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如海啸,翻腾九霄。
感受到那浩大的剑雨带来的恐惧,李骁阳不禁闭起了眼睛。
“这,这是白仞剑!”陆易看着飞来的无数剑罡,惊呼道。百刃如坐月,剑眉飞白雪,世间名剑千千万万,白仞可谓翘楚,但只凭一把剑可吓不住李家藏兵库无数宝物,真正让陆易震惊的是,这手执白仞剑背后的势力,万仞剑宗。
陆易全神贯注看着飞来的无数剑影,似乎有种感觉,以他虚元境的实力,连一剑都可能挡不下,但他仍然不顾后果地站在如曦公主面前,打算最后一博。他迅速引燃自己体内所有真元,化为宏厚的灵力屏障,比千斤铁盾还要厚重,竖起挡在三人前面。
千百剑罡与屏障轰然相撞,无论是真元的浑厚还是灵力的控制力,陆易都差太远,对比白衣男的凝灵成剑,他全力输出的灵力罩就像是沙墙一样脆弱,一触就破。
飞剑轻松地刺穿灵力罩,灵力屏障只削减了些飞剑的部分威力。他挡在如曦公主和李骁阳面前,用高大的体躯把所有刺进来的飞剑都挡下。
顿时血溅满地!
看着陆易的背影,李骁阳心情复杂,从没感觉陆易有这么高大,就像一棵魁梧大树,任由飓风吹刮,偏不倒下。
“陆易!”娘亲嘶喊着,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又只能顶住,这种战斗,她怎么也帮不了,只能落下两行眼泪,眼睁睁看着恪守二十年的亲卫没了气力。
等到那一波的剑势过去,陆易已经伤痕累累,千疮百孔,大树身躯再也挺不住,一头栽到地上。
娘亲爬到他旁边,看到满地的血迹,泪水又不禁流下,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安慰自己:“陆易,你不会有事的。”
“公主快走......陆易再没机会保护东邬最后的血脉,但也死而无憾。”陆易已经奄奄一息了,但仍不忘公主安危,看着他的如曦公主,淡然微笑。
如曦还楞在原地,还是不相信,曾经一直相随身边的侍卫,就这么就快死去。
“伏虎刀在你手上完全用不出它应有的威力,还是给我吧。”只是一瞬,白衣男和男孩已经飞下来,他甩手一提,那没有被绳子牵住的伏虎竟凌空飞了起来,回旋几圈,就控到他的手里。
李骁阳茫然的看着面前这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英气冷酷的男子,白色袍服上不沾一点灰泥,披而不散的长发,如果不是他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剑,实在像出尘脱俗的仙人。
这就是那些超凡卓绝的宗师?
“说好的一剑不死,你就离开。”陆易强硬把身体坐起,只是在这白衣人面前,已经毫无意义。
“哈哈哈,我可没说不带这娘们走,至于你们,我也没说不杀了再离开!”
李骁阳眼角发红,好一个无耻之人。
陆易料到了白衣人会反悔,只是无可奈何,只是含恨转问:“万仞剑宗为何要与李家为敌?”
“我只是与李裕为敌,而不是李家。”白衣男提起伏虎,作势就要刺向陆易。
这话顿时震惊了李骁阳,怪不得这白衣人对府内位置如此谙熟,原来李家有内贼!
“死在自己刀上的感觉如何?”
伏虎刀刃寒光直射,烟云再起!
将死之际,陆易榨干最后一丝气力,身形炸起,却不是贪生怕死地逃走,反而是撞向气机浑厚的刀口。
“刀下留人!”宽宏的声音从四方传来,穿入了陆易与轩辕白衣之间。
听到这话,李骁阳四处张望,以为李家暗处的高手终于来救驾,却看不到一点人影,以为高手的登场,总该是大气磅礴的,就算低调也得有声未至而人先至的气场,怎么这传音人却不见人影,还怎的留人?
“看你怎么留。”轩辕白衣冷哼一声,手持伏虎刀猛地刺下,锋利罡气如影随形。
千钧一发,刀刃刺下,罡气离陆易只差半寸,却猝然停下,白衣人身形突变,猛刀收回,再白仞出鞘,刺向侧面。
浩大的灵压再次迸发了,比上次的更加强烈,万仞剑前两股灵力相撞,产生的灵压把李骁阳的肺部压得像是不能呼吸,才知道,原来这来者与声至人至的境界相比,差不离了。
两股灵力相斗竟有势均力敌,不过依然是白衣男的百影飞剑更盛,逐渐夺得优势,压过另一股灵力。
而在白衣人还往侧面灌注无尽灵力时,一个灰色身影借机在空中绕过半圈,躲过白衣人的轰击,飞到李骁阳与如曦的面前。
一白一灰,宛若隔开天乾地坤。
白衣男发觉被耍,转过身,说:“为李家卖命的狗真多啊,前几刻才杀了两个虚元狗贼,你也是来碍事的?”
李骁阳瞪大眼睛想看看这气势汹汹的救星是谁,想象了百种形象,都想不到眼前的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他长发蓬乱,面黄肌瘦,衣着褴褛,真难相信他是刚才和白衣男对招的高手。
“夫人,恕老夫来迟了。”
从白衣男的出现到糟蹋老人突如其来,不过是庭院内花梨树飘落数片叶子的时间,却让人感觉过了半天。
还没来啊?都半天了。李骁阳心急地看向府邸北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终于,地面开始轰鸣起来,不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踏声。是李裕的亲卫精兵,终于来了。
“再不走,你就走不掉了。”褴褛老者面对白衣男,缓缓地说道。
轰鸣声如同一道道惊天霸雷,步步逼近。
白衣男看向马蹄声的来源,眼神中视乎闪过一点不甘,但大局为重,毕竟闯进李家这么久都没能找到那东西,惊动了太多人,这几百个铁骑自然拦不住他,只是怕李家富甲一方千年之余,藏着的一些老怪物比万仞剑宗只多不少,即使他是高高在上的陆地神仙,再不走也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何况他还不是。
“走。”白衣男冷声一句,而后就转身飘然离去,那拿着木剑的男孩也迅速跟上。
见两人想跑,老者没有亲自去追而是对来到的黑甲骑兵发号施令:“追!”
浩荡三百黑甲穿过狭窄的过道,皆背负着弓弩往二人逃离的方向全速追去。
这时候,满身是血的管家艰辛地爬了出来,伸长手臂往白衣男走的方向招呼:“轩辕公子,救我!救我......救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也等不到那一袭白衣的回应,断气倒下。
李骁阳望向空中那缥缈的白衣,那身影他永远不会忘记。今日李家上下,死伤百人。
————
————
十六年后,公历年一千三百零三。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李骁阳已经十七岁多了。
王城本就大到极点,三万生民一人一户也绰绰有余,这南衡王府更占据城北大半,这不奇怪,如果进过王府的人,都会好奇,里面最大的宅院竟不是李王的大院,也不是王妃的居宅,反倒是世子殿下的私宅最是庞大,而且,藏宝无数的观心塔门可罗雀,这里的守卫却最森严,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也许是独子的缘故,受王妃的宠溺多到溢出来了,奢华到无处不是雕梁绣柱珠玉点缀,映日金莲九龙连壁,铜铸假山水榭楼台,曲水流鱼金沉湖底,连世子的侍女竟也见有披银戴玉。这些都只是其次,最怪的就是殿下私宅里的那比观心塔还要高耸的方体石楼。
种种奇观让外人应接不暇,以前最讲规矩的李家,怎么在世子殿下的出生来,越来越不讲规矩了?
李骁阳看着宅院里的大厦高楼,眼神迷茫。在别人看来,这就是当之无愧鬼斧神工,却无人相信这惊艳世人的巨石高楼,是他的成果,这硕大无比四四方方的大楼,自然不是用来观赏的,这里面可藏着他的毕生所学。
当年岁半发生袭击他依然历历在目,白衣男子阴邪的笑脸他是永远不会忘记。那天陆叔中了他的百影飞剑,体无完肤,内脏全损,苦苦煎熬十几日不治而死。他永远不会忘记白衣男的名字,轩辕宇,万仞剑宗少主。
而那日的南衡王李裕,理所当然的平安返回,不过也付出了许多代价。那是场惨烈的战斗,李家死了很多高手,更有传言,李裕为了解除帝王猜疑顾忌,把十万的兵权拱手交于卫都帝王赵睿。
黑甲尽出破南蛮,戬盾汹涌平东邬。无人敢小觑号称天下无敌的南衡黑甲。
退南蛮破东吴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时卫国是夹于北荒、东吴和南蛮三地的国家,起于大陆的东部,历史千年,却被东邬南国两个后起之秀压迫。战争一触即发,世人以为卫国必败,不料大将军李裕横空出世,率领李家黑甲重兵大破东邬,娶东邬遗孤公主为妻,再与卫国众将抗拒南国。
那时战功凸显的李裕受封武方侯,赵睿更是加以九锡礼待他,而陈仲只被封为伯爵,自然对李裕不服,于是千方百计陷害栽赃李裕,逼迫李裕造反,却没想到李裕竟放弃了自家兵权,最后还被赵睿追封为异性王,辖地万户,坐拥卫国西北,镇守边疆。
当时李骁阳还小,对这个新世界还很陌生,但现在不同了,他已经基本了解这个世界体系了。他的家族拥有千年的历史,几乎与国同寿,各方面和赵家深交,祖先是猎人头领,后来世世代代都是当官和从商的,从没有间断过一代,积累下来的家业和财富民众说富可敌国也不可为过。
各代帝王都对李家有忌惮,到了李裕的战功之大难以封赏,赵睿的戒备之心更是变大。没有一个君主会愿意和别人同治天下,就算是昏庸无能的君王也不会,所以李裕的弃兵释权是无奈而明智之举。
其实李裕也没有谋逆称王之心,若他要反叛,早就在大破东吴时自封帝王,他只愿守国平安,保住祖辈留下的千年基业。所以李骁阳转世来到这个家族感到非常幸运,而且是李家的主系。
此时李骁阳坐在庭院外的石椅上,早晨温和阳光透过珙桐树的叶缝散出一束束光柱。
他托着下巴,松散一头秀发,感到非常失落。
生于如此荣华富贵、堆金积玉的王侯家中的嫡长子,竟会感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