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轻声笑了起来。
心中一股悲凉来袭，撞的他胸口有些疼。
“大伯允了父亲什么条件？”
“大哥说......如果你肯退出，他会将自己那份无念云液让出来，给光辉洗礼。”
无念云液富含天地元气，可以提升修者资质，缩短修者进入通识境的时间，对何家这样的小家族而言，极其珍贵。
但它只能用于满月前后的婴儿洗礼。
这东西何家总共也只剩下了十来份，按贡献分配，即使何家家主何少兴也只拥有两份，一份用在他三儿子何天驭身上，另一份则珍藏至今。
若不是何欢年幼时天资惊人，蒙家族恩赐洗礼过，他父亲何启忠根本没资格得到一份。
如今何欢“废了”，何启忠自然要为自己小儿子的未来考虑。
听到父亲的“坦然”承认，何欢又沉默了下去。
与一年前相比，他心性成长了太多，不会再像初遭失明时那样疯癫发狂。
但他心里依旧不舒服，很不舒服。
若不是在黑暗之中，有一盏明灯常亮着，让他想尽快强大起来，好弄清老妪赐他“合理之眼”的真实目的，他很有可能就此崩溃过去。
然而那盏明灯只能照亮他心底的黑暗，却照不亮自己父亲、照不亮何家的黑暗。
不知沉默了多久，何欢突然开口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跟爹说。”
“什么？”何启忠一怔。
“我已经可以看到一丝光明了。”
“什么！”
何启忠大惊，一把拽住何欢的手。
他现在的确多了个新儿子，但刚刚满月，未来的情况谁也说不好。
而何欢不一样，他已经证明自己是何家、乃至整个安桐城年轻一辈最卓越的天骄，如果何欢真的可以复明，自己作为他的父亲，往日的荣光将全部回归！
“你没骗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何启忠急急问道，心中又喜悦又怀疑。
何欢回答，“孩子前几天才刚发现，而且只能看到一丝丝，怕空欢喜一场，所以想确定后再告诉爹。”
“能看到就好！能看到就好！”何启忠嘴唇微微颤抖着，久久不能合拢。
一丝就是黎明，欢儿可是渡过了整整十二个月的黑暗！
何欢却平静道：“不过据孩儿预计，要完全恢复正常，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这么久？”何启忠眉头一隆，沉吟片刻，“没事，只要能恢复，哪怕再等一年也行。”
“那大伯让我退出年终大比......”
“包在爹身上！”何启忠拍拍胸口，“你是我何启忠的儿子，不是他何少兴的儿子，爹现在就去将无念云液还给他！”
他转身向院门走去。
却就要迈出大门时，何启忠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少顷，何欢朗声道：“爹在揉眼吗？还在担心孩儿？”
何启忠尴尬一笑，心中松了口气，将手放了下去。
“没事，爹刚眼里进了东西，你休息吧。”
他终于大步走出了何欢的院落。
......
......
次日，何欢将要复明的消息，像巨石砸入了池塘，将整个何家都震的晕乎乎的。
到处是讨论他的声音，连仆人们也不例外。
一些与他亲近的，比如小侍女，无比开心。
而那些与他疏远的，听得这个消息如遭雷击。
何欢的院落，也开始从门可罗雀变的门庭若市。那些老太爷们纷纷前来慰问，年轻一辈的兄弟姐妹们也跟着过来恭喜。
就是何家的当代家主，他大伯何少兴，也准备了一份厚礼过来探视。
大伯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宽慰的话，何欢一一谦和回应，二人“融洽”如初。
“大伯，我只能看见一点点，你老是在我眼前挥手，弄得我眼有些刺痛。”何欢不满抱怨。
“嘿嘿，是大伯失礼了！”
何少兴打了个哈哈，又关切了几句后，离开了何欢院落。
不过次日何欢听小侍女说，当晚大伯回去后发了神经，砸了很多东西，甚至无故打了他三儿子何天驭一顿。
让何欢退出年终大比，以及修改大比规矩的事，至此无疾而终。
还折腾个屁啊，人家就要复明了！
......
七个月后，何家年轻一辈的炼体大比正常进行。
毫无悬念，何欢再次夺得头名。
他这已经是连续第十届夺得头名，整整压了何家其他年轻人十年。
又是两个月过去，何欢在院落中打拳。
这是何家独有的青雷拳，已传承了数十代，相传何家老祖宗当年就是凭借此拳，在安桐城落地生根，创下了这大片家业。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何家老祖宗当年有幸嫁接了低阶真灵血脉，得以跻身修途第四境——道宫境。
修途八境，炼体境，通识境，轮海境，道宫境，大能境，王者境，圣人境，至尊境。
“青雷拳是从战场枪术中脱胎出来，重在拳臂抽打，往往简简单单的一转身，手臂长枪一样撇甩出去，等对手格挡时，以肘为支点，拳尖吐信偷袭......”
何欢边思考边击打着木桩，打的木桩砰砰作响，地面都为之震动。
这刻他脊椎抖直如弓，整个人力量积聚到一点后，猛然发力抽向木桩，竟然将那合抱粗的木桩直接抽断，这比当日那何天驭的拳法威力又大上十数倍！
“好！好！好！”
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一个挺拔的人影走入了院门，站到何欢后面。
何欢转身，将身体放松下来，恭敬道：“二伯好！”
这人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站立如松，气势纯净，一看就是那种心直的刚正之人。
他正是何欢的二伯，何家第三代中兄弟中的老二，何如龙。
在何家众多长辈中，何如龙是待他最真挚、最热诚的。
虽然膝下无子，但他视何欢为己出，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何欢眼瞎后，他也是追查老妪最积极的那个人。
风雨追查至今天，如果不是听闻何欢眼睛在恢复中，他根本不会回来。
“看样子，你距离炼体九阶已经很近了，不亏是我何家最夺目的天骄！”何如龙爽朗大笑。
“可惜还是太慢了......”何欢叹息一声。
何如龙一挑眉，“为何这样讲？”
“因为在何家那些人看来，按正常进度，我现在应该已踏入通识境，之所以没有，是因为我的眼睛肯定没复明......”
何如龙身体抖了一下，“你听到那些传言了？”
“是的......那些传言，让何家不得不重新审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