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逃逸
“他”徘徊在别墅的外围,夜色浓郁,又黑又长的发将他的上身包裹起来,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地显于别墅外围的树林里。一股淡淡的忧郁气质从他身上不自禁地散发出来,斜搭在他上身的纯白衣袍长长的拖曳于地面,随着他一步又一步缓行而流散飘扬。超然脱俗,不识人世烟火的飘游仙人,我突然窜出一种想念。
他没有看到我,从这个角度我也无法看清他的面容,静静望着他来回踱步的身形,一下又一下流水般踏入我的心田。时间滞停不前,仿佛天地仅止窗前观望的我与闲散踱步的他,我轻倚在窗棂一侧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时间止于此,那该多好呀!晃入我脑中的感念如此的清晰,静观于他的形我便亦满足……
他的身形猛然定住,霍地侧头,突来的举动令我的睫毛瞬间做出了反应,眨了又眨像似掩饰我那不小心的窥探。他灰褐色的眼睛盯住我的方向,看到了窗棂一侧的我。心下一颤,靠着栏棂的头一动,我缓缓折正脑袋对视住他的脸,他深邃的灰褐色眸光不斜不移紧紧凝睨住了我的容颜。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午夜的天地间飘摇张扬着无名的幕黑之色,压得人喘不过气,窒息如影随形迫近我与他,迫近我们彼此间遥遥相望那段若有似无的距离。
他的眸光由冷淡慢慢转为欣喜,虽刹然而过,却直刺我心,渐渐地他的眼底泛起淡淡的涟漪,随后浓郁的焦灼气息浮上了他微微泛白的脸庞。我的心随着他不断变换的表情上下起浮,停停顿顿的忽而跃动,忽而下沉。双手暗暗绞在了一起,手心的汗渍流转于交握一起的手掌心,激起我平静缓和的神经。
我的眼睛悚然而惊,微微蹙起眉头,抿着唇角,凝目他一系列的动作。眉峰一挑,天,他的意思竟然是……
左腿的半个脚已移向空处,俯瞰别墅下暗潮汹涌的海水,我的勇气尽失,嗓子变得干燥难受,喉咙也隐隐生痛。别墅四面只东面绝壁临海,底下暗礁丛生,潮涌击壁,仅听着水与礁碰在一起磨擦的声音,不寒而粟便袭上四肢百骸。如果把人的身体放在里面……哎哟,可想而知……啧啧……甩头,我连想的勇气都没有。自嘲的笑起来,想不到自个儿竟会听“他”的话来到别墅最高的平台,也是离海最近的峭壁。
如果逃出此地只能用“死”来换取,那我宁可在此地衣食无虑的活着,不要做一个淹死鬼或者冻死鬼。我是人,没有不怕死的气度,没有不畏痛的高洁,没有不追崇富裕生活的憧憬……平凡是我,就算是他,我也……
“郝小姐!”高亮的尖音猝然间惊亮的在身后响起。
我猛然回头,却踏空了脚下钢筋质地的平台,瞋目呆怔被我迅捷下坠的超空时速瞬间掩埋,上面沸腾的尖声立喊离我越来越远,下面冰寒的湿重渐渐趋近了我。泪不知何时已扑簌而来,能生或死已不在于我,生又如何,死又何惧,凭天由命,抑言语信他?
我睁开眼眸,天地间黑漆无边,眼底浸入一大片遥远无际的阒深大海,四周静悄悄的并未我感觉般的寒冷和冰冻,攥紧手掌心,一缕青丝滑过我的手背。诧异,螓首间,一弯笑意淡淡的挂在“他”的嘴角畔,那双幽亮的灰褐色眼睛轻点一丝柔情。
屏气,刹那,我的脸微红,他低下了头,发丝顺滑的下垂轻触我的颊崖。我与他,他和我,我们之间仅咫尺,促短的距离拉近了彼此,看不清他的表情,因为他的乌发恍乱了我的眼睛,我的视线,但其脸上的苍茫却令我止不住地心悸……
吐了口气,又深吸了一口,像是憋气了很久的溺水者般,半晌我才慢慢恢复过来。我被他紧抱在怀里,他慢悠悠的行着,一步一步瑰丽的步伐。这时,我才诧异的发现,他不乱不快井然有条,行的不是陆地,而是在不知何深的大海里。
我聚手环着他,也任他搂着我,稳随着他的步子在心底打着拍子,油然从我心间散发出他幽雅欲仙的气息,我微微寐上眸子,嘴角轻抹上一点笑意。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掀睫,他轻轻淡淡的音调由头顶而下,缓缓诉说着他的意念与今后遥长的路途。我由背后月光倾泻下的光华,凝睨他投在海面的影子,风雅俊美、独树一帜、丰姿隽爽、飘然如仙……埋首于他青丝与白袍缠绕的胸怀,我坠崖飘散的发与他墨黑的青丝慢慢聚拢,轻轻缠绕,紧紧纠葛。
我深吸着夜色下萦绕的涓涓光华,静听着他轻不可闻的叹息,回首耳畔的竟是他第一次开口与我的这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好好听的嗓音,为何他迟迟不开口说话呢?时至今日,我才有幸听闻,好喜欢他的声音。
“你从哪儿来?”我轻声问,却不敢抬首。
隐隐察觉他低首凝视我,青丝晃于我的眼睫周围,麻麻地啄着我的眼帘,我一靠缩紧在他胸前,我闭上眼睛静等他的回复。
他叹谓一声,低低地轻吟:“叫我辛赫斯纳,勍。”
他知道我的名?!我一怔,未睁眼。
他答非所问,但我不介意,会心一笑我在心里刻下了这个名字:辛赫斯纳。
耳畔似有似无地浮上轻灵悠扬的音乐,我在心底轻轻吟唱张韶涵的《journey》:
it‘salonglongjourney
tilliknowwherei‘msupposedtobe
it‘salonglongjourney
idon‘tknowificanbelieve
whenshadowsfallandblockmyeyes
iamlostandknowthatimusthide
it‘salonglongjourney
tillifindmywayhometoyou
manydaysi‘vespent
driftingonthroughemptyshores
wonderingwhat‘smypurpose
wonderinghowtomakemestrong
iknowiwillfalteriknowiwillcry
iknowyou‘llbestandingbymyside
it‘salonglongjourney
andineedtobeclosetoyou……
我一睡竟睡去了三天,也许在他安逸的怀抱里我不再觉得失去什么,也不再有什么遗
憾与纷争,祖国的怀思也不似先前那样的思念与怀伤了,那个家不回也罢,脑中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泪串串下落,扑簌而下的晶莹水珠,倾诉着我的无奈和惆怅。
他,辛赫斯纳就在我的身边,在我昏睡的时间里,他带着我竟奇迹般的出了卡塔尔的国界,我们现在踏上的土地“kingdomofsaudiArabia”——沙特阿拉伯王国。走在天蓝地袤的亚热带沙漠气侯的土埃上,炎热干燥的气温令我的心情分外愉悦。脱离卡塔尔不知是福还是祸的禁锢之地,喜自由的我有些意外,自己竟会那么快乐洒脱,如鱼潜游入水,如鹰震翅高飞。
辛赫斯纳话不多,给人一种淡漠的萧瑟感。他静下休憩时,我总能在他的眉宇之间寻到一闪而逝的担心与忧郁,下一秒即恢复至淡然冷清的表情。我执手想抚去他不知从何来的忧愁,却连在何处落下都无从而得。使不上劲帮不上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他对我而言还是模糊的,他到底是谁?为何总在我的身边出现?
时常见到他那种令我心痛的神情,终使我隐忍不住爆发了心底的疑惑,望着眼前静静坐在我身侧骆驼上的辛赫斯纳,我叹道:“我们这是去哪?”
21世纪的今朝,明明有比这更好的交通工具,为何他却偏偏选中了它?如果只是纯粹的玩着坐一坐骑一会儿,兴许我还觉得好玩,可这回要骑着它坐上个把小时,我真怀疑辛赫斯纳是不是故意让我累的趴下,还是他自个儿从小就有自虐倾向?
他因我的话微偏头,偶尔刮来的风沙将他裹在发上的头巾一角吹扬起来,忧郁的气息袅袅升腾羁绊在他周身,半晌才慢慢闲散的退去……
“怎么?不喜欢它?”头一抵我身下的骆驼,他低沉地说道,脸上分不清是喜还是怒。
我怔愣,刹那才恢复原貌,他的答非所问我早已领教过了,是存心想和我闹着玩儿还是他根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呢?翻翻白眼我决定放弃和他说话,唉……真是累人啊!
“你想去哪儿?”突然他兀自开口,眼眸投向沙漠远处的公路,那里偶尔有车子经过,因只有同一方向的行车,车速都异常的快捷。
他直白的问话反倒令我一下子对不上话来,想了半天我才回道:“你准备去哪?”
我想他应该有他要去的地方,而他救我带着我逃逸,来到沙特阿拉伯王国必有他的一番道理,出于此,我想问清他的目的确实是必要的。知道他不可能一辈子伴在我的身侧,他有自己的计划,而我亦有自个儿的打算。
“不知道。”他轻道,拉好他的白色头巾,斜头看了我一眼,猝又回头。
“啊”!我脱口叫了一声感到甚是奇怪,脑袋也混混沌沌起来。他这是什么话,我根本没有想过他会有这样的回答,一时半会儿竟无法做出反应。
“你终究是忘了吧!风沙、尘土、碧天、古都……这么长久的时间,忘了……忘了更好,一切都忘了吧,不要再记起了。”
隐绰间,他似自言自语的话飘入我的耳里,搅乱了我懵懵懂懂的清涩,亦打醒了我的糊涂脑袋,我无法理解他话中的含义,但却对他所说的暗自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条件反射地问他,对他有着好奇。
“想回家吗?”一丝若有似无的声音隐约而至,我的脱口叫喊与反问,并没有惹起他多大的注意力。反而,他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很成功的,我想到了我的父亲。
我抬首,临近正午的艳阳直射入我螓首而起的眸,灼烈的气息逐渐蛊惑我的思维,我发起怔来,回家?回哪个家?中国的家?还是老爸那儿?
我气若游丝的脱嘴道:“我想见我老爸。”这确实是我心念所想,我想见我的父亲。
想必他不会听见,我的声音很轻,轻不可闻,想我自己也未必是听清了,心底的声音你能听清楚么?
“他在那里吧!在这个世纪应该叫……伊位克的地方。”幽暗的沉寂音色从他那方传递过来,有着寒冷、有着清俊、有着寂寥、有着孤独。
“伊拉克……”喃喃细语,竟是我生活了八年的地方啊!可为何心底有一丝难耐,我的眼睛迷茫上大片雾气,幸许是被灼热的气温蒸腾出了水气。路途慢慢,远方层层叠叠的天地,接苍穹连黄埃,翘首张望,沙砾满目四处,心情也跟着陡然沉重。
“战争……”他淡淡笑出了声,披晨光的身形渐渐被拉长,儒雅俊逸、淡若烟霞的气质,缓慢笼罩上浓郁的忧愁气韵。
迷糊的聆听着他的叹息,眼前蓦然恍惚,定睛看去一只修长白皙的掌心举到了我的脸前眸中,我诧然,抬头睨睇他。
“走吧!去伊—拉—克。”清冽的单音静静的吐出,一如形单影只的他。
吸口气,我瞋大眼睛,一切豁然开朗。我倾听沙风吹弹的回音与间歇中的萦绕纠结,微笑悄然浮于我上扬的嘴畔。回眸他的俊容,灰褐色的眼中一潭清柔深影处,剪未断理不绝。我发出一声叹息,淡雅如他,慧性神绝。
轻抿笑颜,我回他:愿意奉陪。
欣然抬起我纤纤白净的手,放于他修长的掌心,自然而然的握着它,似千百年前就如此,再正常不过了。他抓着我的手轻轻收紧,慢慢加重了力道,紧窒却不生痛。
手心相抵瑟瑟地传递着彼此的汗湿,微红了脸颊,我垂下首,瞥开眼遥视望无边垠的彼岸。知路途漫漫,而那西亚男人定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自会还你自由。但现在不行,我需要你的帮助,在我达成我愿前,你最好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
不管他是何意,从我离开卡塔尔那刻起,不安与惧意随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攀上我的全身四处。西亚男人一句一句冷泠的话,扣在我的心里,很难忘却,绝非轻易能抹去的,我不安的胸口又添了一桩新愁。
天际湛蓝的韵色,一缕新少见到的云絮悠然轻飘过头顶,伊拉克,又一旧愿停伫在心里,长久回荡。老爸……他好吗?还是如同以往那般的忙碌吗?
离开前的那次博物馆轰炸,亲身经历,清晰异常,历历在目。那份深刻一直停留在了心底,战争,生灵涂炭的见证,伤了无数人,可后续仍持久下去,叹问,何时才能终止停歇……
风狂起,沙子迷住了我们的眼睛,覆了许多生灵的痕迹,拂过多少千年往事,此时此刻,我们脚下的路还很冗长很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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