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双喜挣扎着来到院子里时,屋门外的那场闹剧已经散的七七八八了,三喜手里拿着洗脸的布巾,正要往衣架上晾,转眼瞅到双喜,她急忙跑过来扶住了她。
“二姐,你还病着,起来做什么?”三喜挑着眉头,焦声问道,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她眼眶中又带着淡淡的红,眼底下有青黑之色。
双喜顾不得她,赶紧拉扯着她往屋外走,边走边道:“三喜,快扶姐姐去外头看看,娘骂得太狠了,不该这样”
三喜没吱声,乖顺的扶她到了大门口。
院外乌黝黝站了十多个婆子,都是附近的住户,抻着脑袋,一水儿都朝着东头小巷子里看。
双喜跟着大伙儿视线看去,就见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丫头,背着个老妇人,朝着西大街一路狂走。
不用猜想,也知那老妇人是谁了。
门口李四娘恶狠狠瞪着远去的两人,撑着腰,胸膛跟着一起一伏,似乎还没喘匀。
转眼远走的两人拐个弯,不见了踪影,李四娘恶狠狠又道:“呸!老东西,日日上门找老娘要儿子,还当老娘好欺负,不骂她一回,真拿老娘当软柿子捏了!”
围观的婆子们打了个哆嗦,脸上带着谄笑,慢慢的往家去了。
双喜倚着木门,脸色又是一阵白。
李四娘转过身,瞧到双喜,有些意外,脸上的厉色褪去几分,把腰侧的帕子摘出来,擦了几把虚汗,叮嘱三喜道:“在家看着你二姐,记得熬药,要这老婆子还上门,就把门关严实喽,别让她跟个疯狗似的,瞅见咱就吠!”
说这话时,虽是叮嘱三喜,眼珠子却是瞅着双喜。
三喜乖顺点点头。
李四娘放下心,抬起手指头又扶了扶髻侧银钗,仔细捋了捋,没觉着不妥,这才转身,扭着腰肢,一摇一摆上工去了。
“二姐咱也进去吧!”
待李四娘走远,三喜轻声在双喜耳边道。
双喜点了点头,倚着三喜进了屋。
“二姐,你别怪娘了,黑虎哥娘亲不是好相与的,这两日天天上门来闹,娘前两天还对她好脸色,今日定是被缠得烦了”
三喜生怕双喜对李四娘生了误会,赶紧的解释。
双喜摇摇头,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早日的西街偏巷甚是忙碌,夏日已经来临,泔水夹杂着粪臭,**的味儿溢满半条长巷,唯有院中那初春时候栽种的几簇野花儿,开的绚烂,点缀了长长一溜儿的院角,给小小庭院带来丝丝清香。
双喜两个脸颊通红,身上也阵阵的发冷,进了屋,躺上了床,三喜去给她熬药,她翻了两下身之后,却再睡不着了,心里揪心揪肝的难受。
照赵一鸣那边得到的情况来看,黑虎也许真的凶多吉少了,水牛山山势险峻复杂,即便是经验老道的猎户,年年也听说有折损在里头的,何况春季正是野物繁衍的季节,那些凶兽便格外的凶残,他又是孤身一人进山,情况似乎史无前例的糟糕
窗外日头渐渐明亮,双喜侧躺在床上,看着窗棱上破旧的窗纸,眼神木讷,又出了神
如果当初她能拦着他,不让他进山,也许就不会有眼下这般糟心事儿了。
银子钱财都是身外物,与活生生的人相比,自是比都不能比,黑虎家如果没了他,以后他老娘该如何过?她又该怎么办?
双喜不敢想,也拒绝去想,她现在真是生出了十万个后悔来。
辰时许,福满楼的小厮又上了门,取走一百个鸭蛋,给了一两银子。
三喜送走人,揣着银子喜滋滋要来与双喜看,回来见她缩在床脚,蜷缩得跟个虾米似的,似乎已经睡着了,桌案上的药碗也只剩下碗底的一点儿药渣。
三喜松了口气,轻轻帮她盖上薄被,轻手轻脚出了屋子,再把房门掩上。
三天之后,双喜的高烧终是褪下去了,后背处深可见骨的划伤也结了疤,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脸蛋儿又黄了起来,但总算不再焉焉的没精神了,只后脑勺上的那个大包,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偶尔起身急了,便一阵阵的晕眩。
小小年纪,双喜也害怕落下什么隐疾,再去医馆抓药时,她问了老大夫,知晓应是血瘀不散,假以时日,只要这包下去了,应是不会影响以后,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落下些许。
双喜的伤再一点点恢复,可黑虎还是没有半点儿消息,赵一鸣的人不分昼夜,搜寻整整四天之后,终是放弃了。
他派了小厮过来,与她说明情况,双喜麻木应着,但心里早已如汤锅乱炖,混乱一片。
小厮走前特意提醒她,公子半夜偷跑进山,又在山里呆了一日一夜,被老爷知道了,又被禁足,这才不能来看她。
说完话,小厮一脸殷切,想要从双喜这讨得一星半点儿回话,好回去交差,但双喜这刻木呆呆的,似个傻子一样,那小厮便露出明显的失望来,再三喜一再感谢之后,怏怏的走了。
烧退了,身上也渐渐的不再疼了,日子晃眼就进入了六月。
双喜上了两回黑虎家,每回去,尚未进门,就被开门的三丫连人带东西给甩出了门,有时候她想着与黑虎娘说几句话,赔个不是,三丫也对她毫不客气,一双眼睛怨毒的瞪她,把她当成杀害黑虎的刽子手。
她不骂她,但这眼神儿却比骂人更让她难受,直到又有两次,双喜再踏进北街小巷时,还未到黑虎家门口,竟被左邻四舍两三个十来岁的毛孩子连着扔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