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你们看,我就说这小兄弟人好吧?”
刘大姐浮夸的恭维着,另外那哥俩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在这太平间里,守着他爹今天刚过世的尸体,这哥俩笑的很玩味。
我知道他们在笑我蠢,今天过后,他们再跟别人提起我时,肯定也不会感谢我,只会说我这人脑子不好。
但我还是这么做了,说到底,我也不稀罕他们这种人对我的认可。
轻轻关上太平间门,没上锁,没关灯,我带着他们兄妹直奔董叔的店。
董叔还和平时一样,正在柜台后面拄着脑袋打瞌睡,我掀门帘时,故意稍微弄出点动静。
董叔听到动静醒来后,跟我打了个招呼,我便直接把刘家兄妹引到了前面。
董叔问了问情况,得知他们还什么都没准备,便口头罗列了一大堆东西。
三人听完后没直接买,犹豫了一阵,把我留在董叔店里,他们出去商量了起来。
五分钟后,三人再次返回,明确提出只要香烛即可,别的什么都不要。
董叔好心想劝他们,却被他们拒绝了,他们拒绝的理由是…他们仨都是真正的孝子,在老人生前已经尽完孝了,全北安都不可能找的出比他们仨更孝顺的人。
所以老人家死后就一切从简吧,毕竟死人是感觉不到的,没必要铺张。
董叔没再多说什么,不用他们开口选,就给他们拿了店里最细的蜡和香,一共二十块钱。
兄妹三人非常满意的买下这些香蜡,刘老大付完钱,刘小二给刘老大微信转了七块,刘大姐给刘老大转了六块。
平分孝心,女士略减。
公平,公正。
在太平间摆弄好香蜡,关灯,关门,我步行跟这他们仨,先去了刘小二家。
刘小二家的格局跟我家一样,二层标准别墅。
因为他们兄妹提前相互都有戒心,所以都把手机交给了另一个人保管,以此来避免有人先给家里通风报信。
所以在这种半夜时分,当我们到达刘小二家时,光是敲门就先敲了十分钟。
然后刘老.二媳妇又在门后和刘小二对话了十分钟,确定真不是被刘小二赖账的几个债主找来了,这才开门。
一开门,刘小二第一站便直奔他家狗笼子。
在狗叫声中翻了半天,除了沾了满手脏东西外,自然是一无所获。
实在找不到,刘小二便提出可以去下一站了,也就是刘大姐家。
刘大姐却突发奇想的说,也许他们爹在三兄妹家藏钱的地点并不一样,狗笼子上没有,可以再找找其他地方嘛。
刘老大也同意刘大姐的观点,于是虽然刘小二不是很愿意,但终归还是少数服从多数,翻找起来。
经过漫长的一个多钟头,最后除了翻出了刘小二私藏的二百多块零碎私房钱,以及刘小二媳妇珍藏的自己上学时某男生送给她的情书外,其他一无所获。
刘小二老婆抽了刘小二两耳光,没收了那二百多块零钱;刘小二撕碎了老婆珍藏的别人写给老婆的情书,自己抽了自己两耳光。
第一站,结束。
从刘小二家出来时,刘小二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对劲了,他现在似乎有别的想法。
到刘大姐家,刚一敲开门,刘小二就跟鬼子进村一样,那根本不是在翻东西,简直是在抄家。
这次翻找,最终以刘小二在客厅沙发缝里找到一件女士内衣宣告结束。
从型号上任谁都能一眼就判断出,这东西绝对不可能属于刘大姐。
第二站,结束。
我和刘老大刘小二一起离开时,客厅里刘大姐男人的惨叫声已经开始回荡,在寂静的夜里,要多荡有多荡…
辛苦了一夜却毫无所获的刘家哥俩,此刻的状态都相当不好,一时间,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我们三个人都没说话。
“大哥…”
刘小二忽然语气低沉的叫了一声。
刘老大问道:“咋了小二?”
刘小二停了几秒,这才语重心长的说:“其实,有句话我今天一直想说,你别怪弟弟多嘴,咱们今天整的,这话不说出来,弟弟心里难受。”
刘老大说:“啥话?说吧。”
刘小二说:“这辈子能成一家人,成兄弟,都是上辈子修来的啊…”
刘老大沉默,没说话。
刘小二接着说:“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爹没了,这个家,就剩咱们哥儿仨了…”
刘老大继续沉默。
刘小二也沉默几秒,像是咬了咬牙一般,接着说道:“咱既然是一家人!那脾气肯定都差不多!你看我跟二姐家里不翻不知道,一翻都有事儿!大哥,你回去也好好翻翻吧,说不定嫂子在外头也有人了!”
“噗…”
我差点被刘小二一句话给噎死,这哥是真敢说。
刘老大反应了几秒,这才亲手让刘小二体会到了啥叫宝刀不老,老当益壮。
俩人闹过一阵,越来越吵,我找了个时机冲他俩说道:“那啥,今晚你俩谁去给你们爹守灵啊?”
哥俩皆是一愣,顿时不闹了。
接着俩人就是一阵商量,过了不大一会儿,给出我一个答案:俩人都不去,但是希望我能帮他俩隐瞒。
天亮以后如果刘大姐问起来的话,希望我能告诉刘大姐,他俩今晚都去守夜了。
为了表示对我的感谢,兄弟俩决定不白让我辛苦,他俩要给我二十块钱封口费……一人给十块。
我没再搭理这俩人,加快脚步朝县医院走去,任凭他俩在后面举着手机喊着要给我转账,也没回头。
折腾半宿,天色竟然已经微微发白,回到门岗室躺到床上,不知道是怎么了,躺了一个来钟头都硬是没睡着。
而此刻已经是鱼肚白天色的清晨了,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态,我起床洗漱了一下,便独自去了太平间。
开门,开灯。
昨天临走之前,太平间的香蜡明明都是点燃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只烧了一点点就全都熄灭了。
我看看这些香蜡,又看看冷冻棺里还穿着病号服的刘大爷,再想想刘家哥仨那作风,一时心软,回门岗室拿了个打火机,帮老人家把香蜡重新点了起来。
“俗话说的好啊,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古红尘谁无死,久病床前无孝子,刘大爷,愿您来生投个好胎,起码不至于死的这么凄凉吧…”
我一边点着香蜡碎碎念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今天…能一切顺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