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难念经,户户皆有难唱曲。还有不到半年时间,他的及冠礼便要举行,而及冠之后,家族竟要求他游历万里!
及冠礼虽然是李家后生必须举行的,但到他这里却硬要行那早已废除的万里游历。那天当场,李裕在家族会上直接拍碎长桌,只是这李家内事,不是李王一个人说了算。
王候归王侯,家族归家族,李家里许多老不死的依然权威,为了压住李裕势头也是绞尽脑汁。千年家业谁不想分一杯羹,而谁又能容忍李裕一人独揽。
所以家族内斗是常见的事,虽然没显露出来,但李骁阳深知李家内部完全不亚于王朝宫廷里的檐牙高琢勾心斗角,若不是他爹功勋煊赫,坐上家主之位的就另有其人了。
他爹李裕有两个头衔,一个是只手遮天的衡南李王,一个是富甲天下的李家家主。李家族内有个传早已废除的传统,族内年轻人若想要继承权,就一定必须及冠之时游历两万里。
李骁阳当然不愿吃这苦头,做个世子殿下已经足够潇洒风流,还管他什么下任家主!
对于这个两万里的游历,李裕最后也是向家族妥协了,第一次好声给儿子劝说:“诶,这游访世界各地的磨砺机会可谓难得,别人求都是求不来的。周游大陆,经历些苦难,你才会有进取的感悟,想当年我独行两年,翻山越岭四万里,魔族内腹京都,北荒之上冰原,无人能拦,多逍遥快活?”
一日不吵浑身难受的李骁阳当然骂道:“快活个屁!别说冰原,就那道山脉我都翻不过去,到时高手不给几个跟着,不是存了心要我去死?”
当然,每次吵架都是李裕赢,不然哪来的虎子:“李骁阳!从小到大你惹的事可不少了!哪次不是我来跟族内长老求情?不然那些抠门的老头早有各种理由取掉你头上李姓。哼,你要记住,我可以给你遮风挡雨,但路,你要自己走。”
李骁阳心有千百委屈,你以为我是你吗,你当年修为如此高强,把那些拦路山贼邪魔外道打倒还不是易如反掌,而我可是毫无修为的人啊!
说到武功修为,李骁阳是一概不通,即使学过观心塔里上百部珍藏秘籍,也毫无进展,到最后他都几乎要放弃。改为把时间放在他的心血上,那硕大的石楼里,便装着他全部的成果。在查阅许多书籍后,他总结出这个世界的物理体系和前世基本一样,只是多了一点东西,那就是修道之人所说的灵力,灵气,真元。
他大致了解到这三者存在转化关系。
真元在身体中流淌,是力量的初始形态,可转化为有具体形态的灵力,如十几年前白衣轩辕宇万仞剑的上百剑气就是灵力所聚成的,而灵气是无处不在的,夹杂在空气中,土壤中,海水中,修道者可以感受到天地灵气,化为己用,转化为真元,所以灵气是力量之源。
但又没有人知道灵气之源是什么,翻破书籍都没有对这个的解释,所以他假设灵气是这个世界诞生时经过漫长的化学作用形成的,类似氧化物之类的。以上说明这个世界有一种地球上没有的元素,他暂且称那种元素叫灵,有点别扭,而且他猜测灵力消散后会形成灵气,三者间互相循环转化。
可惜他确实没有修道的天分,类似霸道的绝世神功《焚天决》《天罡剑录》《太阴真经》......什么修道方法都试了个遍,就是屁大灵气感应不到,所以他果断弃武从文,只是依然渴望自己能拥有那种飞檐走壁的能耐。
而他父亲完全看不懂他石楼里做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当作他游手好闲玩物丧志,常骂道:“真是败家子弟,修炼武术不好好练,学术兵法不好好学,你搞这些有什么用?”
李骁阳哼了一声,说:“你现在不懂,以后就懂了。”
而后他灵光一闪,走回自己七零八乱的卧室。
房内装饰的东西非常少,可见名贵的只有一幅百鸟朝凤屏风,汉白玉几案,放有木纹石砚台,还有足以睡下五人的红富贵床褥,但仅就这几样东西,就足以看出豪门世家的气派,且与上等成色的饰品有许多不同,细心看去才能发现,里面的每一件物品都饰以九龙至尊图纹!
九龙图纹,只有王朝霸域内权利最高者才有资格佩戴,而南衡王府,为何敢如此大胆?
地板上凌乱放着许多纸张,密密麻麻布满房间,他从纸堆中抽出一张,在纸上快速勾画,横竖几笔,混乱的图形便有了大致轮廓,半刻钟后,整幅大陆地图基本成型。而后他在地图上圈出几个小圆,标记了逃脱南衡鹰犬搜查的突破口。
“网再大,终究不是密不透风,我李骁阳想不游历,谁也阻止不了。”
只是片刻,他就想好了逃离南衡的几个方案,等到风头过了再偷偷回来。
卫国在大陆上是个地域宽阔的国家,自灭掉东吴以后,疆域变得更广,泱泱大国十九州,浩瀚之邦百八城。
卫国疆域往南是南国人统治的蛮夷之地,地域比卫国更宽广,但文化较为落后,生民多为农耕小家。卫国往西又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傀儡和附庸国,再往西就是俗称西域的伊洛帝国和斯塔克王国。而大陆北方是冥朝统治的广袤地带,因其好战嗜血,且宗教混乱不堪,邪魔妖道盛行,所以世人称之为魔族之巢。北冥之上,便是四季严寒的霜冻地带,凶残妖兽不计其数,若是李骁阳游历要经过此险恶两地,必定九死一生。
机关算尽,李骁阳还是低估了李家的实力。
四伯有“滋润民生”的梅雨街,每当夜幕降临,南衡除去都城都会是红灯绿酒、风姿招展的诱人景象,而花天酒地最易收拢人心,不知有多少高手为这个四伯卖命,金山银山丝毫不比李裕少。
三伯有“六艺八雅”留风亭,聚集了众多喜好琴棋书画的名门公子,门下客卿数不胜数,表面上干净优雅,但李骁阳知道里面做得最多的就是杀人取命的勾当。在清幽疏淡中磨剑,抚琴静听血涌水流,闲坐凉亭观春秋大仗,这些个文人雅士,也不是只会附庸风雅。
前面两位已经是李家内权势较大的两位,几乎是呼风唤雨无法无天,更让李骁阳忌惮是他的大伯,李绉。大伯和三伯四伯一样有吸金纳银的家业,其中打着“传道授业”旗号去收揽人才的凌烟阁最为出名,不仅在南衡境内书斋无数,在整个卫国都是赫赫有名,甚至弘扬到北域明国去了。但李骁阳知道,里面那些个读书识字的书生,杀起人来也没一点含糊迟慢,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得很。
如此几股李家势力挤在南衡,竞争能不激烈?只要他李骁阳犯下些许错误,便被大肆口诛笔伐,在那些老祖宗们面前说尽坏话,使劲对权力最大的李裕打压。
所以他李骁阳想从这三个大亲戚眼皮底下逃走,简直是痴人说梦,何况还有他自家的烦人侍卫,有他消受的。
大势力的存在,自然会威胁到至高的王权,只是碍于情面,李王也不好跟他们太过计较,只要互不侵犯,他就睁只眼闭只眼。
按照计划,李骁阳已经派人准备好马车,重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等到夜深人静,他按照计划,悄悄遁走,一路奔波,马路水路走了一个月,终于来到在伊洛国的大宅的时候,见到的事让他哭笑不得。
一位李家的余姓侍卫腰绑两柄名剑,恭敬地站在他借的大宅门,道:“参见殿下,属下奉大将军之命,前来照看殿下。”
见状,李骁阳愣在原地,心里万般无奈,挨千刀的李裕,你是多么想我死啊!
一筹莫展的他只能打道回府,但仍不死心,又尝试了一次逃跑,用和自己有点相像的男子打扮成他的模样,调虎离山,再化妆成佣人从水路逃离,不料哪里都好像有李裕的谍子似的,刚上船就被余侍卫截下。
“骁阳,游历真的那么可怕?不就两三年的事”
一位与李骁阳外貌有八分相似的男子坐在紫檀木做的描金龙纹大椅上,坐着都差不多比李骁阳高,一副君临天下的霸王气势,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英俊无匹,深邃而锐利的目光,不自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爹,我是你独子啊?弱不禁风的,让我去游历两万里,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亲生,若是半路死在贼人手上......”
李骁阳十分敬畏这个魁梧严肃的老爹,还记得年少时惹了事差点没被抽死,但他脸皮厚到不行,虎父无犬子,怎会真的惧怕老爹呢。
“废话少说!换是别人,我早没了耐心。别家的少年都能负篓游行,怎么你就吃不了一点苦呢?”李裕一怒,空气都好似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那是他们糊涂啊,如今世道险恶,多少狂妄青年死于非命,我......”话说到一半,看到李裕怒目而视,他立即改了语气,缓和说道:“那......那爹你派多点高手跟着我吧。”
“你以为他们都很闲是吧,一个也不派!游历就是要让你体验一下世间艰辛,度化自身......”
听到一个保护他的侍卫都不派,李骁阳气得脸都青了,接下来李裕的教导训话一句没听进去。
他只好向娘求救:“娘,你得为我找回公道啊!”
一直是李家府邸里权力最大的娘就坐在李裕旁边,别看年近四十,看上去依然朱颜玉貌、姿态旖旎,平日里最宠着这个独子,但今天却破了天荒,不仅一句帮李骁阳的话不说,反而还说:“你天天游三玩四的,这次游历对你也是极有好处,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说完,便眉头微皱,委屈地看向夫主,似乎万般后悔说出这句狠心话语。
“区区两万里,能有多远?”李裕安慰道。
听到这话,李骁阳脸颊抽搐,是彻底绝望了,他呵呵地冷笑。
“举目见日,呵......不见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