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夷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坚强的。
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生于普通的家庭，基本生活要求都能满足，所以既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又没什么大理想，只是喜欢平平安安又十分稳定的生活，安于现状，也不会去和别人争抢什么。
小时候的他也是个淘气包，会磕磕碰碰，也会因为不听话被父母男女混合双打。
被打的时候，他哭不出来，总是会在那儿干嚎，搞得父母哭笑不得。
可能他是不怕痛的吧，可是不怕痛并不意味着他喜欢。
不过在被折磨的这几天，有好几次他都差点要觉得他快要适应了那种痛觉，疼痛好像已经慢慢转变成了其他的东西。
他也许还该感谢系统，每次在升级替他修复全身满血复活的时候，也顺便调整了他对痛觉的感受，才没让他变成一个被虐狂。
茫然地盯着洞内天花板上的光线，谢明夷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才会受到这些折磨。
他曾经是个很普通的大学毕业生，然后做了个很普通的公司小职员，可是为什么要穿越呢，又为什么要该死的让他遇上这种事情？
时间已经过了多久？
凤大会来救他吗？
蚩尤在找的精血是什么？
他身上还有几根骨头、几个器官没有被翻弄过？
为什么不让他早点死了呢？
如果要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宁可一直待在凤大身边不走，即使在凤大身边也会感到浑身疼痛。
突然想到这个，谢明夷勾了下嘴角，觉得之前在凤大身边会感觉骨头痛，没准就是先给自己打了个预防针，再来面对现在这场真正的折磨。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凌乱的思绪。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嘶哑的声音响起。
谢明夷转过头看到熟悉的影子。来人是巫族首领。
“首、首领，是邪神大人……”黑衣人一号说了一半，大概是被旁边的黑衣人二号制止了。
“怎么回事？”首领严肃问道。
“启禀首领大人，”黑衣人二号不着痕迹地向前一步，隔开巫族首领打量谢明夷的视线，还悄悄用什么将谢明夷的脸给遮去了，“我等受邪神大人所制，在此为她炼制恢复精力的丹药。”
“哦？什么丹药？”
黑衣人二号说道：“此法为邪神大人亲授，赎属下不能外传。”
首领有些不满，但是却又没有办法，只能说：“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只是你们记着，只要你们还有一日是巫族，就得搞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邪神大人再厉害，迟早是要离开的。”
两个黑衣人恭送了首领离开后，又回到洞内。
黑衣人二号一把掀开盖在谢明夷身上的东西，说道：“继续。”
谢明夷瑟缩了一下，用干涩的嘴巴吐出一个字“水”。
黑衣人二号顿了顿，从旁边拿来一桶用来清洗地板的水，照着谢明夷的脸上就泼了下去。
谢明夷呛得咳嗽起来，有点恢复的伤口也又被拉了开来。
“你也别怪我，如果对你仁慈，我们会比你更惨。”黑衣人二号说着抿了抿唇，“但我也会让你做个明白鬼。”
“千年前你以五滴精血封印了邪神大人。但就在这千年间，邪神大人已经将你那五滴精血全都吸收了，却还是离不开封印。也许是因为封印在漫漫岁月中已经出现了改变，所以邪神大人能够出现的时间是有限的，即便以实体出现也有诸多限制……而现在，封印的事已经交由首领去办了，不过据说你的精血是帮助修炼的好东西，邪神大人想要完整的九滴。我们已经在你的心脏处找到三滴，可是最后一滴却怎么也找不到。”黑衣人二号顿了顿，“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最后一滴在哪里，你少受点苦，我们也省力。”
谢明夷抖着嘴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没办法了。”黑衣人二号向一号打了个手势。
看到那个熟悉的手势，谢明夷忍不住叫道：“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黑衣人二号苦笑一下，“什么好处都没有，只是……不去干就会比你更惨。”
“你怎么知道会比我更惨？”谢明夷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你以为呢？”黑衣人二号反问，“你被带到这里才两日，二十四个时辰都不到。你没有发觉，我们并不是你刚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两个吗？甚至，不是你前一个时辰见到的那两个。”
“你、你们……？”
“为了找你身上的精血，我们已经是第二十四任了。”第二十四任黑衣人二号说道。
“尚祁……”黑衣人一号有些怯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别废话了，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要加快进度了……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最后一句，尚祁说得很小声，没有让黑衣人一号听见。
谢明夷感觉到那份不是给他的温柔，有些羡慕，也有些嫉妒。
凤大会不会也像尚祁那样，正在某处，暗中想要保护自己呢？
尚祁说完，就将手向谢明夷的脚伸去。
谢明夷咬了下嘴唇：“别，两条腿前面那些人都已经找过了……你们就从手开始吧。”
难怪黑衣人总是不厌其烦地抽他的脚骨，本来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用意，原来他们只是不了解进度而已……
尚祁愣了一愣，抬起谢明夷右手的手微抖了一下，然后故意冷下声音：“即使你这样说，我也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谢明夷勾起嘴角：“用不着。我不用你对我手软，也不需要你强迫自己故意对我凶狠，要我恨你来让你的愧疚感好受一点。”
“什么意思？”
“你知道就算我快死了，只要给我灌一种药我就能恢复对吧？”谢明夷眯了眯眼，“你不用手下留情，只要看我快不行了，就狠狠地给我灌。”
尚祁不知道谢明夷的用意，只是点了点头。
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折磨，心理上的感觉是好受了很多，但是身体却完全没有安慰。
尚祁让第二十四任的黑衣人一号给谢明夷找了团布来咬着，省得他咬伤了自己。
意识恍惚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听到有点熟悉的冷硬声音：“艾玛，二号宿主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要是让一号宿主知道，我肯定会被揍成小饼饼！”
系统君……为什么你总是来得这么迟……
“二号宿主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巫族居然这么厉害，设下了连我都感应不到的屏障！”
系统君……为什么你总是废话这么多……
“艾玛，二号宿主的等级怎么突然升了这么多！这样不行，等级升得太不正常了，会被挂墙头的！你可得当心点！”
系统君……为什么你总是话不说重点……
“一号宿主就在附近了，二号宿主你再撑一会儿！我这就回去告诉他！虽然感觉回去会被揍出翔嘤嘤嘤……”
系统的声音渐远，谢明夷感觉马上就想把他揍出翔。
“刚刚进来的那个是来救你的人？”尚祁突然开口，拿掉了谢明夷嘴里的布。
“你能感觉到？”谢明夷有气没力地问道。
尚祁点了点头：“巫族的结界是最强的结界，而且此结界是由邪神大人所设，更是威力无比。”
威力无比到连凌驾整个世界之上的系统都进不来，这倒也真是让谢明夷涨姿势了。
“我的同伴就在附近了。”谢明夷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如果他把我救出去了，你们怎么办？”
“……带沂和走。”尚祁嗫喏了很久，终于憋出这么一句。
“走去哪里？”艳丽的声音在洞中响起。
“邪神大人！”尚祁迅速跪了下来，在另外一边的黑衣人一号，被叫做沂和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明知道背叛我有什么下场，还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一个黑影在山洞中闪过，将尚祁打飞了出去，洞壁上的火光也跟着摇了摇。
“尚祁！”沂和用膝盖跪行，几乎是爬着来到尚祁的身边。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山洞也摇晃了起来，震落了许多碎石。
“你的旧情人来救你了。”谢明夷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自己竟然被蚩尤从石床上拉了起来，“我很公平，不会棒打鸳鸯，也不会落井下石。你们欠我什么，我就讨回什么，所以……只要千年囚禁之苦，你们两个一起还我就行了。”
谢明夷下了床，没力气走动，双手也因为被尚祁和沂和抽骨而没有了前臂，一时踉跄了几步。
蚩尤拽了他几下没拽动，嗤了一声，直接将谢明夷的四肢砍去，削成了人棍：“这样还轻了许多。”
谢明夷顿时汗如雨下，连呼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被蚩尤提在手里，简直不能更凄惨。
被拉着头发拖出了洞外，谢明夷有段时间没不见天日的双眼一下子受了刺激，紧闭着好久都不能视物。
“负三十！”突然听到熟悉的呼唤，本来就被光线刺得有些酸涩的双目迅速流下泪来。
他真的不想哭的，只是他从不知道，仅仅是听到凤缭的声音，就是这么大的救赎。
但是下一刻，谢明夷就特别想钻到洞里去，现在这副模样，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被凤缭看见。
看到原本白白胖胖总是傻笑的谢明夷，居然变成现在这副如同破布般的模样，凤缭很震惊，而他旁边的北霄比他更震惊。
眼前的她依然有着艳丽的脸，然而那美丽的脸上满是扭曲。
眼前的他失去了欢乐的笑颜，却让他已经沉寂千年的心又抽痛起来。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傅玖曜？
到底谁才是那个喊他“阿清”的人？
“小荷泣血生绯露，无关风月，乌啼如歌。”北霄的脑中突然响起那个人有些悲伤的声音。
那个人说，芙蓉盛开似泣血，乌鹊啼鸣却如歌。若除去七情六欲，你还能否品出此句中的幽愫？
北霄早已忘了当时自己是如何答来，却记得那个人有一头及踝长发，总是用手指勾了发梢卷来卷去，挑眉抬眼时，一颦一笑间，风情无限。
此时，即便是在滚滚烟尘中，即便落魄不堪浑身污浊，即便失去了四肢与精致容颜，仿佛也能看见那人翩翩衣角的绣金花纹明亮晃眼，宛若正当空高照的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