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东方基金的继承人,这个地方是他们祖上留下来的地皮,如果开发成温泉区,估计能赚不少钱,但他们家本来就不缺钱,所以这个地方也就只稍稍修缮了一下,供他们家族里的人度假使用。”
白凤年只觉她的一生都是传奇,上次认识丁小小也是,彭飞也是,还有那个查到黎氏过去的老记者。好像她帮过的人成千上万,在哪都有。
正这般想着,眼前却滑过一抹荧火,他恍然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抬眸望去时,却看到眼前一片荧火腾飞的盛况。不由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惊讶道:“这是荧火虫么?”
“没错!很美吧……”
眼前萤火飞舞,光芒忽明忽暗,好似眼前的一切都是闪烁着的,缤纷着的。那些飞舞着的光点,扑腾着透明的翅膀,在这溪流四周,杉木之间游移舞蹈。
他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这么多萤火虫?”
“这里的岩石常年温热,所以进了林子之后的温度都在二十七度以上,这些萤火虫四季都有。不过越到冬天反而越多,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冬天,不过当时是白天,晚上我那个朋友带我到林间散步聊天,我看到四处都是飞舞的萤火虫也大吃一惊,他说以后有机会让我常来,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后来他去世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么?”
白凤年隐约觉得这件事似乎和白家有关,却又不敢追问,却又听她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霍琦洛出了车祸,被送到急诊室?”
“记得,当时听说她和另外一个人都在车上,但那个人当场死亡了。不过,那个人的死和霍琦洛有什么关系?”
“他很爱霍琦洛,那场车祸他本不会丧命,却为了保护霍琦洛,生生葬于车爆后的火海。”
“那个人,是东方基金蓝玉霖的儿子的蓝兆轩?”
她点了点头,两人正说着,密林前方的视线忽然间便豁然开朗起来,一个类似民宿的小屋位于密林正中央的位置。守夜的佣人早已出来迎接,见来人是钱小暖,脸上挂满了笑意,“钱小姐已经好久不曾来过岩泉了。”眼睛一抬,却又看到她身边站着的白凤年,不由问道:“这位是?”
“米婶,他是我丈夫,你叫他凤年就好。”
米婶毕恭毕敬地朝白凤年打了声招呼,随后带着两人进了屋内。
这屋子从外看好似不过百坪,但进了屋内才发现别有洞天,中庭视野开阔,直行廊道幽森蜿蜒,走了近百米,却又看到一幕天然小瀑布挂于石山中间,那瀑布喷溅出来的水珠皆是滚烫,显然是经过岩山上的天然火山石煮灼而成。
米婶将两人各自带到换衣的房间,朝钱小暖道:“今天正好岩泉里没人,钱小姐有什么事直管吩咐即可。方才进来前,已经安排了厨房的人,做了钱小姐最爱吃的糕点,且当夜宵吧。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钱小暖感激的朝米婶道了谢,随后指着放在衣架上的浴袍道:“换好之后直接掀了蓝布进去就行,我先到里面去等你。”
白凤年点了点头走进屋内,却闻见一股淡然舒适的幽香,那是股说不上来的香味,不似香水的人工合成,也不似沉香片点燃后的熏香,那好似天然赋予与生俱来便有的一股香味,闻之似兰,深嗅却更似青莲夭夭。
他换了衣服,掀开挂于屋内的蓝布,一股热气便迎面而来。
温泉池内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他环顾四周,心想钱小暖怎么还不来。泉内冒着热气,温度至少有四十度,身子泡在水里,说不出来的舒适。
这些天公务缠身,加上林林总总的事情,他真是倦的厉害,多亏了她,竟带他来了这样一个似天堂仙境般的地方。
正感慨着,她也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胸口围着浴巾,只及膝盖,弹性紧实的小腿白皙诱人。她探下身试了试水温,小心翼翼的将脚先伸进了水里,白凤年靠着石枕,不由咧开嘴笑了,“又不是煮饺子,你怕什么。”
她嘟着嘴继续一点点的将身子往水里陷,“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泡得是山盐泉,那水温快有四十五度了,差点没把我皮烫熟,所以从那以后,我每回下水都会特别小心。”
终于见她把身子没进水里,她却觉着脸颊一凉,抬眸,却看到片片雪花落了下来。
白凤年的震惊比她还夸张,“这个地方的温度也太奇怪了,林外是冬天,林内是夏天,林中又是冬天?”
她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的岩山道:“岩山朝北的地方靠近赤道,所以比较温热,朝南的地方经纬度距离赤道较远,所以比较寒凉。也有不少科研和地质学家来这里考察过,但都没得出实质性的结论,都说这是天赐福地之类的,所以地型地貌都超乎常人所想。所以我说这里是世外桃源啊,这么小小的土地,却能感觉到人间四月天。”
她伸出手心,承接着那片片六角菱花雪,感叹道:“这还是今年的初雪呢。”
白凤年将她揽到怀里,陪她一起赏着缓缓落下的白雪,柔声道:“a是南方城市,冬天下雪还真是不常见。”
“是啊,明明离雪城不远,可是雪城一到冬天就大雪封山,a却难得才飘几天的雪,还很难积起来。”
钱小暖的指尖捻起片片水花,低声道:“蓝兆轩那天是去机场接霍琦洛回国的,但谁都没想到居然会发生那场车祸。可是,后来我亲自去了现场,勘察了一下事故发生时的划痕。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划痕的痕迹很深,但发生事故的那段路上,一直没有看到刹车的痕迹,而最后的那抹划痕,是撞击到护栏后反弹的痕迹。这说明……那辆车的刹车被人动过手脚。蓝兆轩第一次踩下刹车的时候发现刹车出现异样,就想立马让车子停下,谁知道车身后来越来越不受控制,最后狠狠地撞在了护栏上。
当时车上的两个人都身受重伤,坐在主驾驶位的蓝兆轩伤稍微轻一点,救护人员到达现场后,就立马开始了营救,可是后来车油泄漏,为了让霍琦洛活下去,蓝兆轩放弃了逃生的机会,让所有人集中营救霍琦洛,最后……车子爆炸,他也葬身火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想害他?”
“我一开始也在想到底是谁想对兆轩下手,我沿着他留下的线索一步步往上查,最后查到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雾气缭绕,更惹得人昏沉欲睡,想到那段往事,她沉声道:“黎氏一直想收购东方基金的股权,当时东方基金的整体经济情况很糟糕,有两个季度,甚至因为没有现金流,而延迟发放工资的情况。当时蓝玉霖已经同意,将百分之八十的股权交给黎氏,可是蓝兆轩一直不肯,因为你爷爷白海川答应他,只要他能撑过三个月,让东方基金的股票维稳,海川集团就会以更好的价格收购东方基金。黎川等不了三个月,所以提前下了手……”
“黎川派人对蓝兆轩的车动了手脚?”
“不。黎川只是派我和蓝兆轩谈判,我们是上午见的面。或许因为我们是老朋友的原故,他很认真的站在整个家族的立场上考虑了这件事,并且口头答应我,隔天会正式拟定股权让渡书。可是这件事却走漏了风声,下午他开车去机场接霍琦洛的时候,就出事了。”
“我不明白……”白凤年将所有的线索在脑海过了一遍,还是无法理解她话中的意思,“难道,是爷爷向他下的手?就因为他口头答应了你,要将东方基金的股权交给黎氏?”
钱小暖亦认真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但这是事实。白海川想吞下东方基金,却又不愿花费太多的钱,所以想出这样一个招术,骗蓝兆轩如果能撑过三个月,就会有更丰厚的收购合约,其实他不过是想等到最后,将整个东方基金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趁机捡个大便宜。这件事,间接性差点害死霍琦洛,所以黎川一直对这个表妹心存愧疚。霍琦洛知道这件事之后,也一直很憎恨你们白家和你爷爷。可是后来你爷爷以霍将军贪污的事威胁她,让她监视黎川和我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让你明白,你爷爷是个怎样的人。能将这个温泉馆打理的这么温暖似家的人,却平白无故死在他的手下。而你所不知道的是,海川集团这个庞大的家族和产业,又是你爷爷沾了多少鲜血,才建造出来的王国。”
温泉虽然舒适,但不宜泡太久,她从水中起身,顺势将他拉出水面,柔声道:“今天我回去找黎川的时候,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我承受不起和你的分别之痛,但他也承受不起你爷爷对整个黎家的血海深仇,我没资格让他放弃什么,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到伤害。”
她轻抿着双唇,良久方才低声道:“所以……可不可以拜托你,放弃你现在的身份,和我离开这里?”
白凤年的指尖落在她的脸颊,眼底有一抹无法割舍的痛楚,“可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他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他都是我爷爷。”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无法就此舍弃白海川和整个白家。
“那我不能再帮你了,如果你一定要参与这场战争,我不会拦你,我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你。可是我不能再帮你了,我爱你,可是对我而言,黎川就是我的家人。我不能帮着你,朝我的亲人下手。”
“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会让你很为难。但这是白家的祖业,我不得不守!我是白家的长孙,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她点了点头,眼眸间全是对他的信任及了解。她明白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并非儿戏,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想法。
抬眸,她握起的手缓缓松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在你身边的内奸是谁么,如果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太惊讶。”
白凤年只觉心间一沉,又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沉声道:“难道……是允闻?”
抬眸,她握起的手缓缓松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在你身边的内奸是谁么,如果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太惊讶。”
白凤年只觉心间一沉,又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沉声道:“难道……是允闻?”
整个苏黎世的建案,大多财政都是由叶允闻直接签字的。白凤年起初之所以这样做,一是为了历练白凤年,二是因为当时钱小暖离开,他整个人也没有太多心思放在工作上,所以才会放心的将整个案子交由叶允闻负责。
吴飞是叶允闻以前在哥大的同学,两人也是旧相识了,所以吴飞真的和行贿有关,那叶允闻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钱小暖没想到他会这样猜测,不禁叹息道:“我也曾经猜过可能是允闻,但我们都误会他了。真正的内奸,是一个我们永远都想不到的人。你的三弟,白晟秋!”
“晟秋!?”
“有些事,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当了黎川那么多年的影子,他做事的手段和方式,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咖啡馆被烧,确实是黎川的作品,当初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和彦祺反目,黎川想让他也卷进遗产争夺的恶战,这样一来,你们三人之间的猜疑会愈演愈烈。”
“可是谁都没想到,后来彦祺亲自教训了白俊武,虽然白俊武表面上一直没说,但他自己暗中也猜测到了很多事,于是朝白俊武身边的那个小情人下手,果不其然让他查出了当时在游泳馆发生的一切。这件事对白晟秋打击很大,他知道苏黎世的案子是由你和彦祺负责,只要这个案子有问题,彦祺绝对脱不了干系!”
白凤年听她这样说,仍旧一头雾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彦祺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再加上黎川口中的支言片语,大概就能推断出整个事情的经过。晟秋会这样做,一是为了他父亲,二也是为了他自己!你们如果真想挽回苏黎世的案子,必须要尽快想办法找到他和吴飞贪污的证据。”
这世间所有的人,都在为了种种贪念而自我毁灭着。她也不例外,她为了仇恨,为了满腔怒火,从许多年前开始,就不再是自己。
她曾以为,黎川会帮她记住原来的那个自己,但她却没想到,黎川也早已迷失了。
她披着一件单薄的蓝色长袍,袖摆入风,微微摇晃。她从一旁的青石上端出一个食盘,递到他边上,“这是用天然岩泉做的桂花糕,要不要尝尝?”
他摇了摇头,脑海中翻来覆去想着她方才说到的那些话,失落道:“我没胃口。”
白晟秋虽然平日和他关系并不亲密,但也是陪伴他一同长大的至亲。
更何况,他的这个三弟,给人的感觉一贯沉稳且温柔,和她口中提及的那个心思缜密的内奸,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她却自顾自地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在他的嘴边,“我告诉你这些事,可不是为了让你没胃口的。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他们其实都没有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如当初你会愿意娶我,也不过是为了更加顺利的继承白海川的遗产罢了。白晟秋想要的从来都不多,他如今也只是被黎川操控着的棋子,他已经无法信任了。”
白凤年仍是没有胃口咽下她手中的糕点,无奈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苏黎世的建案的局,黎川布了很久。当初借由让我帮忙找画为契机,再顺势以苏黎世的建案为条件,说服你答应他。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他费心费力布了这么久的局,我们不可能轻易就闯过去的。彦祺已经亲自去了苏黎世,允闻也在确认所有的账目,晟秋和吴飞到现在应该还没有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只要能找出吴飞贪污的证据,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刚泡完温泉不久,钱小暖害怕一直站在温泉馆旁聊天容易着凉,便带他上了二楼。米婶已经安排人准备好房间,铺着暖塌和丝绸薄被。
她替他倒了杯花桔茶,茶香幽幽,令人心悦皆舒,“你要是再这么忧心忡忡的,我可就带你回去了。这么美好的花前月下,你却一直愁眉苦脸的,怎么对得起我千辛万苦带你来这么美的地方?”
白凤年努力的扯起一抹笑来,接过她手中的热茶轻茗了一口,“你说的对,无论发生什么事,总有解决的办法。我只是没想到,身边的每个人,都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钱小暖没有接话,只是将头倚在他的肩膀,双手轻轻地扔着他,感觉到他身上的温暖,以及他身上的味道。
窗外明月皎洁,一轮新月犹如牙尖,弯悬倒挂。有风扫过,一抹抹银桔花随风飘着,落了满地。
白彦祺从苏黎世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
两人下了飞机,便不辞辛劳直接进了海川大厦。白凤年早已恭候他们多时,吴飞进到公司内,便喜不自禁地望着白凤年道:“白少爷,这么大老远的非让我亲自回来一趟,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
白凤年亲自替他倒了杯热茶,递到他面前,客套了几句,“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亲口问问苏黎功那边的案子现在进展如何?”
吴飞一听,脸上的表情骤然变了,原本笑滋滋的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哎!那些该死的供货商,我们花那么贵的价格,采购回来的原料都是伪劣品,地基搭了没多久就塌了!这件事我都已经跟总部上报过了!不过我们的工人正在努力修复,还请白少爷放心!”
“吴总监做事,我当然是放心的。不过我听说,供货商都是你亲自去联系的?既然是你亲自去打点过的,怎么会给我们这么差的原料?”
“这个……这个……我也没想到啊!现在的商人真是不实诚!白少爷你放心,我一定会派人追究他们的责任!”
吴飞本想搪塞敷衍过去,奈何当初白彦祺带他回国时,他没料到白凤年会亲自审他,因此没想好对策,更没编好谎话。所以这段话说的磕磕碰碰,一点都不自然。
“不用你追究了!我已经亲自一家一家的去查过了!这些可都是你的好兄弟,我问了他们这么久,没一家供应商肯招,后来我只能用了些手段,才逼得他们把你供出来了!”
见吴飞一脸诧异的表情,白凤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担心,也不是什么大手段,只是跟他们说,如果不说实话,那以后整个海川建设,包括全国的原料采购,都不会再从这些供应商手上买货。再重哥们义气,这时候也得以大局为重,所以没多久,你这些兄弟就全招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不知道吴总监还有什么话想说?”
“这些事都是他指使我做的!我是无辜的!他拿我老婆孩子威胁我!”吴飞的指尖一扫,指着的人,竟是白彦祺。
白凤年似乎也觉得这场闹剧应该结束了,朝一旁的保安挥了挥手,示意让他把人直接绑到警察局,让金融科的人负责处置。
待吴飞离开,白彦祺方才走到他身边坐下,沉声道:“你觉得,是不是白晟秋让吴飞诬蔑我的?”
白凤年摇了摇头,分析道:“晟秋想要陷害你,也用不着等吴飞被我们抓住。小暖说跟吴飞接触的人,和跟许凌接触的人是同一个人,现在只要查到这个人是谁,一切就都好办了!现在吴飞已经没了利用价值,现在就看晟秋会不会放弃这颗棋子了!”
两人这般商讨着,不知不觉天色也暗了起来,白凤年将所有的资料整理了一番,朝疲惫不已的白彦祺道:“刚才小暖发信息给我,想请你跟辰小姐来家里做客,你们今晚有时间么?”
白彦祺笑了笑,坦承道:“她能大人不计小人过,让雨瑶过去吃饭,我们当然乐意至极。”
做的都是些家常菜,钱小暖的厨艺精湛之处就在于,她永远都能将简单且平凡的食材,变成让人流连忘返的珍馐美味。
一餐饭四个人都相谈甚欢,全然忘了之前发生的不快。看到眼前的三个人笑得那样快乐,钱小暖不禁想,这样发自肺腑的笑容,真是令人怀念。
待晚餐结束,白彦祺带着辰雨瑶告辞,她回到餐桌收拾餐盘,白凤年却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住,“这些天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