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霜喂饱了半废状态的董叶,正一脸凝重的想酝酿着什么话,不巧,春似常那人就来了。
“太子殿下!”西门霜起身行礼,春似常低低‘嗯’了一声,然后转过头不愠不喜的看着董叶。
董叶被瞧得不自在,半眯眼半讪笑的说了一声:“太子殿下千千岁!”给她放毒,又假装好心,用什么血抑制毒发,真是披着羊皮的狼。
春似常勾唇一笑,讽刺得很,“你心里是咒我早死吧!”
董叶抬头睁大眼,拉长调子:“哪里敢?我一介平民,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嗯,有道理!”春似常眉毛一挑,敛了敛衣袖,款款坐到她床边。
“西门,独狐清月死了没有?”春似常笑得极奸,隐隐有些兴灾乐祸,他一举手指半敛凤目轻轻揉着额角。
董叶腰干直了不少,心突突的跳,望了一眼春似常,再飞快的把视线集中在西门霜脸上。
西门霜脸色微微发白,但转瞬便平静下来,“不得而知。”
董叶额头冒出了细汗,脸色青了不少,她执拗的骂,谁叫他那么花心的,死了也好,免得惹她难过。
春似常审视董叶半晌,那目光就像一把利剑,看得她心发抖,他突然淡淡说了一句:“想必也是死了,那一剑可是直直穿过心呀!恰好,叶儿也乐见如此,很好,很好!”
穿过心脏?董叶心疼得要命,眨了眨眼睛,眼中盈盈泪花闪闪烁烁。
“西门,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本王赏你!”
春似常冰冷的话在她耳边响起,董叶低头不再说话,咬得牙麻木的坐在床上,她还能说什么,天像塌了下来,轰隆一声,空气像是凝滞了,周身的一切都没有了色彩,独孤清月是她的梦想,是她的未来,他一死,梦想没有了,未来也没有了,心能不痛吗?
“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董叶平静的说,平静的流着泪。
董叶这一问,西门霜敛了目,呆站一旁。
“两军对擂,生死天定,战场无父子,更何况是异姓兄弟呢!”春似常稳稳而谈,脸上不见一丝波澜。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岂会不知,刚才那句话,我是问你,春似常,不要欺人太盛!”
“别忘了,你的命在我手里,生死只是我一句话!”
“如果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别婆婆妈妈的,光会折磨人算什么英雄!”
“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意!”春似常眼角敛着淡淡的怒气,脸色却很平静。
董叶气红了眼,泪水湿了眼眶,她记得西门霜出门前往她这边一望,那一剪蓝眸深似海,银白的发束转眼遮盖了所有情绪,稳稳的脚步,随春似常出了房门。
那一天过后,董叶被转移到一个她也不知道的地方,由两个哑巴姑娘侍候着。
刚来的时候,因为怕冷,她缩在火炉边,但渐渐的,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脱下了,冬去春来,白雪蔼蔼的日子远去了,漫山遍野的新绿袭卷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她住的地方,是青石砖垒的房子,很旧很旧,她站在小院前面,可以看见青石砖的间缝里长出不知名的小生物,深绿色的,爬满了整个墙面。
“这是爬山虎,再过不久,就要开花了!”董叶仰头看着波澜起伏的藤蔓,如果她猜得没错,爬山虎五月份发芽,夏天的时候开花,她在这里,已有大半年了。
其间,她曾喝了两碗血,吃过十颗青褐色的药丸,喝了三百六十碗熬得看不出颜色的苦得要命的草药,体内的七七绝情丹没有发作过,手也慢慢的可以行动自如了。
董叶这几个月第一次讲话,身边两个十七芳华的侍女见她说话,相视浅浅一笑。
院子的墙堆得很高很高,起码有十米,她站在院子中央看上去,见鸟儿从天际飞过,让她突然想起井底之蛙,转而自嘲一笑,青蛙还有自由,还可以选择是否离开,而她,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两个侍女不会说话,一直穿着淡粉色的宫装,她也不懂怎么称呼,见她站着,她们给她端来椅子,拉着她的手,牵到椅子边,让她坐下。
院子里没有花,也没有树,只有团团疯长的野草,高高的,董叶常常想,这堆杂草里会不会住有蛇,或许住有一窝老鼠,与她比邻而居,这样,她也许不会那么寂寞。
这么久以来,她总是该吃饭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从来没有好奇过她们吃的东西从何而来,也许她的侍女有轻功,飞出墙外取来,又或许,有人从墙外送进来,再或许,这井底似的小院子有机关,一摁,就到了外面也不一定。
董叶坐在椅子上,直直的看着漫草依依的小院,这草绿得很,茂盛得很。
久不想事情,脑子有些迟钝,她的前生像是飘渺在天上的云,远去了再也没有可能回来;今生,虚幻得像一场梦,梦醒了,高墙孤院,只剩下她一个。
肩被轻轻一拍,董叶转过头,对她微笑的侍女点点头,该吃午饭了,她抬头望天,刺眼的阳光直直照进她的眼里,睁不开。
这十几天,她不用再吃药,饭菜也可口了许多,有她喜欢吃的辣椒。
侍女为她挟了一只看起来十分可口的鸡腿,她一如既往的退回去,这一百多天来,几乎每一餐都会有只鸡腿,而她,选择了不吃。
侍女轻摇头,把鸡腿放到一边的碗里。
日子就这样过,像流水一样悄无声息,时光,在指缝中流过。攀缘在墙面上的爬山虎开出了黄绿色的小花,董叶把椅子搬到下面,仰头数那些花骨朵。
一日,她叫侍女拿了一面镜子,在青幽幽的藤蔓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红润,下巴长了不少肉,看起来比以前滋润了不少。
“没心没肺的人,果然过得比较好!”她低喃,淡淡一笑。
镜子在手中落到地上,伴着清脆的碰地声,惊醒了静谧的小院。
董叶从地上捡起锈迹斑斑的镜子,站起来时,看到了几个宫粉装的陌生面孔。
她们向她点头,一直照顾她的侍女过来牵她的手。
跟着她们走到厨房,原来的青砖墙壁变成了一个拱门,她轻轻勾唇角,原来真的有机关。
跟着她们走出那拱门,听见后面传来粗重的关门声,董叶停住脚步,最终没回头,那蔓青色的爬山虎,她还真的有些舍不得。
出了小院,登上一辆简易的马车,疾驰了半盏茶的功夫,突然人声鼎沸,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声缠绕于耳,想必是集市了吧!
再走了一阵,吵杂的声音渐渐止住了,只听见车轮碾石路的声音,董叶看马车里静坐的宫女们,柳黛粉面,没有表情的静默。
她再看那两位照顾她的侍女,她们对她点头,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