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温看着自己一身打扮,苦着脸道:“宝儿,这世上恐怕也就你能想出这样的鬼主意!”
张宝儿打量着吉温,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很像算命先生!”
吉温还要说什么,张宝儿赶紧阻住了他:“好了,我们现在送你去吴仕祺的家,记住,你可是个瞎子,可别露馅了!”
“叮当”两声清脆的云锣响,传到正躺在门口竹椅上闭目养神的吴仕祺耳中。
接着吴仕祺听到一个沙哑嗓门询问街坊:“吴员外家可是住在这儿。”
吴仕祺睁眼一望,见一个算命瞎子一手拿面“铁嘴神算”招牌,一手提个小云锣向已经进了门。他赶忙忙坐起来,想看瞎子找自己有什么事儿。
瞎子走到门口像是知道有人,翻着瞎眼儿拱手行礼说:“大爷,请问这儿是本县吴员外家吗”
吴仕祺很直爽:“我就是吴员外,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瞎子一听,说:“既然您是吴员外,请报上生辰八字,我要给您算命!”
吴仕祺一听这话,觉得瞎子太唐突了,自己又没请他,他为什么要我生辰八字给我算命就算是混饭吃的江湖骗子,也不至于这样呀
吴仕祺正迟疑,瞎子却急了,忙说:“员外快点吧,迟了可耽搁大事!”
瞎子这般殷勤,让吴仕祺更是起疑,暗想,我不妨报上生辰八字,看他扯什么鬼话反正我一个大男人再怎么也不会让个瞎子骗住
想到这儿,吴仕祺拿张椅子请瞎子坐下,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瞎子掐指细算脸色大变,急说:“啊哟不好!你今年流年不利,有五鬼缠身,两个按你的头三个扯你的脚,引凶神恶煞丧门星进门,不日之内你要惨遭灭门大祸、家破人亡。”
听瞎子这么一说,吴仕祺怒从心起,跳起来朝他兜头盖脑一顿狠打,边打边骂说:“你这个骗子,你这个狗贼!你想骗老爷的钱财就开口直说,老爷心地善良说不定还多给你几个子儿!你这样信口雌黄、恶言毒语诅老爷,老爷岂能饶你”
瞎子被打得鼻青脸肿、摔倒在地,顺势紧紧抱着吴仕祺的大腿高声喊叫:“救命啊,吴员外要杀我呀!”
喊完,他趁势在吴仕祺大腿上狠咬一口,痛得吴仕祺一声怪叫,把管家惊了出来,两人扯着瞎子想把他从员外腿上扯开,却怎么也扯不开。
他们一打一闹引来一群街坊围观,大伙儿不清楚内情,见一个瞎子被吴仕祺打得鼻青脸肿、摔倒在地,都说吴仕祺不该欺负残疾人。
吴仕祺本是个善良人,刚才被瞎子一阵胡说气昏了头才冲动打人的。这会儿冷静下来觉得这么做是不应该,就向瞎子道歉说:“先生对不起,是我错了,求先生放开我,我马上请医生给你疗伤,摆酒设宴向你赔礼,还赔银子给你作补偿,你看如何”
哪知,瞎子见吴仕祺态度软了却得寸进尺,抱着吴仕祺大腿嚷道:“员外欺人太甚,这事儿不得私了,非要进衙门打官司,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吴仕祺暗想,今天真是活见鬼了,又怕瞎子真撞死在自家门前闹出人命,只好与瞎子去见官。
吴仕祺虽然久居曲城,但与人打进县衙打官司,这还是头一遭。到了县衙门口,向衙役说明了情况,衙役带着二人就进了衙门。
刚进门,便看到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正往门外走。
衙役见了此人赶忙侧身哈腰道:“陈主薄,您这是要出去?”
那中年人微微点头,顺口问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衙役赶忙道:“这两人因为算命之事,发生的纠纷,非要见县令大人!”
“这点小事还需要麻烦县令?带他们去县丞衙,让县丞大人去处理便是了!”
说罢,那人便出了门。
衙役只好带着二人去了县丞衙。
县丞的衙署位于大堂的北面,是一个**的院落,院落里有一个县丞办公的厅堂。由于县丞是县令的辅官,所以县丞衙又叫二衙。
县丞名叫程清泉,是土生土长的曲城人。程清泉年轻的时候就在县衙里做事,二十几年了,他从衙役一直干到了县丞,算是县衙中资格最老的人了。
程清泉听吴仕祺与瞎子二人说完了前因后果,便大概猜出了其中的原委,正要为二人下断词,却忽地转变了心思,他清咳了一声道:“此事过于繁杂,还是让县令大人来断此案!”
听程清泉发话了,衙役无奈,只好再带着二人去了县衙大堂。
曲城县令名叫郑牧野,听衙役说了情况,二话没说便升堂审案了。
瞎子是原告,郑牧野就让他先陈词。瞎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吴仕祺专程派人请他算命,他依请来到吴仕祺家,吴仕祺亲口报上生辰八字,他给吴仕祺算过命后,身家巨富的吴仕祺竟是个吝啬鬼,想赖他的算命钱,骂他信口雌黄算命不准,把他摔倒在地打得鼻青脸肿,这是以富欺贫为富不仁,求县太爷秉公断案为穷苦人申冤!
听瞎子如此瞎说,吴仕祺差点儿气炸了肺,吵吵嚷嚷跟他争执。
郑牧野皱了皱眉头,惊堂木一拍:“县衙大堂之上如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吴仕祺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向郑牧野告罪。
郑牧野向吴仕祺问道:“你是否给他报过你的生辰八字?”
“报过!”
郑牧野又问道:“瞎子是否给你算了命?”
“算了!”
郑牧野一拍惊堂木道:“瞎子算的准不准暂且不说,人家既然是给你算命了,你就不应该仗势欺人赖人钱呀!”
吴仕祺一听脸都绿了,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但他怎么解释,郑牧野就是不听,坚持让他赔给瞎子十两纹银。
谁知瞎子听了却不服,他摇头晃脑道:“大人,吴员外身为本县富户,应当知书明理,要以德待人做好楷模表率,才不辱其身份。可这吴员外贪鄙吝啬,赖人算命钱,还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殴打身体残疾之人,实是有辱斯文有违风范有失风度!请大老爷严惩吴员外,判他入狱监禁!”
教化百姓是县令的主要职责之一,瞎子的一番话说的郑牧野不住点头称是。
吴仕祺怄了一肚冤枉气,见县官听信瞎子之言,本不想把事情闹大,打算赔点钱了事。哪知,瞎子不知跟他有什么冤仇,非要把他打入大牢才善罢甘休。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大喊冤枉,心想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把官司打到底。
吴仕祺提出一个强有力的质疑,冲着瞎子问道:“你说我派人去请你来算命,那么你告诉我,我派的是谁?”
“你当然是派你家中之人去请我了!”瞎子振振有词道:“我是个瞎子,虽然看不见人但却辨得出声,求大人将吴府男女老少上下人等,都传来让他们出声说话,我自然分辨得出是谁去请我的。”
吴仕祺听了瞎子的话,不由愣住了,自己进了县衙也就罢了,现在全家老小居然都要被带入衙门了。
郑牧野很配合瞎子,立刻派人将吴仕祺阖家老少一齐抓来。
县丞程清泉与县令郑牧野向来是面和心不和,吴仕祺一事本来他完全可以自己处理,但却故意将此事交给郑牧野。吴仕祺与瞎子被带入大堂之后,他就一直等着看郑牧野将如何处理。现在见郑牧野小题大做,竟然将吴仕祺全家都传到了县衙,心中不由冷笑:不管怎么说吴家也算是曲城县的大户人家,郑牧野如此莽撞,看他如何收场。
郑牧野正准备让瞎子当堂对质,瞎子突然口吐鲜血全身颤抖,倒在地上抽搐,两眼一翻僵卧大堂。
郑牧野一见顿时急了,赶忙让人叫来郎中抢救。
瞎子昏死未醒,郑牧野不能让被告们回家,就将吴仕祺一家十几口人全囚禁在衙门,吴府成了一座空宅。
第二天天刚亮,瞎子醒了过来,郑牧野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瞎子死在了县衙,那可就不妙了。本来,此案也并不复杂,郑牧野不打算再纠缠了,心中打定主意,让吴仕祺赔给瞎子十两银子,然后将吴仕祺全家放回,就此结案。
可就在这时,程清泉前来拜见郑牧野:“听说大人昨日审了吴仕祺一案,不知可有结果了?”
郑牧野斜了一眼程清泉:“昨日原告突然昏厥,审案中断,不知程县丞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程清泉赶忙谦逊道:“下官只是想跟大人学习一下审案技巧,今日特来观瞻一番!”
程清泉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本不想再纠缠此案的郑牧野只好再次开堂审案,他让人带上所有被告,并让瞎子当堂辨认。
本来紧闭双眼的瞎子却突然笑了起来,对郑牧野道:“县令大人,我这案子今天审不审问题不大!”
瞎子突然睁眼了,这让一众人等大吃了一惊,好半晌,吴仕祺才指着瞎子道:“原来你不是瞎子?”
瞎子并没有理会吴仕祺,继续对郑牧野道:“大人,您快带人到吴员外家去看看吧。”
瞎子这话说得郑牧野、程清泉和吴家人都是一愣。
正在这时,有衙役进来禀报,说吴仕祺的街坊前来报案,吴仕祺家中昨夜被盗。
程清泉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看向了郑牧野。郑牧野也顾不上程清泉的嘲笑,急忙让人将瞎子收监,带着衙役们跟着吴仕祺他们赶到府上。
有郑牧野的好戏可看,程清泉怎能错过如此大好的机会,也赶忙跟了去。
到了吴家才发现院门早已经被撬,屋内一片狼藉,不仅银两等财务被盗,而且许多值钱的瓷器宝物都被盗贼砸碎损坏。
吴仕祺一见这情形,气得险些吐血。
不用问,肯定是瞎子假装算命人,故意找茬跟员外闹事,利用郑牧野断案将吴仕祺全家抓到衙门,让吴府空无一人,这才方便了盗贼趁机盗窃财物。
程清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郑牧野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大骂:“好个大胆瞎贼,竟敢利用本官使调虎离山之计,让同伙偷盗财产。既然你敢如此戏弄本官,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说罢,气急败坏的郑牧野带着人急匆匆回到了县衙。
瞎子被带上大堂,郑牧野刚要怒喝,瞎子却笑道:“大人,我知道您现在很生气,但是我可以明白地告诉大人,我可不是强盗的同伙。”
“直到现在你还狡辩?”郑牧野指着瞎子,气得浑身哆嗦。
瞎子理直气壮道:“大人,我若是强盗同伙,绝不会蠢到让自己自投罗网来掩护同伙。天下贼人都是无情无义的,盗走大笔财物少一个人瓜分,他们就多得一份,还会管我的死活吗我凭啥蠢到让他人发财自己来找死”
郑牧野虽然生气,可瞎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事实就摆在这里,瞎子见郑牧野有些犹豫不决,接着道:“那些强盗我略知一二,员外家被盗财物我也有办法弄回来,但前提是大人您得听我的,千万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程清泉眼珠一转,对郑牧野道:“大人,我看此案里面大有玄机,不妨将他带到二堂,听他说说?”
郑牧野也觉得眼前的瞎子非同小可,听程清泉如此一说,便点头同意了。
郑牧野与程清泉将瞎子带入了二堂,屏退了左右,郑牧野看着瞎子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瞎子点点头道:“大人,我叫吉温,是昨天才到曲城的,这些大盗早就有人识破了,所以那人才让演了这么一出戏!”
“是谁?”郑牧野与程清泉异口同声着问道。
“他叫张宝儿,现住在浮云客栈甲字二号房,大人可差人秘密将他传来,一问便知!”
不久,郑牧野升堂竟已将五名江洋大盗一股脑儿擒来,全县百姓惊服县官破案神速。郑牧野严刑拷问得知,这五人竟是销声匿迹多年,昔日杀人无数作恶多端,令人闻风丧胆的云中五仙。
原来,张宝儿让吉温装扮起瞎子,找到吴仕祺为他算命,以恶言毒语激怒吴仕祺,让吴仕祺殴打吉温趁机闹到衙门打官司,故意广泛牵累众人,再让郑牧野将吴仕祺全家一齐抓到衙门暂押,明为监禁,实是让官差庇护不被云中五仙杀害。审案关键时刻,吉温假装昏死,郑牧野不敢轻放吴家人,让大家夜里避开了云中五仙。
云中五仙获知吴员外惹了场官司,一家人被抓进大牢,不知什么时候放出来。他们时间有限不能久留此地,就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打算日后再来杀吴家人,于是偷走吴家金银财宝,并将搬不走的贵重物品砸碎解恨……
第二天早晨,吉温装作醒来让郑牧野带人去吴府查案,众人发现吴家被盗,怀疑吉温凋虎离山,让吴家成为一座空府,好让强盗行窃。郑牧野回来审问吉温,吉温这才告诉了郑牧野与程清泉,这一切都是张宝儿的计谋。
张宝儿被请到县衙之后,他告知了郑牧野云中五仙夜宿的山神庙,并向郑牧野献计,趁云中五仙自以为深藏未露万无一失,放心大胆酣睡时,凌晨出兵悄悄摸进黑松林破庙,不费吹灰之力将五位尚在梦乡鼾声如雷的梅花大盗擒住,并搜出金银财宝等赃物和刀剑等凶器。
郑牧野未伤一人,轻而易举擒获为害多年的大盗,立了一大功,自然对张宝儿感激不尽。
郑牧野笑呵呵地问道:“张公子,本官能破此案,多亏了你,不知你要本官如何赏赐于你?”
张宝儿眼珠一转道:“大人,赏赐就不必了,若是大人能让我在县衙内供职,那就最好不过了!”
“哦?你想在县衙供职?”
郑牧野一听,张宝儿提出的是些许小事,正要满口应承,却听程清泉在一旁道:“大人,万万不可!”
本来这天大的功劳本应该是自己的,可自己却把到手的功劳生生推了出去,成就了自己的对头郑牧野,程清泉此刻差点没把肠子悔青。
通过生擒云中五仙一事,程清泉看出来了,张宝儿心思缜密前途不可限量。他正在心里琢磨着,怎样才能将张宝儿网罗到自己手下,却听见张宝儿向郑牧野请求要在县衙供职,急忙出言阻止。若郑牧野将张宝儿留在县衙,那今后张宝儿将会成为郑牧野的心腹,这岂不是让郑牧野如虎添翼,程清泉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郑牧野盯着程清泉:“程县丞,有何不可?”
程清泉振振有词道:“张公子有功可以赏些银钱,至于要在县衙供职,最好还是与众同僚商议后再做决定!”
郑牧野是县令,让谁在县衙供职按理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和什么人商量,程清泉提出这样的要求很是无理。若放在平时,他早就与程清泉理论了,可是如今他立了大功,心情颇好,自然也就不愿与程清泉一般计较了。
想到这里,郑牧野对张宝儿道:“张公子,鉴于你的功劳,本县就先赏你一百两银子。至于进县衙供职一事,容我商议后再回复你,你且安心等候便是!”
张宝儿虽然不明就里,但也多少看些这里的端倪,他笑着点点头,算是应承了。
程清泉送张宝儿出了衙门,在衙门口程清泉一脸深意道:“张公子想在衙门内供职,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会尽快为你办妥,再通知于你!”
张宝儿朝着程清泉施礼道:“在下就先谢过县丞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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