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的样子,我也见到了。”慕绝烟语重心长,“破升三阶对你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
她目光幽深,又有几分无奈:“兰无疆,你体内的力量非比寻常。灵煞皆存,虽极具天赋,却也可能变成害了你的毒药。”
“您早就知道?”
慕绝烟颔首。
“那……”
兰无疆欲言又止,慕绝烟却接过了她的话:“我并不会为此便不收你,也不会为此便将赌注压在你身上。”
“你就是你,我相信你能选择正确的道路。”
兰无疆的内心被动摇。
从她出生,便没有人把她当做人看。
到了兰家,关切也不过是假装,她只是兰家的一把利器,还要经受明刀暗枪。
可慕绝烟的关心与信任,却是情真意切。
“兰无疆,只要你的力量运用得当,日后定有作为。”慕绝烟又开口说道,“我希望你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那条路。”
她心下一暖,重重点头应下:“掌门放心,我会牢记于心的。”
见此,慕绝烟亦颇感欣慰。
“还有件事。”慕绝烟话锋一转,“你将自己的心绷得太死了。”
兰无疆一顿。
“我亦知强者向来独行,只不过你还要懂得一个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呷了一口茶,“人心所向,才是重中之重。”
兰无疆独行,是因为她从未被呵护过。
只是慕绝烟说这一番话,她却不想反驳。
即便她再铁石心肠,也分得清什么话是真心为她考虑。
于她而言,慕绝烟已不仅仅是师父这么简单。
她许久未感受到的亲情,却在短短的一盏茶时间,便在慕绝烟这里体会的淋漓尽致。
久违的感觉,让她鼻尖酸涩。
“我记住了。”压下内心的澎湃,兰无疆郑重道。
“那就好。你天资聪颖,自然不需要我多敲打。”慕绝烟满意一笑,“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才破了阶,应当好好休息。”
“是。”
兰无疆抱拳拱手,正欲离开,却又被慕绝烟叫住。
“蔷藏脾气火爆,却没有坏心。今日之事,想来她并非故意为之。”慕绝烟微叹,虽在心里迟疑片刻,却仍旧将这番话说了出来。
而兰无疆无需将话挑明,就已心下了然:“掌门放心,我相信师姐这么做是事出有因。既然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
哪怕是看在慕绝烟的面子上,兰无疆亦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对她好的人,她亦会加倍相倾,故而慕绝烟对她的期望,她也不会辜负。
“那就好,虽然你是师妹,可日后还要你担待这位师姐了。”
“师父放心,我一定尽力为之。”兰无疆朗然一笑。
几日过后,倒也证明了慕绝烟的猜测无差。
虽受了好一顿教训,但慕蔷藏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时不时便来兰无疆面前挑衅。
只碍着与慕绝烟的承诺,兰无疆亦只将慕蔷藏当做空气,从未理会。
“兰无疆!”忍无可忍的慕蔷藏终于拦下了兰无疆的去路。
兰无疆停下脚步,语气淡漠:“干什么?”
“你敢无视我?”她上前一步,眉头拧起,一副刁蛮模样。
“不然如何?”兰无疆挑眉,带着几分不耐。
这话倒问住了慕蔷藏。
她一顿,随即又梗着脖子说道:“自然是同你分个高下。”
兰无疆轻嗤一声,笑容中流露出几分张狂:“上次的打,没挨够?”
回想起兰无疆上次发了疯一般的举动,慕蔷藏身子一僵,背后发冷。
趁着慕蔷藏愣怔的工夫,兰无疆脱了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既然是应了慕绝烟之事,她自然不会违反约定。
更何况,有些事在兰无疆心中已然如明镜一般。
慕蔷藏虽然性子火辣,却也的确算是直率之人,心思不坏。
如若不然,上次一战她癫狂时,慕蔷藏大可独自抽身,只让她自甘堕落便是。
她二人井水不犯河水,未曾交恶,突然咄咄相逼,定然事出有因。
“那你觉得是谁?”兰温酒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兰无疆托腮沉思:“许是陈阿离吧。”
“你确定?”
“她近来同慕蔷藏走得极近,若不是她吹风,我倒不知道还有谁。”
“那你不想个办法?”
“办法自然有,只是要请你陪我演一场戏。”
兰无疆看向兰温酒,眼神炯炯。
翌日,陈阿离才路过长廊,就见兰无疆同兰温酒争执不休。
这般热闹,自然少不得她在场。她悄然前至,躲在了栏杆之后。
“兰无疆,你少目中无人!”兰温酒指着兰无疆的鼻子骂道,“别忘了,没有兰家,你不过是个废物!”
“你几次三番输在我这个废物手上,还险些丧了命,忘了?”兰无疆指尖钳住兰温酒下颌。
兰温酒一把拍下兰无疆的手,又是反手一掌,扇在了兰无疆脸颊上,清脆可闻。
“若不是兰家吩咐,我才不同你示好。”兰温酒揉着扇疼了的手,“看见你便让人恶心。”
“那日后你可有得恶心了。”兰无疆贴近兰温酒耳边说了一句,便转身要走。
只是才走两步,她又回身,扇了兰温酒一个脆生的耳光。
“还你的,下次见我,最好绕着走。”
眼见兰无疆飘然离开,兰温酒捂着发红的脸颊跺脚痛骂,双眸含泪。
被眼前这一幕惊到的陈阿离立刻整理好了思绪。
眼下慕蔷藏虽仍为她所用,但兰无疆却不接挑衅,这让她甚是恼火。
她可不想就这么放过兰无疆。
而就在这时,兰无疆竟然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兰温酒闹僵,这简直是老天助她。
若能拉拢来兰温酒,定然能知道许多兰无疆的事。
眼珠一转,陈阿离已有决断。
“师妹这是怎么了?”她自柱后绕出,做出路过的架势,上前关切问道。
只是兰温酒只瞪了她一眼:“要你管?”酷
她转身要走,却被陈阿离一把拉住手腕。
兰温酒虽心中暗笑,面上却仍带愠怒。
“我知道,方才我都看见了……”
“看见你还问!”她一把将陈阿离甩开。
陈阿离陪着笑脸,上前一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尽管来同我说。”
只是兰温酒的冲撞,却也被她记在了心里。
“你?”兰温酒半信半疑地看着陈阿离。
半晌,她才做出信任陈阿离的样子,按着兰无疆的指示,将她们二人只见的过节和盘托出。
“她竟这样过分?”陈阿离大惊,随即做出怜惜之态:“抢了你的屋子,却还将你打伤,真是狠毒。”
兰温酒亦是义愤填膺之色:“若非兰家留她有用,我才不当她的跟班。看见她就让我想起往日仇来。”
“师妹别气。”陈阿离拍了拍她的肩膀,“往后大不了不同她来往,丹霞教也不缺她一人。”
示好之意溢于言表。
陈阿离上钩,入了她二人的圈套。
兰温酒虽是抹着泪点头,却在暗中勾起了嘴角。
几日下来,兰温酒已同陈阿离成了至交,无话不谈。
以她兰家的背景,自然少不得有人想来交好,更何况此时她们还有了共同的敌人。
这正是兰无疆所需要的。
顺着兰温酒的引导,陈阿离知道了许多有关兰无疆之事,半真半假,她却以为自己足以了解兰无疆。
“原先在兰家时,我就觉着她手脚不干净。”兰温酒嘟着嘴抱怨道,“就是没抓到把柄,不然定要祖爷给她好看!”
话出自兰温酒口中,却印在了陈阿离心里。
入夜,兰无疆盘膝而坐,灵气于体内游走。
才入出窍期不久,修炼也大不如前,她心跳得厉害,调整着气息,让灵气贯通经脉,直至一炷香后,才稳下了这股灵气。
不时,已是出窍四阶。
兰温酒的纸条正巧传进兰无疆的房中,陈阿离的计划亦展露无疑。
每日正午,慕绝烟卧寝内都不会有人在,于丹霞教多年,陈阿离早已熟知于心。
她借着此时空当,便潜入了房中,顺手拿了一颗丹药,又溜了出去。
虽只是一颗小小的丹药,但却是作用非凡。
若将它放到兰无疆房中,自是能让她百口莫辩。
陈阿离这般洋洋自得地想着,才走出屋子没几步,却迎面撞上了前来的慕蔷藏。
“你怎么在这儿?”陈阿离一惊,赶忙将手上的盒子藏了起来。
而慕蔷藏更是眉头一皱:“这话应当我来问你才是。你手上拿了什么?”
她抬眼看了看慕绝烟卧寝的匾额,更觉事有蹊跷。
“没什么。”
东西自然不能被慕蔷藏发现,陈阿离快步要走,却被慕蔷藏一把拦下。
她做足了架势,语气亦坚定:“说清楚再走。”
见她如此,陈阿离心知,若是直接离开,恐怕慕蔷藏要在这里同她交手。
“是……是掌门要我拿给她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我才见了掌门,没见她要谁做什么。”
“早先说的,你没碰上罢了。”陈阿离尴尬一笑,“又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用闹得人尽皆知不是?”
慕蔷藏皱着眉头,眉眼低垂,似乎是在思索她这番话的可靠性有多少。
只是她听进去了,却不代表她会信。
陈阿离深知,自己这借口并站不住脚,依着慕蔷藏的头脑,她认真一想便知其中真假。
她开口,打断了慕蔷藏的思绪:“我又能做什么?总不能是暗害掌门吧?时间不早了,你再不放我走,若是被掌门怪罪我可担不起。”
这番话避重就轻,倒将锋芒引向了他处。
疑点重重,但只听她所言,句句却都有道理。
故而尽管还想再问,但慕蔷藏还是三思过后放了陈阿离离开。
毕竟若真有此事,耽误了慕绝烟,她也担不起责。
只是慕蔷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是更加疑惑:“既然是给掌门拿东西,她这么紧张做什么?”
越想越觉其中有问题,只是慕蔷藏才要上前去问个究竟,却被一只手猛然拉住了手腕,拖到暗处。
慕蔷藏才要惊呼,又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丝毫声响都发不出。
“别出声。”耳边传来的却是兰无疆的声音。
与兰温酒互通消息的她早就知道今日陈阿离会栽赃陷害,故而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原本未想出面,想看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诡计来,却未承想碰上了慕蔷藏。
为了不让她惊扰陈阿离,更为了让她看清真相,故而兰无疆才动了手。
她一怒,就要抬肘而击,只是兰无疆却早早料到了她的举动,一举挡下。
下一刻,兰无疆便放开了慕蔷藏。
“你做什么?”她双目圆睁,愤愤地看着兰无疆。
原本就苦于兰无疆对她熟若无睹,这次她送上门不说,还上来就动手动脚。
慕蔷藏愤愤,大有磨刀霍霍之意。
兰无疆伸手在唇间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你不是好奇她此行的目的吗?”
“我……”被说穿了心事,慕蔷藏眼神游离,却依旧嘴硬:“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是没什么关系。”兰无疆做了个请的姿势,“那算我多管闲事,您请自便。”
这话把慕蔷藏噎得一梗,眼眸中火焰更盛。
把她拉过来,然后只这平淡一句话?
对兰无疆的无动于衷,慕蔷藏只觉心火快将自己吞噬。
“你要我走,我偏不走!”她一跺脚,更加看兰无疆不过眼:“我堂堂丹霞教弟子,凭什么要听你一个新来的说的话?”
兰无疆薄唇轻勾,从鼻腔中挤出一声轻嗤,像是在嘲笑一般。
“你笑什么?”慕蔷藏瞪着一双眼质问道。
“和你有什么关系?”兰无疆挑眉,眉眼无辜地反问道。
又将一军。
慕蔷藏咬着唇内的软肉,嘴上有多疼,心里就有多气。
“我是丹霞教的师姐,便有权过问每个人的行踪。”她手一叉腰,故作蛮横:“看你形迹可疑,问你又如何?”
兰无疆一摊手,坦坦荡荡:“我自是问心无愧。若说可以,方才的陈阿离才更可疑吧?”
经她这样一说,慕蔷藏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