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信?”李元眉头一挑,眼儿一眯,甚是狡黠。
独孤清月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思思量量,又觉得李元说的话可信,一个失忆的人怎么什么都记得,就是不记得见过的人?
“那十四娘可是无极的人?”独孤清月问道。
“十四娘接近无极是有目的的,至于什么目的,我想只有莲花谷主知道了!”李元苦笑,思绪回到一年前,淡淡的哀伤的声音缓缓道来:
还记得那天是腊月初八,天寒地冻的,我打开门,愕然地发现有一个孩子晕倒在我的竹屋前。苍白无血的小脸,紧闭的双眼,唇儿的倔强的抿着,手臂处的衣裳被血染湿了一大片。我把她抱进屋,为她止了血,这孩子足足晕厥了七天。那天早晨,我为她换药时,刚要离去,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拉住了我的手,我抬眼望去,那是一双堪比日月星辰的眸子,清澈明亮,似乎世间万物在她眼里都变得黯然失色!
她见我久久不语,便微微嘟嘴轻道:我饿了!
我端来了粥,她接过我手中的碗,一碗小米粥不一会儿就入了她的腹中,最后,她把碗递给我,眨了眨眼,一抿唇,满足的笑了。她一笑,仿佛趋走了整个冬日里的风雪,心莫名的激动,不安中又带着淡淡的喜悦。
七年里,每年冬天她都会回到小竹屋。去年,本来她应该是我的妻的,可是她终究没有来……,我下山找她,见过毒娘子,她的亲娘,那个昔日傲慢无比,风华绝代的女子,如今却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武功被废,形如枯槁。我在她那里,问不出只字片语,但我依然坚信十四娘是活着的。
那日,我路过那条据说盗贼猖劂的林子,果然遇到强盗。对付这些人,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那些强盗丢了手中的刀,跪在我脚下喊爹喊娘。我饶了他们后,回头,就见到了她,十四娘,或者说是董叶。
她的眼睛依旧清澈,梨涡依旧芬芳迷人。只不过曾经那么熟悉的面孔上少了些久违的温柔,多的是惊羡和陌生。
她笑着说:这位美女,你是混哪个山上的?
我哭笑不得,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镶着桃花滚边的红衣,确实有女子的嫌疑。
见我不答,她又说:你是强盗头吗?
我霍然醒悟,原来她只看见那群鼠辈的逃窜的背影,误把我当成他们的头目。我那时还存有一丝饶幸,希望她只是故意捉弄我来着,这孩子古灵精怪惯了。
她见我又沉默,小嘴一撇,不满道:初次见面就这么拽,看在你养眼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跟我混吧,以后!
我可以拒绝任何人,唯独她不可以,我点了点头!当时的我沉浸于见到她的喜悦中,对于她失忆的事,只觉得有些心酸,但并不失望,因为我以为我可以让她重新想起我,爱上我,成为我的妻。
后来,她异于常人的想法,跳跃的思绪让我时常苦恼不已,她离我越来越远,而我却无能为力。这孩子很聪明,但却也粗心,她口口声声的叫我李姐姐,同吃同眠,却从来没发现过我不经意表现出的不妥。
就这样,我帮她打理着丐帮,掌管着烟雨楼,她对我深信不疑,其实她对每一个人都一样,一旦选择了相信之后,就不会再去想背叛这档事儿。这是她的长处,也是缺点。
她跟十四娘完全是不同的人,只是我自欺欺人,不想承认罢了!
李元说完,望着窗外久久未动,似乎还沉浸在昔日的往事中,甜蜜或苦涩。
“她是否失忆,现在都不重要!”独孤清月本就有些急躁不安的心肯定了董叶借尸还魂的事后,变得更加的无措。那日百媚嘴里口口声声的千左使,已让他之前的计划付出东流了,他当时一脚踹开董叶,也只不过想以退为近,让失忆了她在莲花谷里混水摸鱼,以便里应外和,把莲花谷主歼灭。可是如今,他突然觉得,此种作法太冒险了,让董叶假装没失忆,还不如直接说她失忆了还好,跟莲花谷主玩心机,董叶太嫩了。
“是呀,如果她只是失忆了倒好,那莲花谷主也许不会跟她计较,但是如今她一定是把自己当是十四娘,她那点心机,一见到她那师兄不显山露水才怪!”曼晓风也难得的正经起来。
“我等不到九月十五了,今晚我就进去!”那白衣男子拧着眉,眼里眉梢满是懊悔,那日,他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她留在身边的,离开她的日子,他感觉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什么叫做寝食难安,如果没有了她,就算他报了昔日的仇,那又如何?那利用他,伤害他,污辱过他的蒋情柔值得他把深爱的人推入龙潭虎穴吗?说到底,他还是自私!
“我与你去!”西门霜薄削好看的唇轻轻的动了动,对独孤清月点了点头,随即微微低头,几根银发垂下,他手一捋发,心猛的跳快了一拍,他不想她有危险。
董叶终究还是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夜幕四合。冬天天黑得早,又加上此地位于谷底,湿气重,窝在被子倒不觉得,掀了被子便觉得寒意袭身。
“姑娘,你醒了!”低着头专心绣花的蓝子听到动静,忙起身找来一件淡青色的披肩,给董叶披上。
“我不是让你叫醒我吗?”董叶嗔怪道。至于莲花谷主为何不召见自己,她倒是懒得想。但是去吃饭,见那个所谓的春君她倒有兴趣,其实很简单,想看看古代的鸭子。
“姑娘是饿了吗?此时用膳正好,我这就为你梳洗!”蓝子边细细碎碎的说东说西,边为董叶打扮。
董叶端详着镜子里有些变形不清楚的脸,淡扫蛾眉,轻点朱唇,长发上系着一条碧色的发带,这十四娘极爱绿色,凡是沾边的都爱得不得了。
淡翠色的碎花上衣,碧色长裙,两边手腕上系着翠色的流苏替代手镯,看似简单但却增添了雅致。董叶轻叹一声,虽然绿色系的东西自己也很喜欢,但总是一种颜色为免太那个了,不过,现下又不好换口味。
蓝子手提灯笼,带着董叶从原先走进来时经过的那个地道走了出去,再走入那绿色碎石路通向的洞口。
董叶边走边在心中不满的唏嘘,真是麻烦死了,吃个饭还那么罗嗦。在暗道里走的时间较长,比去十四娘的地盘还费劲,七拐八弯的。
当董叶出了地道时,差点高呼。这春君的地盘可真是不一般,居然是桃花林,桃花树上挂的不是灯笼,而是无数颗美丽璀璨的夜明珠。
蓝子手中的灯笼黯然失色,这地儿宛若白昼,四处景物清清楚楚呈现在董叶眼里。
虽然院中的布置简单,但这夜明珠也抬高了此地的身价,古代晚上一般都用灯笼火把油灯照明,用夜明珠可是极罕见,极奢侈的,这种待遇恐怕只有皇孙贵族才能够消受,董叶曾在极乐王府住过,那无极用的也只是宫灯罢了。
穿过桃树林,踩在绿色的碎石路上,董叶很有蹲下摸那绿色碎石的冲动,到底是用什么颜料染的,这么耐用。
桃树林的尽头,有一座红砖楼,楼边的两边有七八间瓦房。
在那红砖砌成的顶楼上,有一座八角凉亭,凉亭里有一个也穿着紫色衣服的人。
先前来请董叶的侍卫在楼下笑脸相迎。
董叶抬头看凉亭,那亭上的人也看下来。楼不是很高,大概七八米。
“姑娘,请!”那侍卫微微拱身,让道给董叶。
董叶走了几步,回头见蓝子站在原地不动,便道:“蓝子你不跟我上来?”
蓝子也许是适应了董叶的莫名其妙,倒不见慌张,只是淡淡笑道:“姑娘,我还是在这等你好啦!”姑娘记性真是不好,莲花谷谁人不知,春君设宴不喜多余的人在场,这是规矩。
楼上的紫衣人,停下摇扇的手,琥珀色的眸子闪了一下,轻轻喃道:“果真如此……”
董叶上得楼来,那紫衣男人却背对着她。小风儿轻吹,那紫衣飘飘然,吊着翡翠玉佩的紫色扇子合着,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紧握其中。
说起紫衣,董叶想起曼晓风,那家伙一身紫衣外加大眼浓眉,倒也风流倜傥。
就在董叶抿嘴一笑之时,那男人转过身来。
话说夜明珠晶莹剔透,瑰丽之宝,这一下却也被这男人的举世惊颜给比了下去。
容貌可与眼前的美男媲美的,董叶见过三个,一是独孤清月,二是李元,三是西门霜。
那人剑眉舒展,琥珀色的眸子吟着笑意,轻轻的一瞥,便让人如春风拂面。
“千左使?”那人用扇柄抵在那不点而朱的薄唇上,突而眸子略惊,又笑道:“我真是该死,姑娘最讨厌别人称之为‘千左使’了?”
这美人不动还好,这一动一开口,董叶的YY境界顿时灰风烟灭。这美男说话带着嗲气,动作有如女子,扭扭捏捏,尤其是那兰花指,震得董叶的嘴角抽了好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春君扭着腰身过来,轻轻拉起董叶的手。
冰凉的手指触到董叶,她马上把手收回放到身后。
春君也不恼,又是花容失色的爽朗一笑:“姑娘还是如此嫌弃在下。我本以为……。”
董叶看他:“以为什么?”
春君挑眉,轻笑:“姑娘从来不肯踏入我春雨轩,今日意外允了我的意,实在难让春君我胡思乱想啊!”
“你胡思什么?乱想什么?我只是饿了!”董叶见春君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便觉得特别扭,自己好像是嫖客一样。
“饿了?”春君反问,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
那挑逗的眼神,微红的脸让董叶想到了饿的另一种解释,叫饥渴来着。吃个饭而已,怎么代价那么大,这美男恩也实难消受。
“我也饿了!”春君似笑非笑的坐下,抬眼示意董叶。
董叶默然而坐,打算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吃完就走。
桌上有一个鸡腿,外黄里焦的,非常馋人。一盘盘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中,董叶居然就看中了那只鸡腿。
拿着筷子捅了捅白饭,眼珠子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再诱人也不极那鸡腿。
一旁的琥珀眸子一刻也未离董叶,她滴溜溜直转的眼珠子自是落到春君的眼中。
春君为两人斟满了酒,看了眼董叶后,抿嘴微笑,抬起筷子往那鸡腿挟去。
董叶一激动,爪子差点就要抢先过去,一抓一送,占为己有。可是,她不可以,露出半生不熟的馅对于肉包子来说,是很危险的。
春君的筷子一拐,鸡腿到了董叶碗里。
见此,董叶心中大喜,看春君的眼神也没先前那样排斥了。“你真是太客气了,呵呵!”她伸手就拿起鸡腿,送入了嘴巴。
民间有言: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说的就是董叶这种人,她那点小九九,遇上三教九流还给糊弄过去,但是遇到那种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她只能认栽了。
话说,那春君露出狐狸般的笑容,琥珀色的眸子顿增了几许寒意,此时的他,哪里有轻浮不正经的样子。
“没想到姑娘倒想得开,胃口挺好!”春君摇扇,举杯轻啜一口。
董叶一愣,肠子都悔断了,她怎么那么不小心,见美食好像饿虎扑食般,看来留在阳间的日子不多了,也许‘又见穿越’的公车就要开过来了。
“总得活着吧!”虽然不明白十四娘为什么要胃口不好,但希望露馅不要露得太多。
“是啊,生死由命,菱镜也是咎由自取。”春君惋惜的摇了摇头,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董叶。
菱镜是谁?董叶心中高高垒起的问号又加了一个,口中的鸡腿味道越来越淡。
“谷主过两日就出关了,到时见到姑娘定会很高兴的!”春君话锋一转,眉梢带情,柔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