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睁开眼睛,我这是在哪里?一片赤色的戈壁,在那不是很远处,一条巨大的龙卷风扬起漫天红沙,这是在火星吗?不,绝不是!看着那舞动的巨龙,想不到这世间竟有如此美景,我被它宏伟磅礴的气势所吸引,傻笑着迈着愉快的脚步朝它走去,它也热情的向我飞奔拥抱而来。终于,我投进了他那宽广的胸怀,他将我抱起旋转着,于是我的世界也随他的旋转而旋转。随着他的旋转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我在飞,世界于是远远的在我脚下,我越转越快,越飞越高,于是我兴奋的哈哈大笑。终于他像慈祥的父亲,把我高高抛入云端,透过云层间的缝隙我看到了脚下美好的世界:一望无际荒芜的戈壁!我重又落下,他将我轻轻接住,于是我继续转啊、飞啊,在父亲的怀中我欢快的笑着,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我们欢快的游玩着,不知过了多久。
有一天,他带着我翻过一座山,于是出现一条河,过了那条河于是出现一片草原,草原上稀稀落落长了很多的大树,有成群的牛羊,还有一些活蹦乱跳的大袋鼠。不知怎么回事,渐渐地,父亲的力量越来越小,他变得越来越虚弱,终于他再也抱不动我,他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醒来,我趴在他身旁伤心地哭了。
我从天明哭到了天黑,然而父亲再也没有醒来。月亮升起来了,像张弯弓,多想将它取下,射出条彩虹,可是我没有箭,寥落的几颗星辰也疲惫地眨着眼睛。我想慈祥的父亲再也不会醒来了,于是我擦干眼泪决定自己旅行。
不远处,一双绿盈盈的眼睛,闪烁着,慢慢向我靠近,借着月光不甚明亮的光影,我认出那是匹毛绒绒的灰狼,它露出了嘴中雪白的牙齿,是父亲临终送我的礼物?
“小乖乖,快过来!”我挥手向它喊到。
它过来了,风驰电掣般的过来了,用它的利爪抚摸我的肩膀,用它雪白的犬牙亲吻我的脖颈。它大概太想和我亲热了,我想让它安静一下,将它按倒在地,果然它安静了下来,心脏停止了跳动。我努力的试着唤醒它,它却再也没有回应,它死了。许多天没有进食,我突然感到腹中饥饿难耐,既然是父亲的礼物,那就长眠在我的腹中吧……
不知何故,夜,弯弓不再,星星也躲了起来,天地一片黑暗,我想它或许会永远的这么暗下去。突然天公怒吼,挥舞着他那鞭挞鬼神的钢鞭,将黑暗的夜空打出霹雳耀眼的闪电。黑夜被打疼了,它挣扎着,哭喊着,那哭喊声化成肆虐的狂风,眼泪顿成瓢泼的大雨。我站起身,在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的交响乐中走着,消失在大雨磅礴的黑夜,像匹孤狼,独自一人。
雨水冲没了我的脚印,天地唯留下我的高歌:
星寥落,月似弓,大漠孤狼啸苍穹。
天霹雳,雷轰隆,狂风暴雨我独行。
我一路走着,唱着,狂风吹拂着我的长发,暴雨亲吻着我的脸颊,像是父亲送给我最后的慈爱。
我继续走着,走着,不知何时闪电消失了,风也停了,雨也住了,父亲和我作了最后的诀别后永远的消失了。
天似乎不那么黑了,渐渐地东方露出一抹红,太阳跳了出来。
一条公路出现在眼前,在往前不远处是个工厂。大半条狼的身体进了我的腹中,我精神饱满,可却突然感觉皮肤瘙痒,连骨头都是痒的,像是千万条蚂蚁钻透了皮肤,在肆无忌惮地吸食着我的骨髓!我用指甲拼命搔挠着皮肤上的鳞片,却也只是像隔靴搔痒,这时我闻到了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像陈年佳酿美酒的芳香。我寻着那味道一路走去,翻过工厂围墙的栅栏,在间库房中终于找到了它:浓硫酸。打开桶盖,我畅快地痛饮,喝了两升左右,肚子差不多饱了,放下桶,顿感浑身舒坦,像刚按完摩、踩过背,那种要命的瘙痒全都不见了,皮肤上的鳞片也消失不见了。
值夜的仓管人员从睡梦中醒来,被这“美酒”的味道所唤醒的吗?他诧异地看着我,“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刺鼻的酸味,他看到了地上盛装硫酸的塑料桶,冲上来拧上了盖子,对着我怒吼道:“谁让你打开的!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面红耳赤,怒发冲冠,看样子他似乎非常生气,若不是我块头大或许他已经把我按地上狠揍一顿了。
“我只是口渴,偷偷喝了一点,没注意到你在这里睡觉,打扰你了。”
他看了一眼装硫酸的桶,果然少了很多,“你疯了!跟我到保安室去!”
我不想惹麻烦,只好跟着他去了。
保安朦胧着睡眼听他说明情况后,打了一个电话,小声地说着些什么,挂了电话后示意仓管员离开。重重地,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不发一言,只是很好奇地看着我,像看一只动物园里的动物,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不过偷偷喝了点硫酸,没多少,也就一两升,值不了很多钱。要我赔多少,我给就是了。”我看着他,心想,就那么一点点,至于吗?
他更加吃惊地看着我,随即伸头过来,轻声问道:“你真喝了,而不是把它们倒掉?”
我点点头,“是的,怎么了?”
他坐在那里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站起身正想离开,警笛声响了起来,“为了这点小事竟然报警,至于吗?!”我质问他,他不说话。
大门口警察走了过来,后面是辆救护车,下来了几名医生和护士。保安走上去同他们说了些话,那名医生走到我面前,说:“张开嘴,让我看下!”我配合着张开了嘴,他匀速捏住了鼻子,我嘴很臭吗?
他朝护士喊道:“快拿橡胶吸管来,他喝了很多硫酸,需要马上洗胃!”
护士马上行动起来,拿橡胶管的、端水的,手忙脚乱。
“为什么要给我洗胃,你们真是奇怪!”我很是生气,质问道。
“它会腐蚀掉你的内脏,你会死的!”他大声说道,两名护士已经将担架放在了地上,“快躺下!”他把我按倒在担架上。
他们要洗我的胃,要把我喝进去的“美酒”都冲洗出来,他们有谁体会过似有千万只蚂蚁钻入体内吸食骨髓的瘙痒?那种瘙痒堪比千刀万剐,用手使劲挠却止不住,想要把它们揪出来却又抓不出,直逼得人欲砍腿断臂、开膛剖腹,好把那瘙痒释放出来,那感觉让人痛不欲生。就在绝望时是它的味道把我吸引了过来,是它消灭了我体内邪恶的食人蚂蚁兵团,而他们身为医生竟不问青红皂白,要把那灵丹妙药从我胃中洗净抽干。
“听我说医生,我得了种怪病,浑身瘙痒难耐,只有喝了它我身体才会感到一点点舒服,你们误会了!”我试图解释,可他们哪里听得进去,这显然违背科学常识。
护士已经把软皮橡胶管拿了过来,医生正要往我鼻孔中塞,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趁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拔腿便跑,医生在后面呼喊着追了出来,鬼才懒得理他。很快警笛声从后面呼啸着追赶而来,我飞速地奔跑着,穿过一个又一个工厂,左拐又右拐,惊吓了一只只路边流浪的野狗,掀翻了一个个盛满垃圾的储物箱,我越跑越快,警车在拐弯处却大大减慢了速度,被我远远抛在身后。或许他们觉得我只是个小毛贼,再或许他们觉得这可恶的毛贼不抢救也罢,也就懒得再追了,穿进一片繁华的菜市场后,警笛声彻底消失了。我喘了口气,多么糟糕一天的开始!
夜里吃了那么多肉,早上又喝了那么多“美酒”,短暂的一阵百米冲刺般的晨练后,精神饱满。父亲消失了,再没人陪我玩耍,很是无聊,无聊人自有无聊事做,于是我无聊的游荡在繁华的街道。慵懒的肥猫从餐馆后门垃圾桶中跳了出来,一无所获,我走上前猛地抓住它的尾巴,它“喵”的一声迅速逃开。
一路漫无目的的溜达,使劲回想着却忘了自己的名字,我来这里做什么?摸了下口袋,有一个暗黑色的钱包,钱包中除了少量的现金外还有张银行卡和身份证,哈迪,这是我的名字吗?可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在遇到父亲前我又在哪里?什么都想不起来,貌似我失忆了。
溜达着,我就到了动物园,园门口是个硕大的喷泉,喷泉里有大象、长颈鹿的石像。大概不是周末的原因,来公园里的游客并不多。沿着路的两旁种了些叫不出名的花花草草,指示牌上雕刻着不同动物的画像:向前200米狮子、老虎。一个硕大的深坑,堆放着人造的石山,假山中一旁是成群嬉戏追逐的狮子,另一旁是孤独愤怒的老虎,我着实想不通:同为大型猫科动物,一个号称草原霸主,一个自封百兽之王;一个喜群居,一个爱独行;性格差别竟会如此之大。
再往前行,是个湖泊,四周用粗实的铁栅栏高高圈起,可见它绝非一个普通的湖泊。走近瞧它确实非同一般,十多条张着大嘴的鳄鱼正在岸边懒洋洋的晒太阳,不明所以地我有种冲动,似乎是深深的潜意识中一个声音在召唤我:翻进去,把它们干掉!把它们统统干掉!
我沿着栅栏走,一处栅栏的底部似乎是被无情的风雨给腐蚀了,我用手扩大着那被腐蚀的战果,终于一个水桶大小的缺口呈现在眼前。几个小孩儿从身旁跑过,追逐嬉闹呢,一条在太阳下张嘴酣睡的鳄鱼被他们的笑声吵醒了,竟朝我爬了过来,我呆呆地细看这条鳄鱼:四米来长,腰的身围比水桶还要粗上很多。它似乎认出了栅栏底部的缺口,更看到了我这个美味可口的午餐,飞速地朝这边爬着,我赶紧退后,它一头钻进了缺口。
有人说它壮的像头牛,可我毫不夸张地说,它比头牛还要壮!身披铠甲,像辆动力十足的坦克,用身体将那缺口又扩大了许多,它钻出身迅猛地将我扑倒在地,周围的人群大声的尖叫着,然而没人敢来帮我一把。
它张开大嘴,白森森的獠牙似一把把锋利的钢刀,悬在我的头顶,我清楚地知道它那大嘴惊人的咬合力,只需一口我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被咬的粉碎,但我也清楚地知道它大嘴的张力相比之下却小的可怜。于是我双手按住的它的上下颚,一使劲将它大嘴合了起来,翻身将它四脚朝天地压在身下,双膝死死压紧它的颈部与前肢的结合部位使它动弹不得,左手继续压紧它的下颚,腾出右手来对着它的头部一阵猛打。正在我打得酣畅淋漓时,几个手握钢叉的保安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一人用绳索捆住了鳄鱼的大嘴,其余几人把我拉了起来,却看那鳄鱼已是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管理人员将我带到保安室,询问了一番话,确认我安然无恙后,园长亲自向我表示了一番歉意,我坦然接受他们的道歉,在和睦的气氛中我静静离去。
天已渐黑,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类似酒吧的门口,闲逛了一天却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
“嘿,伙计,原来是你,勇猛的大力士!过来到里面玩一会。”一个黄色长毛的家伙拍了下我的肩膀,一嘴的络腮胡子竟也是黄色的。
“我不认识你。”
“嘿,老兄,我可认识你,今天上午在动物园你徒手打死了大鳄鱼!看你长这么强壮,到里面露一手,把他们都打趴下可以赚不少钱的!”
“可我不认识你!”
“哦,我叫马克,你呢?”
“哈迪。”
“好的,现在我们已经认识了,跟我一块进去,和他们打一场,你只要把他们全干趴下就可以了!”不由我分说他拉着我就走了进去。
震耳的低音炮摇滚着动人的节拍,妖艳的金发女郎走上吧台绽放着靓丽的歌喉,于是舞池中的俊男靓女们蹦啊跳啊挥舞着手臂,随着音乐的**,闪烁的七彩灯光将舞池中倩丽的身影定格在一个个瞬间。我本想驻足和身边的美女打声招呼,他却拉我穿过拥挤的人群,走进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内同样是热闹非凡,两个壮的像熊一样的大块头你一拳我一拳在厮打着,四周的人们在欢呼地大叫着,终于“长毛怪”一记重拳打在“黑熊”太阳穴上,“黑熊”应声倒地,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一个裁判模样的人举起“长毛怪”的手臂,人们再次大声欢呼起来。
突然我被马克推进了“拳台”中央,“长毛怪”不屑地看着我,这么近距离地看他,才发现他比我这一米八的个头还要高上半头,看客们一片唏嘘,裁判以为我是误闯的看客示意我离开,马克却走上前在裁判耳边说了些什么。裁判高声喊道:“掌声欢迎我们的另一位挑战者,哈迪!”他把我名字的声音拖得老长,可掌声稀稀落落。
“押注啦!押注啦!一比十!”似乎大家在拿我俩作为押注的筹码,不知道我是一,还是他是十,反正都差不多吧。
“长毛怪”看着我说:“长了一身黄皮肤,就以为自己是李小龙吗?!”
“不,我是哈迪。”我说,我从不认为自己是李小龙,他是死人,而我却活着。
“小子,今天揍你一顿,以后长点记性!”他一记勾拳打在我脑门上。
“噢!”人们欢呼,我似乎就要挂了。可是很抱歉,他这拳软绵绵的像是在搔痒,他在对我手下留情吗?他心里或许在说,小子,还不错嘛,挺能挨打的。是啊,能挨打也是种能耐,例如乌龟,长着厚厚的壳就很能挨打。又是一拳打在我另边的脑门上,比上一拳稍微重了些。
“嘿,傻蛋,赶紧还手啊,揍他!”有人在喊。我四周看了下,竟不知那人是谁,眼前黑影一闪,这是一记右手直拳,我侧过身就到了他身体右侧,右手握住他的手腕,左手便抓住了他肘关节,左手向前轻轻一推,就听“咔嚓”一声脆响,没想到他的胳膊竟像朽木一样折断了。只能挨打却不会进攻的,那是乌龟,既能抗打又能暴力攻击的,那是鳄鱼,可就算是鳄鱼也挨不了我这铁一样硬的重拳。
“长毛怪”倒在地上痛苦地**着,地下室内突然一片寂静,随后看客们怪叫着吹着口哨发出一阵欢呼声。“裁判”冲出人群钻进台来,高举起我的手臂,大声宣布:“本场的冠军是,哈迪!”再次他把我名字的声音拉的悠长。
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于是拉回自己的手挤出看客围成的人群,马克跟着我跑了出来,塞给我一打钞票,“嘿,伙计,太棒了,明天还来!”他拍了我下肩膀,随即跑回地下擂台。我不理会他,我清楚的知道世上没有常胜的将军,况且明天我还要忙着找回自己的记忆。
走进热闹酒吧里的人群,金发歌女早已献唱完毕,在吧台里喝着酒和别人谈笑。旁边舞台上是火辣的热舞,在吧台讨几杯酒喝,陪酒女郎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我则一饮而尽,不知喝了多少杯,渐渐觉得酒吧里似乎没什么好玩的,那就走吧。
拎着酒瓶,我醉醺醺地走着:
情不知所以,忆不知所长,身不知何世,路不知何方。遥望夜空星似点缀,一轮弯月大漠孤狼。
终于在公园的躺椅上我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