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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凌波一曲千行泪(上)(1 / 1)

甄氏望见二人走来,提起裙摆相迎:“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雒苏含笑道:“不曾听说甄奉仪擅舞,如今咱们能大开眼界了。”甄氏为春日宴报的节目是《凌波曲》。她记得很清楚,先良媛苏雪奴擅舞,最出色的就是《凌波曲》。看来他们还是小瞧了柳黛岑,当初送那八个美人来,不只是下毒的幌子而已。

甄氏用手挽了下鬓发,依旧有些怯怯的模样:“令殿下、太子妃见笑,妾上一次献舞,还是在家时。”

这时闵丽辞走了过来:“巧的很,甄奉仪也献舞?听说秦良娣也擅舞。”

雒苏心中警铃大作,微笑道:“说来闵良娣也是世家贵女,想来观乐舞无数,可知《凌波曲》是什么来头?”

闵丽辞笑得自然:“太子妃这是考我呢,丽辞不才,只知唐明皇梦凌波池中龙女,醒而做此曲,舞女谢阿蛮独舞,从此名振宫中。”

雒苏道:“哦?还有呢?”

闵丽辞想了想道:“丽辞记性不好,太子妃别笑话。晏平十一年珠玑会上,秦十娘夺魁的《水龙吟》里也提到了《凌波曲》,似乎是什么‘凌波一曲千行泪’?”

雒苏点头道:“是了,最后一句‘梦凌波一曲,觉时枕上,竟千行泪’,不知今日甄奉仪的舞是否也会令人落泪。”

甄氏忙低头道:“妾不敢!太子妃明察,此曲音节流美,并无哀音。”

闵丽辞也道:“《凌波曲》本身倒是不悲的,太子妃大可安心观赏。”

雒苏抬头对宇文测道:“听不耐烦了吧?你先去席上坐会,我随后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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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蘸水拂过发际,以祓除不详。卫司闺身着青色深衣,按位分高低依次为东宫女眷执祓禊礼。

清凉沁入头皮,撩起丝丝的痒。雒苏维持着端庄的容色,却忍不住微微缩了下脖子。宇文测看在眼里,暂时压下了心里的谋划。算起来有半个月不曾好好陪她了,难得清闲一日,何必为闲杂人等白费了。

因为秦氏姊妹告病缺席,闵丽辞下来是夏承善和几个昭训、奉仪,祓禊礼很快行完,接下来就是轻松欢乐的春日宴。

面罩轻纱的尹奉仪鼓瑟,夏承善歌了一曲《长命女》,歌词稍做了改动。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娘子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一曲歌毕,雒苏弯起眼睛道:“紫掌严手下的女史做了几支结条金钗,难得上头花鸟鱼虫是活动的,我看着有趣,赏下去罢。”

夏氏、尹氏躬身谢恩,退回席上,不约而同抬袖擦了下额角。太子妃竟能让太子亲自出面整顿后宫,不是会妖术就是拿捏了太子的短处。那高高在上的两个人,无论哪个她们都惹不起,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看了一系列歌舞,雒苏忍不住感叹。从去年秋天身体恢复以来,她没少尝试各种运动,蹴鞠、步打球,甚至骑马和游水,舞自然也学了,只是不曾专攻。苏雪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她明白,这与情爱无关,背叛的丑闻,放在哪个男人身上都不能忍,何况是他?然而眼下甄氏却要当众挑开……她实在不知道,柳黛岑幽禁在冷宫,是谁授意甄氏这么做。闵丽辞太从容,一丝破绽都抓不到,而且没有理由。她和苏雪奴毫无交集,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下面轮到甄奉仪献舞。舞到高_潮,琵琶和笛声越来越高,纯白的裙摆旋转起来,青丝高高飞扬,一直旋转了十八圈,戛然而止。甄氏舞步踉跄了下,发丝略显零乱,如黑色曼陀罗花开在雪地上。

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等等……十八,苏雪奴病殁的时候正好十八岁。雒苏按了下眉头,余光见闵丽辞正望着甄氏,笑意甜美。她轻吸了口气,决定私下会一会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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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球入网,上半场结束。雒苏放下月杖,接过阿墨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雪白袍服上深浅斑驳,背上近乎透明。

折柳走过来道:“娘子,闵良娣到了,说《凌波曲》的曲谱并未带进宫来,若娘子准许,愿默写呈与娘子。另外,甄奉仪上巳时簪的兰花并非采自非花阁,也不是猗兰馆的,而是飞星殿,闵良娣所种。”

飞星殿是闵良娣所居,最近夏承善和甄奉仪搬了进去。另一边,秦良娣的韶华殿、秦良媛的萃芳殿也正在添人,两人各带两个低位分的内官。秦氏姊妹纵然不满,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雒苏心里清楚。大家都说,不该让闵氏和甄氏住在一起,但她另有想法,两人在一起容易生事,但一旦出了事,也容易扣在那两人头上。

折柳下个月就要出嫁,选的人是太子卫率下辖折冲府的一名府兵,因骑术过人,刚封为越骑,更难得的为人机警,立过不少功劳,在宇文测面前露过脸。按雒苏的想法,嫁给武人并不理想,毕竟大宇和孟蓝将有一战,但折柳坚持,她只好同意。如今看来,折柳已成熟稳重了不少,她虽不舍,到底能放心地把人嫁出去了。

把月杖交给折柳,雒苏道:“正好,你来活动活动筋骨,我去换身衣裳,阿墨请闵良娣进来。”

折柳有些为难,步打球她虽陪娘子练过,却委实上不了台面。

雒苏促狭地眨了眨眼道:“听说韩越骑拉三石弓毫不费功夫,倘娶了个连球杖都拿不动的小娇娘,指不定要埋怨我和郎君乱保媒。”

折柳立刻握紧月杖,绷着脸对雒苏行了一礼道:“不劳娘子费心。”

雒苏笑笑地进屋去了,换了身家常衣裳出来,闵丽辞果然已候在含章殿正殿。

雒苏开门见山道:“上巳春宴上,甄奉仪一舞《凌波曲》艳惊四座,不过结尾一连旋转了十八圈,与我以往所见曲谱有异,不知闵良娣如何看来。”

闵丽辞微笑道:“太子妃有所不知,《凌波曲》以旋转收尾,描绘的是龙女返回龙宫,破浪而去的情景。旋转有依依不舍之意,圈数不定,全凭舞者感悟。不过甄奉仪别出心裁,散发而舞,丽辞也开了眼界。”

这是在提示她?舞姬献舞,没有哪个披头散发的。如果甄氏是在模仿苏雪奴,那么……在这个年代,无论男女,披头散发都是最无礼的形容,不是病中,就是带罪。莫非苏雪奴曾以带罪身份,给宇文测跳了一支诀别舞?凌波一曲千行泪,指的是这个?

雒苏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闵良娣对歌舞很有心得。”说着话头一转:“说起歌舞,闵良娣恐怕听说过,五年前大公主将一名舞姬送给了郎君,郎君甚是宠幸。”

闵丽辞目光微闪,嘴角微笑扩大:“恕妾失礼,要道一句太子妃多虑。先良媛苏氏,妾有所耳闻,听说殿下早先宠过一阵子,后来就淡了。如今殿下待太子妃如眼珠一般,东宫新人再多,也无人能与太子妃分宠。”

欲盖弥彰,欲扬先抑。雒苏佯作无知,展颜道:“难怪人说四娘是玲珑人,改天我们一道去拜见祖母,四娘可不许推脱!”

闵丽辞甜美笑道:“太子妃器重,丽辞恭敬不如从命。”

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通,雒苏对闵丽辞的冰雪聪明有了更深的体会。送走佳人,雒苏收了笑意,望着窗台上的素心兰出神。

不出一个月,东宫就传出新闻,太子妃和闵良娣十分要好——太子妃一口一个“双文”叫得亲切,闵良娣则呼太子妃为“娘子”。

好一出情同姊妹的大戏!秦氏姊妹气闷,怎么也想不到,闵氏居然像宫中贵妇养的宠物狗一样去讨好雒氏,所作所为简直丢尽了太后老人家的脸!

这天她们抓住时机,听说谢太师夫人薛氏谒见太后,姊妹两人决定也乘车前往琉璃宫,给闵太后吹吹耳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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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含章殿里气氛一派喜悦。初为人妇的折柳回宫小住,和阿墨一起逗孩子。

“啊——呀!”阿初挥舞着小拳头,不消一刻就打退各路拦截,飞快地爬到雒苏身上,一头拱进她怀里。

雒苏笑着抱了个满怀:“阿初好样的。”

阿初蹭了好一会才抬起头,转过小脑袋看着阿卯,咧开嘴露出粉嫩牙龈和一颗米粒大的小白牙。

阿卯也嘻嘻冲他笑,奶声奶气道:“阿娘——”

阿初不甘示弱,连叫了好几声阿娘。

阿卯歪着脑袋道:“阿耶!”

阿初仍是大声道:“阿娘!”

雒苏左拥右抱,左右各香了一口,不防外面宫女通报:“殿下至。”

雒苏有些诧异,起身迎道:“听说圣人召见,怎么这会就回来了?”趁着为宇文测宽衣的间隙,她回头对阿卯做了个口型,小丫头果然甜甜叫了声阿耶。

宇文测定睛望去,见小丫头握着一只拨浪鼓玩得正欢,并未正眼看他——说来这玩物是他娘子拿槐木、羊皮和枣核让匠人制的,鼓身用朱漆涂了,又亲手绘了些纹饰。他心下有了计较,却不说破,走到床边向女儿摊开手。

阿卯睁着黑白分明的小凤眼,有些犹豫有些不舍,还是把拨浪鼓交到了他手上。怯怯瞟了他一眼,她爬到案边拿了个沙球,双手抱着摇一摇,木球沙沙作响,她很快就把拨浪鼓抛在脑后。

宇文测确认,小丫头不认得他是谁,顶多把他当个熟人罢了。

雒苏心虚地挽住他胳膊道:“才九个月呢,等满了周岁,两个孩子必定争着叫你阿耶。”

抛球玩的阿卯听到熟悉的词,开心地重复道:“阿耶阿耶!”

阿初扑过去抢阿卯的球,阿卯力气小争不过,眼看阿初口水滴答着把球往嘴里塞,雒苏赶紧出手拦截。然而有人出手比她更快,阿初一口啃了个空,小屁股上不轻不重挨了一下。本来嘴里就痒得难受,这下屁股也不舒服了,阿初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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