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五十,任科来到了县医院。
在我跟他说明后院的情况后,任科支支吾吾的表示,他没接待这种家属的经验,想让我陪一陪。
其实不用他说,我原本也打算陪他一起的。
毕竟刘家给的劳务费是我跟胜利解放三个人分的,没他的份儿,我多出点力也实属应该。
等了一个来钟头,期间我独自买了点早饭吃。买之前我特意问过任科,他说自己吃过了,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又等了一阵,还是没人来,我不禁有些着急。
不是说好今天就来嘛?总不至于要下午吧?我们这儿可没有过了中午再办葬礼的说法啊…
因为心里惦记着家里还没吃饭的小花花,我越来越焦急,想给‘刘家三杰’打个电话问问咋回事,却发现我根本没他们电话。
昨晚虽然一起忙活了一宿,但因为那仨人始终都是互相拿着对方手机,再加上可能也没人把个看门的当回事,所以也没人想起来给我留个电话。
想来想去,我最终拨通了解放的号码。
他毕竟是负责拉尸体的,今天还得用他,我记得他们彼此留过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就先问他确认道:“喂,解放哥?我是一江,想问您个事儿,就是昨晚上拉到太平间的那个尸体,是今天就要拉走吧?”
电话那头的解放答道:“是啊,他们就给了一天的钱,肯定是今天就拉走啊。”
我有点懵圈的反问道:“那这都几点了,他们啥时候来你知道吗?”
解放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说道:“对了,忘跟你说了,早上我就给他家老大去过电话了,他说家里还有点事,晚点过来,来之前会给我打电话,那啥,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吧,他给我打电话了我就跟你说。”
“是这样啊?好,那我知道了…”
最后应了一句,便准备挂断电话。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忘了通知我,所以觉得不好意思,解放不光没着急挂电话,还跟闲聊一样继续说道:“要说起来,刘家这事儿是真怪啊…”
听到解放这么说,我只好敷衍道:“啊?咋怪了?”
解放说道:“就刘家这哥仨吧,也是出了名的不孝顺,要不是看在老头只要不死,每个月就还有点退休金的份上,估计当初连医院都不会送。”
“这样啊…”
我低声说了一句。
解放接着说道:“是啊,自打老头进病房,哥仨就整天问他爹,还有没有私藏钱?有的话就拿出来给他自己治病,但是老头到底也没说。真没想到,老头竟然还留了那么大笔钱,就是这藏钱的地方…是真奇怪啊。”
我一愣,问道:“咋奇怪了?”
解放说道:“你不知道,那三兄妹都挺不是玩意儿的,当时赶上拆迁,给老头分了两套别墅外带一个独立车库,俩儿子一人要走一套别墅,本来说是从此老头就俩儿子家轮换着住,结果你猜怎么着?”
解放卖了个关子,我想了想说道:“没让住?让老爷子流落大街了?”
解放说道:“那倒也不至于,当初别墅一到手,俩儿子明显是商量过,立马就一起翻脸了。俩人AA制给那个车库接上自来水管,又把自己家不要的破家具旧被褥往里一扔,就直接把老头赶进了车库里。老头这一住进去,就一直住到最后进医院,也是个可怜人哪…”
我没说话,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所以吧,按说这老头根本没机会去他大儿子家啊,咋就能把棺材本藏他家去了?”
解放语气十分疑惑的说了这么一句,我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这…这算是尚三竿那场完美演出的漏洞吗?
不过我听的出来,解放虽然对藏钱地点比较纳闷,但丝毫没怀疑那场戏是不是假的。
而且他竟然对这种事一点也不惊讶,就像是见多了同类事情似的。
不过为了避免他在这方面想的太深,最终再发现其他破绽,我还是赶紧转移话题说道:“也是,这哥仨是真不一样,昨晚都没给他们爹守灵,大半夜的就一起着急忙慌的走了,到现在都没再来,真是…”
听我说到这儿,解放说道:“靠,多大的事儿能让他们连灵都不守?我去!不会是家里碰见‘连头丧’了吧?”
我一愣,问道:“啥是‘连头丧’?”
解放解释道:“啊,就是家里刚死一个,还没埋呢就又死了一个,那就叫‘连头丧’,除了这么大的事儿以外,还能因为啥才大半夜跑掉不给亲爹守灵啊?”
我擦了下额头的黑线,这解放,咋就不盼人家点好呢?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一定。”解放继续说道:“老头生前都能被儿女赶去车库住,死后懒得守灵,好像也没啥奇怪。”
“车库的环境…很差吗?”我问了一句。
解放答道:“何止是差?那破地方,想撒泡尿都得骑五分钟自行车去公共厕所上,为这,老头冬天摔过好几回,他那俩儿子也不管。”
解放的话让我一阵心酸,一瞬间,我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于是便问道:“解放哥,刘大爷生前住的车库在哪儿啊?”
解放答道:“就幸福街那边,配了一排门头房式样的车库那里,别人家车库外头都干干净净的,因为别人家车库都不住人啊,就老刘头住的那个车库最乱,门口杂物一大堆,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老头也舍不得扔。”
幸福街,位于我家和县医院之间,但不在必经之路上,想上那儿去,得稍微拐一下。
又聊几句,挂断电话后我便和任科简单说明了情况,让他先踏实上班,我得回家喂狗,有‘活儿’来的话我就回来了。
告别任科,我便直接去了幸福街。
幸福街这边拆迁的比较早,还没建成有规模的小区,只有两排楼房,中间隔着一条窄街,这条街就叫‘幸福街’。
因为拆迁的不规范,所以这里只有一边有车库,另一边则是一片脏兮兮的后墙。
走进幸福街,二十多个车库排成一排,猛一看还挺壮观的,只是其中一个车库外面堆了一些很碍眼的杂物,这些杂物成功的破坏了这份美感。
想必那就是刘老汉的家了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汽车鸣笛声,给我吓了一跳。
我赶紧闪到一旁给身后车让路,同时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车里面。
坐在副驾驶上那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也扭头看向了我,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就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一车人我都见过,他们…都是吴忠的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