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怎么样?”
张诚缓了一下,擦去嘴边的酒水,酒香慢慢地弥漫在整个鼻腔,火辣的感觉也转变成了一股暖流,穿梭在胸口,蔓延至整个身体。? 中?文网w?w w?.?
这仅仅只是一口,一口就有这么强烈的感觉。“这是什么酒?不但酒劲强烈,而且醇香非凡,好酒啊!”
男子叹了一口气,独自摇摇头没有说话,又把酒袋送到了嘴边刚想喝,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把酒袋举过头顶,对着嘴灌了一口,避免了酒袋口贴到嘴巴。
“来,再来一个!”
男子又把酒递给了张诚,这次张诚不再多虑,拿过酒就喝了起来,可刚进半口酒袋就不再出酒,摇了摇才现已经喝完了。
“真是好酒,我这辈子还没喝过这么好的醇酿,实在是仙露。”
男子收起酒袋,把身旁准备好的一堆木柴,扔了几根到火堆,篝火正熊熊燃烧着。张诚内心的恐惧已经完全消沉在了酒水里,烤着火,两口酒下去张诚觉得浑身开始热,于是脱掉了外衣,等着男子说话。
“听过十三里香吗?”
张诚脑後突然“嗡”的一下,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惊讶道:“十三里香?您说的是陈家酿吗?”
男子拍了拍手上的柴火垢,目光注视着黑处,语重心长地回答道:“没错,就是陈家酿!”
张诚舔了几下嘴唇,似乎在找残留在唇间的酒渍,一脸的不可思议。“您…您的意思是说,刚才喝的酒就是十三里香?”
男子摇头笑道:“你觉得呢?”
“十三里外陈家酿,八月酒樽十月香!只可惜……百年醇酿佳品最终却步陈言心。”说到这里张诚突然疑惑了,“对了,这十三里香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绝迹市面,您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错,你知道的还挺多的。”男子亮起欣赏的目光看着张诚,张诚得意地笑道:“我父亲也是个好酒的人,之前家里珍藏了几瓶,那时候我还小不太懂,只是常听父亲提起这酒,後来听说这酒绝迹了,父亲就常唠叨那句老话,我也就懂了。”
男子听得很入迷,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笑容,“那你知道陈家酿是怎么绝迹的吗?”
张诚皱着眉回忆了一下答道:“听说……是因为集团时任董事长陈言心因为赌博赔了巨资,最後把股份转让给了黄氏酒业,黄酒老板黄百万并没有传承陈家酿的本事,很快十三里香就被淡化了,直至绝迹,原来的陈氏集团也被并拢成了今天的黄家酒业……”
男子表情突然又变得像一开始那样的阴冷可怕,张诚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为什么说到陈言心他脸色会这么难看?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会有已经绝迹的十三里香?又或者刚才那酒根本就不是什么陈家酿,纯粹是糊弄人的。
张诚冥想之际,男子又问道:“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得知的?”
这些消息原本是在张诺口中得知的,面对男子的怪异表情,张诚心里也有所戒备。“哦……是以前在外面餐馆听旁人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男子突然傻笑了起来,边笑边使劲儿地摇头摆脑道:“真是可笑,可笑啊……”
张诚只好也跟着傻笑,眼前的男子已经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寻思酒也喝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是时候该走了,于是拿起身边的外套穿了起来,正准备告别,男子突然止住了笑声。
“陈言心在二十年前有个胞弟名叫陈言飞,他年少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陈家股份最终落在了陈言心手中,为此陈言飞心怀不满,私下偷偷把股份转让给了黄百万,接着投身在了黄百万的公司。”
张诚大惊失色道:“您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您……究竟是陈家的哪一门亲故?”
“这个王八蛋就这样把公司给卖了不说,拿了钱居然还要赶尽杀绝,把房子一并也卖了,全然不念及兄弟之情!”说到这,男子口气变的悲呛忧伤。
张诚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闹的是这么一出,“真相真是惊人嗟叹,想不到诺大的陈氏集团居然败在了自家人手里,可话又说回来了,按理说集团主要掌权在陈言心,他陈言飞即便是陈家人没错,可没有股份他拿什么权利把公司给转让了?”
男子淡然一笑,那笑容里显现着无奈和痛苦。“我当时正在出差,公司正好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就让他帮我打理,可谁知道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趁我不在把公司给转让了,还把我妻儿赶出了家门,连同房子一并给卖了出去!”
“我?您……您……”张诚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大叔居然就是二十年前威风凛凛的陈氏集团董事长、陈家酿的传人陈言心。
“没错!我就是陈言心!”
张诚再一次认真地打量着他,无情的岁月已经把这位昔日在商界叱诧风云的陈言心蹉跎成了一位年近五旬的颓废大叔。再一次面对他,张诚心底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原来您就是陈总,晚辈不懂事,刚才多有得罪的地方希望您不要介意…”
陈言心急忙挥了挥手道:“你抬举我了,我现在哪还配什么总,我看你也小不了我多少,你还是叫我大哥吧。”
张诚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欣喜,想想也还介绍一下自己了。“我叫张诚,很高兴能在这里碰到陈…陈大哥您。”
“呵呵呵……张兄弟,你我也算是有缘!对了,你怎么会把车开到这里来?”
张诚一高兴居然把头顶上的纸人给忘了,愧疚地应道:“实不相瞒,几个月前我就在这里收留了一个女孩,所以我每天经过这里都会下意识地往这里看看,这不今天回去的迟了,看到您生的火觉得好奇,我就过来看看,一不小心我就打扰陈大哥您……我……”
就在张诚话语之时,陈言心忽然站了起来,扯下了悬挂在树枝上的纸人丢进了火堆,纸人瞬间被化为了灰烬。“该来的已经来过了,好了,现在没事了!”
张诚被这一举动吓的也站了起来,指着火堆惊讶不已:“您这……”
“今天是她生日,以往每年我都会来这里陪她说说话。”
好奇心再一次袭来,张诚坐了下来,虽然有点难以开口,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嫂子她……她走多久了?您现在在哪安身呢?”
陈言心又向火堆投了几根木柴,深叹了一口气,目光凝视着黑处,渐渐的眼眶里转起一层泪花。“她没走,她就在这里等我,她说过会在这里一直等着我的,然后我们带着金宝一起远走高飞。”两行热泪瞬间夺眶而出,张诚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陈言心连忙擦去泪水,镇定了一下情绪,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心里不舒服哭出来就好受了。”
眼前的张诚也让陈言心找到了友善感,急忙收拾好情绪,这才愿意缓缓道来。“公司沦落以後,我带着已经怀孕七个月的妻子离开了新城,一边我又把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告上了法院,可谁知道法院被买了黑,状告不成反而被诬陷贩毒,监禁了我五年。”
这话说的张诚一头雾水了,“贩毒?不是,这怎么又扯上毒品了?”
“当时我也纳闷,我陈言心向来两袖清风,从未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可偏偏让警察在我家里搜到了毒品,後来我才知道,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涉毒多年,这一切全都是被他栽赃陷害了。”
张诚把手里的纸巾用力地甩向火堆,怒火道:“太过分了,您可是他亲哥哥啊,这样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
陈言心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妻子为了保我,只好委曲求全地去找他求饶,他居然要求我妻子今後跟着他,还承诺要帮我把孩子养大,否则他就让法院判我终生监禁。”
此时张诚觉得浑身冒着火焰,恨不得这个陈言飞就站在他的眼前,那么他一定会二话不说,上前直接狠狠地抽他几个大嘴巴子。“真是禽兽不如的东西!後来呢?嫂子就这么从了她?”
“一个女人家,怀着大肚子她能怎么办?後来还算她有点良心履行了承诺,孩子顺利地被生了下来,我在里头收到这样的消息心里也算安定了一些,对于这样的遭遇,我陈言心之能认命了,实属家门不幸。或许……或许真的是我太过自私了吧。”
“那後来呢?”
陈言心又将目光投向了黑处,眼神里写满了忧伤。“出狱後我见到我妻子,还有我那已经五岁的孩子,我们约定好就在这里见面,从此一起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重新开始。”
张诚心切地问道:“那嫂子来了吗?”
“那混蛋早就猜透了我们的心思,一路跟踪到了这里,最後将我儿子牢牢控制住,并要挟我妻儿只能二选一。”
张诚突然觉得像是在听故事,怎么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桥段呢?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陈言心的遭遇居然都是事实。“无法无天了,後来呢?”
“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我妻子她就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陈言心说着手指指向火堆“就在这,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就在这里!”说着说着眼角又溢出了泪水。
张诚跟着鼻子一阵酸楚,这样的结果不容多说已经很明白。这是作为一位母亲在爱情和骨肉面前所作出的最伟大的决定,她明明已经料到不可能逃脱,进而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服毒自尽来换回自己的骨肉。
这是多么惨痛的经历,更令人心寒的是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孩亲眼目睹着自己最疼爱的母亲离开人世。张诚没有再继续追问,坐到了陈言心身旁,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试图把他拉到自己的怀下,眼下只有这最无力而又简单的拥抱能表达他对陈言心的同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