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妖的合击使得山虎渐渐处于下风。
局势眼看像是得胜在望,其实二者对于山虎的伤害也不断刺激着其凶性,山虎反而越战越勇。徐青谷被其钢鞭般长尾甩中腹部,击退近一丈之距。左脚在地面立定稳住倒退的身体,倒吸一口冷气,若不是正面相较,很难相信这只是一只山间猛兽罢了。
猫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原本发亮的黑色皮毛早已被泥污血迹覆盖,身上也是数不清的齿痕爪迹。几乎是猫妖正面相抗山虎,徐青谷的作用多是扰乱或助攻,毕竟以人力很难对山虎造成真正的伤害。
山虎的咆哮声在这片山林间几乎没有停过。周遭的鸟群早在争斗的开始就已纷乱飞离,方圆一里的其他动物无论大小也已四散逃开。沼潭旁十几丈的范围地面爪痕遍布,四周的树木尽皆损毁从中间生生裂开,这里像是被开辟出的一方战场,而今日的厮杀也必有一番结果。
猫妖心里亦是渐渐起疑,这只山虎的状况不同寻常啊。“难道,这个家伙居然即将化妖!”猫妖瞳孔缩至针尖粗细,一碧一蓝的眼睛里渐渐布满阴霾。一念既此,猫妖已然肯定,这只山虎“化妖”将至。
这只山虎虽然血统混杂,但其常年受到毒沼之气熏陶,此地灵气也盛,从先前徐青谷一路摘得野果加快伤势复原也可看出。常年累积,竟然让其得到一丝化妖的契机。若是山虎彻底化妖,沼林不远猫妖的领地也必会受到窥伺,猫妖也必定不会是虎妖的对手。
猫妖想了许多。终是下定决心大声向着一旁的徐青谷喊道,“它的要害是头部,攻击它的天灵盖!”
徐青谷听到猫妖的呼声,看着猫妖转向攻击山虎的脑部。虽然有些不解,还是从先前攻击山虎颈部血脉之处变换位置,转而攻击起头骨较硬的山虎头部。
山虎已是强弩之末,被攻击头部之后动作越显迟缓。徐青谷提“枪”而上,一跃而起向着山虎头顶猛烈砸下。原本动作变得迟缓的山虎像是猛地打个激灵,前掌向上一扬挥向向上而来的徐青谷。
徐青谷半空中出势难收,只得“长枪”收于身前,刚好被山虎虎掌击中护于身前的“长枪”,愣是被击飞两丈之远,撞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双眼一翻好像晕了过去。
猫妖也是抓住山虎击飞徐青谷的空档,续足妖力,黑紫色的烟雾自右爪弥漫而出覆盖其上,是猫妖先前从未使用过的能力。右爪带着烈风不偏不倚拍在山虎的天灵盖之上,只听见好像瓷碗碎裂之声,山虎的头顶被猫妖拍击得凹了进去。头骨碎裂,山虎被杀倒地,血液泊泊的溢出一地,腥味冲天。
猫妖身形一晃,脚步错乱间站定了身体,看来最后使出的那一能力代价也不小,不过好在山虎已死。猫妖利爪自软掌中伸出,化作利刀一般轻易切开了躺在血泊中虎尸的头骨。
山虎一死,其头骨竟也失去了先前坚硬如铁的性质,变得柔软许多。猫妖看来动作娴熟,划开头骨之后伸入脑髓中翻弄,从中抓出一颗褐色石头一般的东西。
褐色石头表面光滑,如鹌鹑蛋一般大小。残留的血液脑髓等秽物自石头表面滑下,石头看着其貌不扬,猫妖爪握此物却心情大好。强忍全身酸软带来的无力感,一把塞入口中,喉部一动,直接吞将进去。
猫妖没有再顾地面上体型比其大出三倍有余的庞大虎尸,转身走向躺在不远不省人事的徐青谷。
猫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突然闯入丛林的人类,在其盘踞在丛林的十数年间,这应该猫妖是第一次见到的人族。昏迷的徐青谷面无血色,一脸泥土污点也难掩少年人的青涩,一身黑色破烂练功服也是血迹斑斑,不过多是山虎喷溅暗红血液凝固的血块。
一眨眼的功夫,猫妖转身欲走,看来也是履行先前之诺,没有打算再向毫无抵抗能力的徐青谷出手,对后者抱以不管不问的态度,就此离开,任其自生自灭。
猫妖才提数步之距,四肢一软,竟是直接倒在地上,半晌也毫无反应。
徐青谷缓缓睁开双眼,虽然脸色苍白但却目光清明。原来徐青谷被山虎击中后是有短暂晕眩不知人事,大部分是因为苦战连连气血不继,但在山虎被杀时就已恢复清醒。只是对于猫妖并非笃信,所以以退为进佯装昏迷,若是猫妖趁此不轨,也能起到出其不意之效。
徐青谷扶着身旁断树站立起来,向着真正陷入昏迷的猫妖走过去。俯下身伸出左右手分别抓住猫妖前肢,一把将猫妖提起背在身后。徐青谷也是嗞了一声,使力时扯动了腹部伤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步履维艰地进入沼林深处。
在沼林步行没有多远,徐青谷就发现了一个山洞,在静默确认山洞里没有其他生物之后,驮着猫妖走了进去。山洞里腥臭难忍,一旁是干草堆铺垫像是歇息之所,一旁是许多血肉被啃食干净不知名的兽骨,种类繁多。
山洞里的气味与山虎一般无二,应该是山虎所居之地。而这里离先前沼潭之地不远,想是山虎听见动静前去查看。而战斗并没有再度引来附近其他捕猎动物,看来在山虎巢穴中徐青谷也可安心养伤了。
徐青谷取出途中采来的疗伤药草,用碎石研磨后将伤口粗略包扎,也将救回的猫妖进行伤势处理,过后又取来数根老藤,将猫妖一身捆住。天色将晚,沼林湿冷,山洞里燃起了火堆。猫妖还未苏醒,徐青谷也在疲累中沉沉睡了过去。
天色渐明,阳光重新洒下。沼林里的动物慢慢自巢穴中出来,觅食,捕猎,采摘。昨日的大战痕迹,以及慢慢开始腐烂的虎尸,也将随着沼林变幻继而烟消云散。
猫妖是先于徐青谷醒来的,环顾自身及周遭过后,猫妖的破口大骂也彻底吵醒了揉着朦胧睡眼的徐青谷。
猫妖气势汹汹怒盯着半晌没有搭理他的徐青谷,“臭人族小子,还不赶快放开七爷,七爷没有趁人之危,你要恩将仇报吗?”猫妖不断扭动着身体试图脱开树藤的束缚,只是徐青谷捆得实在是紧,猫妖折腾了半柱香也未能挣脱出。
徐青谷没有理会吵闹的猫妖,外出一会后带回两只野兔和几个野果。将野兔简单处理过后支上木架,浓烈的肉香在山洞里萦绕。猫妖紧盯着木架上的兔肉,看着一边一手吃着野果,一手翻着火堆上兔肉的徐青谷,一时沉默下来。
兔肉鲜嫩,外皮很快就烤得金黄酥脆。徐青谷取下先烤熟的一只野兔,手里拿过一块石刃,走向一旁关注自己动向的猫妖。
徐青谷用石刃割开紧捆猫妖树藤的打结之处,树藤很快四散开来,猫妖自地上爬起,双眼复杂地看着这个异族之人。
“这是你的。”递过兔肉给猫妖,转身回到火堆的徐青谷只说了一句话。猫妖早已饥肠辘辘,没有犹豫的大快朵颐起来,三两下不多的兔肉就已全进猫妖肚腹。兔肉明显是填不饱食量巨大的猫妖的,吞咽了一口唾液,猫妖走到黑暗山洞里带来温暖和光亮的火堆旁,伏身爬下。
不时从山洞口吹入的凉风让火堆摇曳摆动,在洞壁之上投下一人一妖的身影,这是两者难得的平静相处,也算是他们真正交际的开始。
猫妖性子急躁显然是难以忍受此地尴尬的寂静`,片刻就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徐青谷手持短木挑动着火堆,细碎的火星在火焰中跳跃。
“因为你当时没有对我出手,只是还你一份情罢了。”徐青谷不咸不淡的语气让猫妖一愣,也是瞬间明白过来先前徐青谷并没有陷入昏迷,若是当时贸然出手,很可能会中了此子的陷阱。何况以当时自身的状况,两者相对的结果可想而知。
“你为什么可以口吐人言?”徐青谷像是随口一问。
猫妖不屑的嘁了一声,“七爷可是妖龄五十多载的大妖,想当初在人族之地纵横,这种粗浅的人语,七爷血统高贵,自然是三两下就无师自通了。”猫妖骄傲之情溢于言表,爪子向着半空挥舞着,颇有指点江山唯我独尊之意。
“你有名字吗?”这是徐青谷的第二个问题。
猫妖明显没有想到徐青谷会如此问,楞了一下。为了掩饰突然的呆愣,立即高傲地昂起头来,“既然小子你都请求我了,七爷就发发慈悲告诉你,大名‘七爷”,看在你对我如此尊敬的份上,七爷允许你如此尊称我。”
猫妖显然是特别聒噪,好像又说了许多废话,徐青谷也没有用心去听,只是记着了这个不像名字的名字。
“我叫徐青谷。”徐青谷拿着一只兔腿递向一边看着兔肉已经流口水的猫妖,或者应该说是七爷。
七爷直接忽略了徐青谷的话,咬过兔腿两口就吞了下去,吃完后又眼巴巴的看向徐青谷剩下的兔肉。徐青谷目不斜视地吃着兔肉,完全没有理会七爷的目光。“想吃的话,自己去抓。”
七爷听到这里正欲火起,听见徐青谷接下来的话又把字从嘴里吞了进去。“我可以帮你烤。”七爷不甘地走出洞去,嘴里依然是骂骂咧咧。
沐浴在洞口温暖阳光下的七爷黑色皮毛闪闪发亮,像是许久没有晒过太阳一般,七爷惬意地摇了摇尾巴,飞身投入了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