么醋？
“谁说不要！”艾扬头一扬，指着楼下，“我要一等奖！圣诞礼物！”
耗子原地熄火了。
“你真要参加抽奖？”
耗子拉着艾扬，哼唧哼唧地挤开一堆男男女女杀到报名点的时候，负责登记报名的路遥抬头看了眼艾扬，确认自己没听错。
“一等奖，志在必得！”艾扬雄心壮志。“麻烦你了。”
“……尽量。”路遥欲言又止后，低头在两人名字后面标注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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