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扬古听到何常在的话大惊失色,道:“还在谈判呢,你们怎能打上门来呢!”
何常在笑道:“布首领切莫着急,我军并无攻城之意,只是历行演练而已!”
布扬古道:“演练?有把军队拉到别人门口的吗?”
何常在道:“我军如何行事,皆由大元帅调派,何某此次来只为邀布首领观看,至于您去或不去,我们都会准时开始!”
布扬古心里烦闷欲死,打发了何常在,独自坐在房里发愣,恍惚之间铁狼军的演习时间已至!
叶赫部的重臣察华来到布扬古的书房,敲了敲门,道:“大汗,辽东军正在城外演练各种阵势呢!咱们该怎么办?”
布扬古回过神来,打开屋门对察华道:“去城头看看!”
布扬古一行急匆匆的登上城门楼,举目望去,只见城外旌旗招展、甲光锃亮,骑步之间配合默契;更有几支重装骑兵满盔满甲,双手持长柄砍刀,行进间令人毛骨悚然!
布扬古等叶赫领导人皆哑然无语,不多时,只见冯紫英一声令下,有士兵们推出二十门重炮,黑黝黝的炮口对准城楼上的布扬古等人。
布扬古有心胆寒,他可是听说过辽东军有一种神炮,杀伤力极大,努尔哈赤的军队就是栽在这种炮上面!
待重炮摆好后,冯紫英令旗一挥,大喝道:“演练攻城!”
铁狼军的步兵推出一巨型攻城战车。车高数丈,长数十丈,车内分上下五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车中可载几百名武士,配有机弩毒矢,枪戟刀矛等兵器和破坏城墙设施的器械。
进攻时众人将车推到城脚,车顶可与城墙齐,兵士们通过天桥冲到城上与敌人拼杀,车下面用撞木等工具破坏城墙。
当然,这种庞然大物似的兵车在战斗中并不常见,它形体笨重,受地形限制,很难发挥威力,但它的突然出现,往往对守城兵士有一种巨大的威慑力,从而乱其阵脚。
冯紫英还是从锦州借过来的呢!他满意的望着叶赫城楼上的一群人,笑道:“这下得吓得他们数日难眠啦!”
他旁边有一身穿甲胄的壮汉笑道:“冯兄弟果然大才呀!”
冯紫英笑道:“薛兄谬赞了,冯某不过依帅令而为罢了!”
这人原是薛蟠,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此时披上甲胃倒真有些威风凛凛的感觉,他自己也满意至极,苦苦哀求冯紫英,才送了他这一套装备!
薛蟠心里美滋滋的:等回到奉天,一定让妈和妹妹瞧瞧,还有那个泼妇,定要你好看!
你道薛蟠所说是谁?正是他的发妻夏金桂。
原来这夏家小姐今年方十七岁,生得亦颇有姿色,亦颇识得几个字。若论心中的邱壑经纬,颇步王熙凤之后尘。
只吃亏了一件,从小时父亲去世的早,又无同胞弟兄,寡母独守此女,娇养溺爱,不啻珍宝,凡女儿一举一动,彼母皆百依百随,因此未免娇养太过,竟酿成个盗跖的性气。
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在家中时常就和丫鬟们使性弄气,轻骂重打的。
今日出了阁,自为要作当家的奶奶,比不得作女儿时腼腆温柔,须要拿出这威风来,才钤压得住人,况且见薛蟠气质刚硬,举止骄奢,若不趁热灶一气炮制熟烂,将来必不能自竖旗帜矣,又见有云儿这等一个才貌俱全的爱妾在室,越发添了“宋太祖灭南唐”之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心。
因她家多桂花,她小名就唤做金桂。她在家时不许人口中带出金桂二字来,凡有不留心误道一字者,她便定要苦打重罚才罢。
她因想桂花二字是禁止不住的,须另唤一名,因想桂花曾有广寒嫦娥之说,便将桂花改为嫦娥花,又寓自己身分如此。
薛蟠本是个怜新弃旧的人,且是有酒胆无饭力的,如今得了这样一个妻子,正在新鲜兴头上,凡事未免尽让她些。
那夏金桂见了这般形景,便也试着一步紧似一步。一月之中,二人气概还都相平;至两月之后,便觉薛蟠的气概渐次低矮了下去。
一日薛蟠酒后,不知要行何事,先与金桂商议,金桂执意不从。
薛蟠忍不住便发了几句话,赌气自行了,这金桂便气的哭如醉人一般,茶汤不进,装起病来。
请医疗治,医生又说“气血相逆,当进宽胸顺气之剂。”
薛姨娘恨的骂了薛蟠一顿,说:“如今娶了亲,眼瞅着就要抱儿子了,还是这样胡闹。人家凤凰蛋似的,好容易养了一个女儿,比花朵儿还轻巧,原看的你是个人物,才给你作老婆。你不说收了心安分守己,一心一计和和气气的过日子,还是这样胡闹,喝了几口黄汤,便折磨人家。这会子花钱吃药白遭心。”
一席话说的薛蟠后悔不迭,反来安慰金桂。金桂见婆婆如此说丈夫,越发得了意,便装出些张致来,总不理薛蟠。
薛蟠没了主意,惟自怨而已,好容易十天半月之后,才渐渐的哄转过金桂的心来,自此便加一倍小心,不免气概又矮了半截下来。
那金桂见丈夫旗纛渐倒,婆婆良善,也就渐渐的持戈试马起来。先时不过挟制薛蟠,后来倚娇作媚,将及薛姨妈。
来奉天后,宝钗久察其不轨之心,每随机应变,暗以言语弹压其志。金桂知其不可犯,每欲寻隙,又无隙可乘,只得曲意附就。
薛蟠愣神反思的时候,冯紫英收拢了队伍,训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帅欲收叶赫久矣,无奈叶赫布扬古冥顽不灵。今日咱们铁狼军就要抖出大帅的威风来!全部都有,绕城一圈再回营!”
冯紫英的将令层层传达下去,冯紫英对薛蟠笑道:“文龙兄可愿随小弟走一圈?”
薛蟠回过神来,道:“冯将军先请,薛某后面跟随!”
冯紫英也不再啰嗦,率领千余直属卫队,当先行至叶赫城下,大喝道:“铁狼神威,所向披靡!辽东威武!”
直属卫队山呼“所向披靡,辽东威武!”随行的薛蟠激动万分,跟着不停的高呼。
整整七万人的铁狼军,生生造出了十几万人的声势,绕城一圈首尾相连。“所向披靡,辽东威武”的宣言响彻云霄!
叶赫城内的女真人不由的心添几分忧虑,若真打起来,咱们能撑的住吗?
布扬古脸色阴沉的下了城楼回到府内,他不禁自问:“十万辽东军压城,自己凭着那不到十万人马能守得住吗?先前努尔哈赤久久攻不下叶赫,不是自己有多厉害,实是他多线开战无暇故及呀!如今贾玢尽收辽东,叶赫不除不快啊!”
布扬古辗转难眠,次日欲约贾珍等人继续谈判,却被告知:“特使们出城打猎了,改日再谈吧!”
何常在一连拖了三日,才给布扬古回话道:“明日最后谈一次,再无成果,我等将启程南下,回奉天禀明大元帅!”
布扬古笑道:“尊使何不多留几日,让本汗尽尽地主之谊嘛!至于和谈,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解决呢!”
何常在起身道:“好叫布扬古统领知道,大帅临行前交待我等,中秋前无论结果如何,必须撤出叶赫城!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告辞了!”
布扬古大声道:“尊使此话何意?”
何常在头也不回的道:“大帅的意志必须贯彻整个辽东!”说完便急步离去!
何常在回到驿馆,便吩咐随行人员收拾行囊,明日天黑之前必须离开叶赫!
何常在的举动,马上传到了布扬古耳边,他问道:“你看清了吗?他们真的收整行装了?”
探子回道:“千真万确,其中一个叫薛蟠的人,怕明天走不了了,现在就带人出城了!”
布扬古挥挥手让他退下,自言自语道:“他们真的放弃了吗?”
这时,有一位绝色女子转进屋内,蹁跹袅娜,端的与人不同!
有赋为证: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
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
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应惭西子,实愧王嫱。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布扬古见她进来,眉头紧皱道:“你来干什么,好好待在闺房里不行吗?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真替你着急!”
那女子轻笑道:“我岁数大了嫁不出去?是谁让我嫁不出去的?十年间你和父亲将我许配给了多人?为了你们的所谓利益,你们把我当成货物一样甩来甩去!现在我人老珠黄没了用处,你又把我当成累赘了!我悔不该生在叶赫呀!”
布扬古被她戳中痛处,带着一丝心虚呵斥道:“还不是你没用,连个男人都拢不住!”
女子笑道:“我倒想拢住呢,你给我机会吗?你悔了多少次婚,你自己不知道吗?”
布扬古气道:“布喜娅玛拉,你非要气死我吗?我现在烦的要死,没心情跟你废话,出去!”
这位女子全名为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可能有人不是很熟悉,她还有一个小名,就是东哥!
没错,她就是女真第一美女,克死几任末婚夫(有几位没死,但亡了国!)的传奇女子!叶赫曾经的法宝,如今的负担!
东哥笑道:“你现在知道烦闷了,这就是上天对你的警告!”
布扬古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了,指着她的手指不停的抖着。
东哥微笑着将布扬古的手指按下去,道:“我来不是为了气你!如今叶赫大难当头,咱们兄妹当齐心协力才对啊。”
布扬古缓和了一下心情,道:“还有什么办法?同意他们的收编,咱们家就完了,不同意也是完!索性拼一把!”
东哥摇头道:“哥哥想过没有,你手下的将士愿跟你同生共死吗?”
布扬古一滞,道:“他们世代受咱们家恩德,焉能弃我?”
东哥道:“他们可不见得如此想,他们会认为,我们世代受你叶赫那拉氏奴役,如今还要我们陪着你们死,简直亏死了!”
布扬古道:“妹妹说的有些离谱了,咱们女真人最重信义二字,他们不会如你想的那般!”
东哥讥讽的看着他道:“信义?你有吗?你对他们如何,你心里明白吧!”
布扬古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思索了许久,道:“东哥,咱们该如何做?”
东哥低声道:“为今之计,只能归顺贾玢了,但得要他付出足够的好处!”
布扬古挣扎了半晌,叹道:“你说说,咱们能争取什么好处!”
东哥道:“以咱们叶赫那拉氏的实力,哥哥坐上那满族族长之位,应该没问题吧!”
布扬古道:“不错,前几次尼克外松曾许我族长之位,若想我归顺的话,这一条不能变!”
东哥道:“还有就是权力,军权估计贾玢不会给你,那只能谋求事权了!”
布扬古道:“军权是贾玢的逆鳞,咱们还是不碰的好!以满族族长之尊,在辽东管些事,倒是有争取的空间!”
兄妹俩密议到了半夜,终于达成了共识,第二日,布扬古精神抖擞的去了会客厅,等待贾珍一行的到来!
贾珍、何常在、遏尔不花三人并几名护卫来到了布扬古的汗府!
布扬古一看果然不见了薛蟠,心里骂道:“贾玢小儿,果然不想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