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令狐冲闻言不由一滞,师父从小教育他男子汉大丈夫,行事要心怀坦荡、光明磊落。虽然他偶尔也会调皮捣蛋、说些谎话骗人,但都是小节,于此大是大非面前,他从不敢有丝毫糊涂。可是如若自己承认,又会连累华山声名,不由得大是为难。
这时宁中则道:“汤师兄,我以自身性命为冲儿担保,他没有勾结魔教、营救妖女,这下,你满意了吗?”他知道令狐冲承认此事的后果,不但会为武林人士所不齿,亦会被朝廷通缉,天下之大,再无他容身之地。她爱子心切,也顾不得日后如何,只能先过今日这关,待师兄回来,再行商议。
岳灵珊失声道:“娘!”岳灵珊闻言一惊,万没想到宁中则会如此帮他脱困,刚想开口,被宁中则冷扫一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师娘!”这时令狐冲跪下含泪道:“谢谢你对冲儿的关切爱护,不过此次徒儿犯下大错,又怎能连累您为徒儿担责,请恕徒儿不孝!”连磕三个头后,站起来对汤英颚等人冷声道:“你们嵩山派的人听着,师父早已明言,只要我离开洛阳,便不是华山弟子,所以从我离开洛阳那一刻,就不再是华山门人,所作所为,也再与华山无关!
我令狐冲一人做事一人当,打伤乐厚的是我,救东方姑娘的也是我,你们要找事,那就冲我来吧!”说完横剑而立,视死如归的看着嵩山众人。
钟镇冷声道:“好小子,我今日就送你上西天!”说完拔剑就要动手。
“师兄且慢!”汤英颚连忙拉住钟镇,对宁中则道:“宁女侠,令狐冲是你的爱徒,如今做出如此不义之事,就由宁女侠自己动手,清理门户吧。”
“冲儿!”宁中则满含热泪的呼唤一声,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作何言。
“师娘!”令狐冲见状手上一松,宝剑哐啷落地,再度跪下泣道:“师娘,弟子做下此事,有负师父师娘多年教诲,死不足惜,请师娘动手吧,弟子死而无憾。”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体内真气再度乱窜,再也跪不稳,满脸痛苦的歪倒在一旁。
宁中则含泪道:“冲儿,你莫怪师娘心狠,但愿你下辈子,投一个好人家,莫要再受今生之苦!”说完闭上双眼,提剑欲刺。
岳灵珊见状连忙扑上祈求道:“娘,你饶了大师兄吧!”
“是啊,师娘!”林平之也跪下道:“大师兄身受重伤,已时日无多,您就饶他一命,让他安静的走完最后一程吧。”
劳德诺也开口道:“两位师叔,大师兄他勾结魔教,犯下大错,你们如要为武林除害,就自行动手,大师兄与师娘师徒情深,你们要我师娘动手,未免太过残忍了吧。”
“好吧!”汤英颚点头道:“既然宁女侠感到为难,汤某就代为动手,以免他日后投靠魔教、为祸江湖!”说完拔出长剑,向令狐冲掷去。
他此行目的,就是坐实令狐冲勾结魔教之事,一则除掉令狐冲,断掉岳不群一臂;二则坏掉岳不群名声,为日后兼并华山派减轻阻力。之所以让宁中则动手,就是忌惮令狐冲剑法,担心被他逃掉;此时见他连站立都困难,自是不再犹豫。宁中则与岳灵珊也都不在反抗,静静地呆在那里,看着汤英颚的长剑飞过身边朝令狐冲飞去。
“叮!”就在长剑距离令狐冲脖颈还有一尺之时,只听叮的一声,一名钢针击打在剑身之上,剑身一偏,擦着令狐冲脖颈钉在地上。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只见那名婆婆拿出三颗霹雳弹朝钟镇等人掷去,然后纵马抓起令狐冲向远处跑去。边跑边道:“如此重情重义的大好青年,你们都不放过,名门正派如此行事,又与魔教何异!”
待烟雾散去,二人身影已逝,只余阵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追!”钟镇本想循声追赶,岳灵珊突然高喝一声挺剑拦在了钟镇面前,与之打斗起来,虽未纠缠太久,等到将岳灵珊打发,已再无任何声响。
绿竹巷
一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绿竹巷的宁静,钟镇在城中找不到令狐冲,在王伯奋的带路下,便直奔绿竹巷而来。
一名嵩山弟子上前骂道:“老贼婆,快把令狐冲交出来!”
“放肆!”汤英颚闻言大怒,上前一巴掌将那名弟子打翻在地,躬身道:“嵩山弟子汤英颚,求见老前辈!”他之前见那名老婆婆虽然高龄但身手却敏捷异常,以为是哪里的前辈高人隐居在此,也不敢过于无礼。
“片刻之后,绿竹翁打开门道:“令狐少侠已经离开了,姑姑让我转告你们,令狐少侠是大好青年,希望你们能够饶他一命,莫要再追究下去!”说完便转身离去。
众人一阵惊愕,嵩山十三太保威震江湖,到哪里都是热情款待,何时受过如此冷遇,钟镇大为恼怒,对汤英颚道:“汤师弟,令狐冲受了重伤,片刻间无法痊愈,一定还藏在这里,既然那老头不识抬举,我们也不必再客气了。”
说完从马上跃起,一剑将门劈成两半,惊得里面的鸡鸭乱飞乱叫,其余众人也翻身下马,冲进院中。
汤英颚上前道:“老先生,我们无意冒犯,只要你们交出华山弃徒令狐冲,我们定不会为难与你!”
绿竹翁镇定异常,并不理会众人,边编竹耙边说道:“我说了,他已经走了!”
钟镇道“那就得让我们搜上一搜,看看他是真走了还是藏在这里!”接着对众弟子道:“给我搜!”八名弟子闻声而动,四人向院中各处搜去,四人冲向屋中。
然而进屋四人刚进去没多久,只听一阵兵刃相交,接着四声惨呼,四名弟子一个接一个飞了出来,只见每个人双目尽毁,手筋亦被挑断,二人一阵惊呼,怒道:“好狠毒的老太婆!”说完拔剑冲向屋中。
这时绿竹翁如鬼魅般移到两人近前,就在二人惊诧之时,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意识到不妙,下意识将剑横在胸前,刚刚横剑于胸,只觉一阵极强力道压在剑身,二人再也稳不住,纵身向后跃去,连退六七步才稳住身形。
二人知道遇到强敌,也不再管屋内之人,互相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朝绿竹翁攻去。二人本以为绿竹翁是因刚刚偷偷袭才使二人刚刚吃了亏,可是随着交手时间渐长才发觉绿竹翁武功之高竟在二人之上,只见他赤手空拳游走于二人疾风骤雨般的猛攻之中,无论二人用何精妙剑招,都难以取胜。与此同时,一阵极为怪异的琴音从屋内传出,虽曲调优美,却闻所未闻二人不由得为之所迷,手上剑招不由得慢了下来。
“师弟小心!”片刻之后,只听钟镇一声惊呼,汤英颚回过神来,只见那绿竹翁气势凌厉的一掌横削而来。连忙横剑后退,只听砰地一声,拳剑相交,宝剑竟断为两截,汤英颚虽只是被擦触胸口,可却感觉一阵胸闷,被触碰处疼痛无比,停下来运气揉了几下方才缓过来。
汤英颚心中一阵心悸,辛亏他下意识向后闪身,若是被打实,此时焉有命在。见钟镇与之缠斗渐渐落于下风,知道他一人不是对手,连忙从一名弟子手中接过长剑,再度卷入战团。
百余招后,见始终拿他不下,钟镇也不再留手,身法陡然一变,在两人中快速穿梭,虽剑风四溢,剑光飞舞,但触之即闪,速度极快,隐约间有水声传出,好似波涛拍岸,饶是绿竹翁内功高强,但面对钟镇如此猛攻,亦是无可奈何,只能小心防守、四处闪躲。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
片刻之后,待九曲剑招尽出,只见绿竹翁右臂肋下与腿弯处渐渐渗出红色血迹,脸上也露出痛苦疲累之色。
二人见状也是松了口气,心道:“我两人皆是驰名已久,江湖中能够一较长短者已是不多,现在两人联手,用尽平生所学,竟才将其轻伤。一个侄子武功就如此之高,那屋内之人,功夫又会深到何种地步?”想到这,二人心中竟有了一丝惧意!
“啊、啊...”就在此时,一阵惨呼传进三人耳中,扭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其余四名弟子身边爬满了十多条青花长蛇。几人之前只顾观看三人比斗,未注意周围,此时被毒蛇咬住,才发现异常,但为时已晚。钟镇与汤英颚连忙跃至几人身边,挥剑将毒蛇斩杀,眼见几人伤口处一片黑青,知道毒液已经扩散,命在旦夕。
汤英颚暗道:“这竹林虽普通,却处处透着邪气,显然非正派人士,那绿竹翁虽受伤但想要拿下也非片刻能得,屋内那名老者武功更是高深莫测。想要杀掉令狐冲已经不能,还是先保住几名弟子性命要紧!”知道今日遇到魔教高人,也不敢再放肆,躬身道:“老前辈,我等今日多有得罪,还请恕罪,望前辈赐下解药,救几名门下弟子姓命!”
“哼!”那婆婆冷哼一声道:“你们斩了我的蛇,伤了我的侄子,难道还想活着回去吗?”
“老前辈!”汤英颚道:“我等今日虽有得罪,但你救华山弃徒在先,伤我弟子于后,我等虽伤老翁,但也是迫不得已而为。若是我这四名弟子再中毒身亡,这梁子也就结下了。纵然我师兄弟二人奈你不得,但若我十三兄弟齐来,老前辈还有自信赢我兄弟众人吗?
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只要老前辈将毒蛇解药赐下,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我嵩山派再不追究,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片刻之后,那婆婆叹道:“唉,好吧,其实老身与侄子隐居在此,并不愿与嵩山为敌,只是见一个大好少年将无辜殒命,感到可惜,所以才出手救他一次!解药你们且拿去,莫要再到竹林骚扰老身,待这少年伤好后,我自会让他离开,介时你们之间恩怨,也在与我无关。”说完将一瓶解药从窗口抛出。
“多谢!”汤英颚道声谢,将八粒丹药给八人分服后,互相搀扶着离开此处。
待众人走后,绿竹翁走进去躬身道:“圣姑,他们都走了!”
任盈盈点点头道:“竹贤侄,你的伤怎么样了?”
“多谢圣姑关心,我的伤无碍!只是圣姑,令狐冲该如何处置,现在他得罪了嵩山派,留着他是个大麻烦?”
任盈盈自语道:“唉,何止是嵩山,恐怕很快整个五岳与朝廷都会通缉他了!”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去联系蓝凤凰,让她到这来一趟把他带走,尽量给他治治伤!东方叔叔已从京师脱困,我要回黑木崖探望一番!”
待绿竹翁走后,任盈盈走到躺在一角的令狐冲身边,看他仍是昏迷不醒,不由得常常叹了口气,埋怨道:“你真是个蠢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