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博物馆(1 / 1)

()第二章博物馆

它静静地躺在那儿,一个用特殊玻璃制成的密封性很好的,相对而言偏僻了一些的展示柜子里面。

怔忡间,我已靠近了它,眨了眨眸我以为自己错看了。我以为先前的晶亮只不过是反光的一种罢了,可,就在我轻声展笑的那瞬,它竟再一次在我的目光盯视中,暗闪熠烁的光彩。一分钟后,我不得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

大约在公元前2千纪,古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曾出现过一种可以携带的青铜环,用于商业流通。大环可以套在脖子上,小环作为零钱串在大环上面。到古巴比伦时期,才被金银所取代,可当时还没有铸造成货币形态的金银出现,必须靠秤来称定金银的分量。

怪就怪在这里,眼前静卧于密封玻璃柜中的用于商业流通的青铜环,并非是青铜作为原材料的,我能肯定它的质地为纯银。旁边的标签上只有它的质地和制作年代,时间为公元前2000年左右,距今已近4000多年的岁月。

细细观察,我还发现,它与摆在一旁的用于商业流通的青铜环还有一个明显的区别,银环的大环直径不及青铜环的大环直径大。我随手比了一下,银环的大环直径跨度是青铜环的三分之一,大小与一个手腕的宽度差不多。从这点推测,我现在看到的银环应该不是套在脖子上,而可能是一个精美无双的手环,是被人戴在手腕中的银制首饰。

真是不可思议,如果说确如我所猜想的那般,银环为手环,那为何在银环上串有与青铜环一模一样的小环呢?并且小环的大小与青铜环上的小环大小近似,只是小环的材质和青铜环上的小环材质不同,银环上串着的仍是银制的小环子。照这样看来,银环与青铜环的用处似乎又是一样的了,应该是作为当时商业流通的货币使用。

“这是刚出土的吗?”我轻声询问从一旁正擦身而过的管理人员。

对方停下脚步,诧异的看着我:“对啊,你没看电视吗?最近都在说这件刚出土的文物,研究人员还不停的争论着它的用处呢!”

“是么。”我随口应道,既然这么有名我怎么没有听说呢?难道我现在的注意力都被战争所占据别无其他?

我再问:“研究人员怎么说?”

那人耸耸肩膀,对我摊摊手道:“不知道,谁晓得。”

这回轮到我诧异了,既然还不知道它的缘由和用处,一般来说博物馆是不会把物品展出来的,即是对出土文物的不尊重,也是对参观人员的不负责。再细看这件物品旁边的标签,却也只简简单单的介绍了它的质地和年代,别的丝毫不提,想想越发令人不解了。

“郝勍,老远就看到你。”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一个中年男人,巴格达国家博物馆副馆长,对文物考古极其喜爱的一个有趣的男人。这会儿他满面笑容的向我走来。

“hi,近来可好?”我也笑嘻嘻地道。

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向站于我身边的管理人员点了一下头,那人笑了笑转身离开。看着那人渐渐消失,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才侧身面对我,看了我半天他道:“郝勍,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

我惊讶,怎么会这么问呢?眨眨眼睛,我愣愣的看着他,觉得他的话问的很是怪异:“怎么了?你有怪事遇到么?”反问他的同时,我仔细打量他,这个有趣的男人这会儿又有什么好事碰上了?

被我这么一盯,他倒是呵呵笑开了,然后慢慢靠近展示柜子盯着那个银色环子。注视半晌,他转过头望向我。我不解他何意,挑眉看他,他又笑着对我眨眨眼道:“你猜,这是个什么东西?”

我偏头,沉思了半会儿才道:“维尼,这东西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先别问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你猜猜看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很严肃的问我,并再一次让我说说这个东西是个什么东东,适合什么用途。

似乎我的回答对他来说很是重要。想想也好笑,我与他的相识是在他的一次考古任务中,那天,我差一点坏了他的考古计划,不“打”不相识我们成为了好朋友,纯粹意义上的朋友。

我叹了口气,仔细观察展示柜里的银质环子,盯着半晌,我轻轻道:“是个镯子,我觉得是一个银质的手镯。”

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回应,于是我回头向后方看过去,猛一惊,被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张着大口瞪着我的一脸怪异状,而感到讶异不已。看不出来是因为惊讶还是兴奋,是因为不敢置信还是惊惧不已,不过他那个样子,我的心里倒有些好笑且还有点儿发毛。

嘎巴着嘴,我缓过神道:“虽觉得它像个手镯,但镯子上面的小环还真是让人纳闷了。”

随着我的视线,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转向那儿,怔愣地盯着展示柜子发呆,有点好笑外加可爱,这个中年男人竟会有这种表情,少见!

没有嘲笑的意思,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见过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那个样子,我们朋友相交近三年,算算和李娜娜认识那会儿差不多日。我一直把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当作我的师长兼好友,(不谈年龄的差距,他可以当我的父亲了,呵呵)相信他也是如此看待我的。我们会在一块谈论古文物、美索不达米亚的历史、考古的趣闻等等,我虽称不上狂爱古文明,但亦会被他的热情感动。因为他的关系,现在的我甚至可以说对美索不达米亚的历史和那一时期的文物颇有些了解和自我的见地。

这正好合了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的意,每次我来巴格达国家博物馆,只要遇上他,他便不会轻意放过我。待他和我侃侃而谈,讲一些最近考古的动态其发现,我便会耐下心听他讲述,逐渐融合进里面去。脑袋却越发的清晰,美索不达米亚迷失的历史渐渐令我着迷,想不到我竟会止不住对它产生兴味儿。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如此这般吧!

“我是在一座已近四千多年的神庙遗址里发现它的,那座近似于废墟的神庙,历经沧海桑田的它,静静的斜躺在沙堆里。当我轻轻拿起它的时候,唉……”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叹着气,一脸沉默。

一颤,我的胃口被他此刻的神情,深深掉了起来,我静静打量他,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讲下去。半晌,他都没有说话,我微蹙起眉头。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出了口。

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放弃盯视展示柜子,把脸慢慢转向我别有深意的看着我:“刚开始还以为它是青铜质地的,等将它拿在手上用特制的工具将它细细清理……才发现,它竟是纯银的。不过……唉……”

又是一声叹气,我不可理解的瞧着他,这中年人是怎么了,哪儿来这么多的感叹呢!平时嬉笑开朗的他跑到哪里去了?

“它似乎被火灼过。”突然,从他的嘴角里惊蹦出几个字眼。

啊?这回轮到我张大嘴了,半晌,才眨巴着眼脱口道:“我看着却不像被火烧过呀!”

“现在是看不出来了,我们处理恢复的很好。第一次发现时我拿在手上,只觉得有些刺眼,但并不是因为它是纯银的,而是它身上灼烧过的痕迹看着让人心惊,这其中的奥秘研究人员也不知道。”他的话有点沉闷,让人压抑,又带着点儿不解,却句句扣在了我的心坎里。

我的心紧跟着无名的一颤,胸口着实堵塞起来,深吸口气,我挑起左边的眉毛。

“它的周围没有其他东西了吗?”我问道,声音低低的,转头又盯住了展示柜子的透明玻璃。

“没有。”对方只是简短的一句,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们俩都陷入了沉思状。

我轻不可闻地叹息,它是那么的美丽又与众不同……

一阵惊爆的巨大声音突然袭来,彻响耳膜,刺得耳朵有些疼痛,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回音,以波动震荡的形式回旋在空气的流动里。思绪被兀地打断,我不解的仰头,博物馆天花板顶玉白色雕刻的图案,颓然地碎裂开十几条口子,颤颤危危的架势向其它的角落直线前行,步出几米,其后的碎石便跟随着前行的口子,促不及防的坠落而下……

懵了!呆呆地立在那儿,脑袋里面全是空白,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愣在一旁,和我一样未从这起突然的事件中反应过来。一分钟过去,爆发似的听到博物馆四面八方女性的尖叫声刺耳的扬起、四散、深浓,随后汹涌的人潮涌向博物馆的各个安全出口,场面异样的混乱。

“小心!郝勍……”回过神的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忽然冲着我叫喊,声音之大令我心悸莫明。

那些从天花板顶坠落下来的碎石粉末迎向静立底下的我,本能地微微侧身,碎石擦过我的颊畔,瞬间沉重的坠入一旁的玻璃柜子。

坠落玻璃柜子的杂乱碎片反弹起来,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飞散溅扬,大理石地面的碎石渐渐积多,一个不稳我便栽了下来,头部重重叩在冰凉的大理石与碎石掺和的地面。混沌的闭上眼睛前,我感觉到自己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冰凉的东西,我深觉凉得蓦然,凉得沁心,凉得毫无温度可言。

睁开眼帘,半明半暗之中,隐隐约约有人影晃荡在眼眸里。有半刻的沉默无语,呆板的注视着前方,滞停时空的缱绻,我无恋亦无心去了解这一切。

稍稍平复心情,我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四周,悄然地笑了,漾在脸上的微笑,令我感到和煦般的温柔。李娜娜就在我一旁的座位上,她睡得很沉很香,缓慢的呼吸,有节奏般轻柔起伏。

我躺回自己的背椅里,轻轻合上了眼睛。没想到,终于能回国了,盼了这么久,真正能够办到的时候,反倒不敢去承受这份得来不易的喜悦。

掀开眼帘,我抬手摸了摸额角雪白方正的沙布,只是一小块的面积,似乎已将我卷入了另一个世界。也许我该感谢他们,没有他们“一臂之力”的突如奇来凌空一掷,怕是现在的我不可能有回国的机会的。

回忆起当时的混乱,没有人能弄明白混乱的始终,我依稀记得自己被李娜娜猛烈的推醒,睁着一双茫然无神的眸子,宛如熟睡中毫无知觉的被惊醒一般。我什么都没说,也说不出来,嗓子干的厉害,头也晕呼呼的。顾不上各自提出心里的疑惑,我便被李娜娜叫来的人急匆匆带出了巴格达国家博物馆。

回过神来,完全恢复正常思维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变得不复往日的绚丽。天穹被人像用粗糙的刷子糊乱的抹上了烟浓的墨汁,墨迹滴的到处都是,乌黑抹漆,随处可见翻来覆去的雾霭,翻浓着熏黑的烟幕,大剌剌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弥漫而窒息的气息直直扑向脸庞,每人的眼角都有泪水溢满眼睫,迷住眼眸。

惊异,呆滞,懵怔……无言可表,黯然蓦住的刹那,一声清亮的嗓音唤醒我,那声清脆的“郝勍”将我骇然惊回,是李娜娜,我叹了口气,心情慢慢平息下来。

对方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但从李娜娜的口形中,我依然能辨析它们的含义。意识到严重的同时,我有片刻的哑然无措,血红的温热缓慢的下淌,浓郁的稠密滴水般泻下,眼帘上粘糊的沾染了它们略带腥涩的味道,我的额头流血了……

“在想什么?”侧过脸,李娜娜用她刚睡醒带着点疲惫神色的眼睛对视着我。轻扯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我摇摇头,没什么事,此刻的我无法表达自己的念想。

那已是二天前发生的事了,对我而言已成了过往,偶尔回忆不假,想让我拿出来讲述减轻一些自己的恐惧与心痛,我没那个勇气也不想加入这个行列。

“好吧!呵呵……高兴点丫头,马上就到中国喽!那么久没有回国,不知道国内又变成什么样了……”见我不愿与自己说话,耐不住性子的李娜娜开始好心情的自言自语起来。

“你说……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半晌,我若有所思道。

“这事说不好,人家打战我们也不好插嘴,不过,伊位克显然是吃亏到底了,唉……这年头什么事都会发生的,都知道打战没好处,看,还不是打起来了!真没法预测的喽!”叹了口气,李娜娜撇撇小嘴,一脸的无可奉告。

“对了丫头,你老爸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回国?要知道现在的局势可真不是盖的,不能拿命开玩笑。”李娜娜终究还是问出了她一直都好奇,却又不敢正面向我父亲郝杰提出的问题。

当然,她是有顾虑的,博物馆事件后她见到了我的父亲。事发突然,李娜娜与我们父女俩在一起一呆就是两天,一来外头乱的很,该死的空袭时不时发生,二来我在博物馆受了伤,不管怎样人可是她带出来的,虽然这空袭不关她的事,但凡凭着两人深厚的姐妹感情,她也不能放着我受伤而不搭理。

两天和我们相处下来,而老爸总有忙不完的事要做,不知何故,李娜娜总觉有不太对劲的感觉,徘徊在她的思潮里而挥之不去。她曾和我交谈过她的想法,我却只能告诉她我也不知道。我想她不愿直接问我老爸的原因之一,起码她不想我老爸对她产生不必要的反感,影响她与我的姐妹感情。如果从我这儿问,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是个奇怪的人,如果想知道真正的原因,还是问他本人比较好。”笑了笑,我无奈的摊开双手,进而回避了这个棘手的问题。

“晕!你这女儿真是白当了。难道,你都没有问过你老爸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回中国?”朝上头翻翻白眼,李娜娜不可置信,在她看来奇怪的人是我吧!既然我父亲让我先回国,他当然不可能不对我说明他暂不回国的原因。想必是这个,令李娜娜想不通。

“我真不知道,好了,我不想说这事儿了。”

“得得得,不说,不说了……”李娜娜摆摆手,她了解我的为人和个性,我真诚心无城府,纯粹的性格不是个说谎的料,再说了我也真是不知道原因。

沉闷无语逐渐弥漫上两人各异的心思,微微有些颤抖的机舱里,不可抑制众人此起彼伏吐吸的气流,整个舱里静的可以,偶尔有一些唏嘘的小声说话,走过片刻便如轻烟般无留无迹。

我躺进软绵绵的座位里,没合上眼帘,我不想再睡了。此时此地,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谧,轻盈的恬适着我的心境。抿起嘴角我露出一丝笑容,多久没有这样了?我似乎忘却了享受这份心情的权利,明明眼前摆着却不去珍惜它。会的,会的,我告诉自己,今后的我想何时占有它的美好,都不会遗憾地失之交臂了,我要它成为我的一部分,恒远的直至一切终结。

一定!我必定要过我自己的生活,这是我的人生……

一小时后我坐上了出租车,离家还有一段车程。与李娜娜分手在半小时前,两人都有些舍不得对方,李娜娜的家在另一个城市,她的归途还不到我的三分之二。

犹记分别近在眉睫,几番不舍的情丝隐隐戳着我们彼此的心尖儿,这份友情不容淡忘。无奈之中两人约定,每年的今天必定再次相聚,不管对方在哪里,不管对方是否已逝去,最令我感动的怕是十六年来心灵深处最不易遗忘的一幕……

分别之前,两人把相聚的地点分别写在彼此的手掌心,学了一把《三国演义》的诸葛孔明和周公谨,没想到两人居然和他们一样写了同一个地方,前者是“火攻”,而我们恰好是一个地点“西子湖畔”。知我者非你莫属,那一刻,彼此的泪水禁不住悄然潸落……

“哟,气象台可真准啊!真的下雪了耶。”

循着出租车司机,从喉咙里惊喜的发出的调子,我移目窗处,蓦然睁大眼睛。雪不大,江南一带再普通不过的小雪,乍一目所见,依然令我惊叹。细碎纯粹的雪片,如江南人秀丽的容颜,轻盈飞扬着,似落似降的静静贴近车窗玻璃,虽然繁多可一点儿都不张扬跋扈。晶莹透露的纤细,每落下一片,随之便在不意间细化无影,乍然间蜕变成一滴剔透的水珠,无法阻拦地心引力的牵动,颤抖着轻轻坠下,兀自滑过我迷茫的眼帘。

8岁后,再也不曾见过雪花的模样,住了近8年的土地,那一片创造神秘与最早文明的土埃里,从未流淌下如此这般纯洁晶莹的白色雪花吧!干裂中的土壤,落下这般的雪片便能如我般在干渴的心尖,突然洒入纯美甘甜的琼浆玉液,迷醉于勃勃生机的雀跃之中了。

玻璃窗子外,快速掠过光着膀子的路边树木,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从泛着少许青白的躯干上,隐隐约约露出了细小的嫩牙儿,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的。

春已来临了,呵!气温虽然低冷,生命力的顽强成长却无法阻挠。春雪不会积留,特别是在南方的土地上,滞于地面的积水很短暂,很快的它们便会在人们还未来得及看清它们的全貌时不留痕迹的消失,蒸发的无影无踪。初春很快就会过去,温和的气温徐徐临近,青春的活力将和着春的步伐辗转的茁壮成长……

车子蓦地停止不进,目的地到了,飘游的思绪硬生生扯回。

立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街口,我来来回回注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恍然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冰冷的雪花打在我温热的颊畔,融进了我的温度里,马上没了踪迹。仰起脸,雪花肆无忌惮的飘落在我微张的口中,瞬间融化成水气。

我瞋目远望,伫立的建筑影影绰绰,压迫着我的视线。转回目光我深吸了口气,不否认,我惊叹了。惊讶于高楼大厦的繁荣昌盛,城市布局的现代新颖,道路干线发展迅捷快速……自心中我涌上一股发自心间的喜悦与赞叹。

不知道背了多少遍的地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几行方体字,如今在我看来一如反掌的好找,循着公共设施给出的路标,我花了几分钟,来到一处约有十五个楼层的住宅楼前面。嘴角微微轻扯着,眼眶一湿,不制止的流下一行清泪,水蓝色的行礼箱重重落向水泥地面,惊心的碰撞出一沉闷的音调。

楼道口,一个半佝偻的身形莽莽撞撞颤着下楼,应和着突兀的声响对方缓缓回过头……

“……奶奶!”

“你……小勍!你是小勍……”

“奶奶!”我叫的更大声了。

八年了,八年的时空岁月,深邃亘长的时间隧道,我们终究找回了终点。奔过去,我紧紧拥住比自己足足矮了一个头的最最亲的亲人。

“我回来了,奶奶!”

一弯新亮的月,滞留阒黑无垠的天穹,层层影影的云,如纱蔓透着淡淡丝绵的宁静。轻倚着写字台窗栏的冰凉,不安的心情拂之不逝。入夜沁凉的夜风悄悄遁迹而临,免不了微微凉意的侵入。

悠扬于双眸中涓涓银白色泽的东西,不可用三言两语解释的清楚,清冷的明月泻下的黄白银束之下,它暗自熠闪着几星淡雅的水亮银光,带着点暗沉的韵味,带着点忧郁的气质……

直到此时,我才仔细看清了挂在手腕上的东西:古朴、大方、高贵、精细,近乎完美的全貌,如此这般的举世无双。意想不到的它,竟会生生来到我的身边,颠颠跑到了我的手腕上。

犹记,那天是我在博物馆出事的第二天,也就是在上飞机前的二小时,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把我约了出来,当时没有多想,可能以为对方知道我要回国了,所以来送别的。我们在机场旁的一家很小的咖啡店见面。

咖啡店里没几个人,我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窗口的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见我走来,他微微一怔片刻间便又恢复了自然,只是仍定定的呆坐在那儿,眼睛直直的看着我。这样的目光,我还是第一次从他眼眸里见到,实话说心里打着小鼓儿真是有点害怕。

我在他的对面坐下,注视他的眼睛,半晌我笑了笑道:“维尼,是给我送行的吧!”

他一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皱起眉毛,仔细打量他,他的眼睛周围深陷,原本就大的眼珠显得更大了,我发觉他从未在我面前表现得这么没有精神,我一愣发呆的看着他。

突然,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兀自站起,从他的外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木盒子,他猛地递到我的面前,速度之快令我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我问他。

“拿着,好好保管。”

他重重地把木盒子塞给我,我感觉到他有些颤抖的手掌,凉凉的握住我的手心,逐渐收紧的力道令我惊讶。我张着大口瞪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路顺风!我走了。”颓然松开手,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匆匆经过我的身边,向咖啡店外走去。

我足足愣了一分钟,脑袋西里糊涂的,等理清了头绪我忙把木盒子收入口袋里急急跑出咖啡店,往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维尼……”我大喊,前面不远处的中年男人应着我的声音回过头。

“谢谢你的礼物。”我大声道,虽没有打开木盒子,直觉却认为那盒子里的东西一定是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送我的礼物,也许就似朋友间分别时相互馈赠的礼物吧!

听到我的话,我感觉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嘴唇也微微颤动着。他的头面向着我但是他的眼睛却没有看我的脸,我打了个问号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天穹白茫一片,层叠的云絮略微的透着一些绯红的色泽,转瞬,这色泽似红紫如黑血,变幻多样令人惊讶的同时略为惊惧悚然。

一个声音轻轻飘到我的耳里:“郝勍,它原本就是你的。”

我惊异,猛地回头,却只看见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深沉孤绝离去的背影。

在飞机上,大家都各自沉睡的时候,我才静下心来记起了那个木头盒子。从口袋里掏出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送我的木盒子,打开,看到它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随之袭来,我的神经开始不受控制的突突跳起来。

很难想象,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会把它给我,这个我认为的“纯银手镯”,巴格达国家博物馆里的珍贵文物,他怎能就这样随随便便的交给我了事?作为博物馆的副馆长他没有这个权力,也不能这样做。难道他有难言之隐,不好开口和我讲明?或许是想把它暂时寄放在我这里?问题是他为何要独独给我?又为何不和我说明原由呢?

我们最后见面时,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对我说的那些匪夷所思的话,至今还令我难以理解。难道我只能被动的接受?只能冥想这些个经历而诧异自问?更未曾想到的是,因这场战争的开火竟让安检顺利的通过,没有查出“纯银手镯”,它就这么平静的被我不知不觉带出了伊拉克带到了国内。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自己也愿意把它放在身边,竟不想将它归还伊拉克文物局。转念一想,可不是我愿意带回中国的,更非是我偷来的,这可是人家好意要“送”给我的呀!呼,大概是人的**在作祟吧!又或许是它的独特魅力令我无法逃脱了。

大概我确实有这样的**吧!有一次在随意试试看的心理作梗之下,便想着是不是真如我想的那般是个手镯呢?戴上一试,谁知一戴上它竟再也拿不掉了。那天的我惊叫一声,在目瞪口呆的蠢样中,惊天动地的盯着牢牢戴于手腕上的它。那一幕,我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了,困惑因此产生。

时下,收藏古董就像女士赶时尚潮流一样的风靡,虽然我偶尔也想弄几样古董赏玩赏玩,可也只是心里见见,知道自己没鉴赏的好眼光,更没保管古董的能力。可现下真真遇上这事儿了,不外乎是手忙脚乱、举足无措,理所当然自个儿这些天来老是在发呆中渡过。问题是这件东西还会一直在我的手腕上呆着,如果我不好好保护着它,如果我不避免让别人给瞧见,那今后的事儿麻烦就大了……唉,往后我的手腕就苦了。

几年未见的母亲,在我洗手时乍一眼瞧见无意显露的“手镯”(虽不能确定它是件什么东西,暂时叫它手镯吧!),比见到我本人更加惊喜,还真有点伤了我的心。要知道我们可是将近8年未见面了的母女啊!惊喜过后,母亲也只剩一脸的不解和茫然,这情况到和我第一次发现博物馆的“手镯”戴在自己腕上取不下来时有些类同。

同样,我迷惘、困惑过,同样,我无法向母亲解释它神秘的出现在我手腕,以及怎样都无法取下来。我只能笑着淡化过去,对母亲说一些违心的话,告诉她说是一位伊拉克友人送给自己的礼物,实际上这也算不得撒谎,确实这是我的朋友维尼•穆罕默德•贝克尔给我的。奇怪的是,母亲竟也没有怀疑,也许她觉得女儿在伊拉克呆了那么长的时间,交几个好一些的朋友也不为怪,好到送珍贵的古董给我也算是正常的事情(我的母亲李英凡认为银手镯必定为上等的古董,还不知道,其实它是珍贵无比的出土文物)。

趴在写字台温热的电热玻璃板上,我迷迷糊糊的寐着眼儿,左侧贴墙伫立的长方形垂直落地镜里,我半睁半闭的眼神中,清晰的看到镜子里影映出我有些疲倦的剪影……

唔……唔…………呵呵…………唔…………

轻轻呜咽的呻吟,陡然间诧异的徘徊,余音绕梁的回旋抖散,微乎其微的游移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静放在写字台上降红色外壳的书籍,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慢悠悠地掀开了艳红色的封面,台灯白炽的光线打在扉页黯绿色的油光纸上,细微地泛起几缕扎眼的光束,一行纯白的方体字,倾斜着40度角整齐划一显现于光束的下方……

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只是微闭着眼睛,房间里有些什么动响,我可是清楚的很。

“אגהוטלמסץשױ……”

“唔…………‘宋……词……三百首’……”

书页轻轻合上,一股微细的叹气吐在降红的封面上,书页应和着似的上下颠了颠。我感到及肩的碎发兀自扬散波动,伏了伏轻扬荡开,凌空原地回旋的打着转儿,又悄悄安静下来随意散落于我纤细的肩臂上。

“……怎么灯还亮着,这孩子……”

母亲经过我半掩的房门,推开门喃喃自语地走进来。我静静地伏在写字台上面,丝毫未理会母亲蓦然的进入,她轻手轻脚靠近,直至我的身边才轻轻地扶起我的身体,掺着我将我小心翼翼放到几步远的床上。我偷眼看着她,心里有一丝柔情漫漫上涌。

兀地,母亲英凡本能的回转头,难到她和我一样在经过镜子时眼角都不经意的扫到了……镜子里头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晃过了我和她,我们的眼睛……

蹙了蹙眉心,母亲慢慢走近那面靠墙而立的落地镜……

呼——她叹出口气,显然,她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细看后其实什么都没有。

母亲吁了口气,随手按下台灯的off键,光线陡地一暗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的幕布里。静立了一小会儿,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母亲睨了睨床上的我,才小心翼翼地挪步至房门,蹑手蹑脚走出房间轻合上门。

呜……呵呵…………唔…………嗬…………

好久过后,在我快要沉睡了,那阵声音却不合适宜的出现在房间里,轻绕着回荡开来。惊惧,谁说不害怕来着?真正遇上这档子事还真令人心里发毛,颤颤微微。

“谁?”我憋着一口气,轻声道。

毫无动静,显然只剩不知向谁提问的余音,淡淡缭绕在房里不大的空间。半晌,我吐出气息,倏然瞋目的双眸轻轻眨了眨,半刻钟后偏过头,我闭上眼帘入梦而眠。

玻璃窗顶悬挂着纯色窗帘悄然飞扬,与窗体透明的玻璃拉开长长的间距,瞬间轻慢盈散款款落下,划开的扇形圆弧悄悄地碰触窗体的边缘。

我下意识睁目,静静地盯着窗棂。

一抹寂寥的身形,无声无息安然伫立窗帘旁,明镜透亮的落地镜子,淡淡的影印他缥缈风骨的身躯,旋即悄然出现一张俊逸孤寂的侧脸,浓厚的眉峰,挺拔的鼻梁,淡薄的唇角,深灰的眼瞳……

循着他语言又止的冷寂眼神,落地镜子中透显着另一张不同与他,柔和中略带着苍白的容妍,那是我的脸我意识到。我呆若木鸡的神情,瞋目无语的愣样,苍茫似雾的心境,生生的坠入了他恣意闪动、淡然冷寂的灰褐色眼睛。

爱在西元前—美索之原_爱在西元前—美索之原全文免费阅读_更新完毕!

最新小说: 主角霍海云晴 云晴霍海 极品龙婿龙辰(龙辰楚婉柔) 万古第一杀神苏玄 燃情辣妻携宝归来沈蔓歌叶南弦 遮天之女帝的绊脚石 无敌古仙医叶飞 龙血丹尊叶辰(叶辰沈雁凡) 当霸总一家穿越到古代后庄静初褚南玹 五宝爹地甜宠妈陆南烟顾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