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宫里的动静没传到王丞相的耳朵里那自然是不可能,但因为毕竟这一次杨益是宣上官雪琼和宇文煜进宫密谈,所以王丞相也只知圣上宣他们入宫是因为紫金珠钗一事。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戴了这么多年的珠钗不见了都不知道,居然还把它落在了宫里,不过才进了一次宫就出这样的洋相,实在太给我丢脸了!”接了圣旨后的王丞相看起来很是生气,来来回回的在堂中踱步,言语间也是一直在数落自己的女儿。
被他训斥的都不敢抬头,王鸢儿始终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她也不知自己的紫金珠钗怎么就会到了圣上手里,她更不知为何来宣旨的人会特别交代让自己同父亲一道进宫去面圣。
“这次一去也不见得是坏事,你也先别如此动气。”抬手抚了抚王丞相的背,丞相夫人见自己的女儿被他数落的头也不敢抬,便赶忙过去劝解了几句,“无论大事还是小事,接了旨都是非得入宫不可的,还是先去看看再言其他吧。”
没好气的对着王鸢儿说了句,“跟我走。”王丞相一拂衣袖头也不回的就大步出了堂中。
圣上刚传下来的消息称身体抱恙,三日不早朝,可现在又忽然召见,怎么想那王丞相也觉得这一去定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这次似乎还涉及了那支紫金珠钗,那一切就更不好说了。
一言不发的跟在父亲身后快步走着,王鸢儿的心里也是当真没底,瞧见了父亲的态度,又想到了圣上召见的如此突然,她都不敢去细想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摒去了周围所有人,在等着王丞相入宫的间隙,杨益隐晦的问起了上官雪琼对于他身边的那位总管要如何处置,毕竟就算是配合他们演了一场戏,但他也没有办法完全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干净,所以罚自然是要罚的,这力度的把握就要看上官雪琼怎么说了。
“他也是好意,再说了,在圣上遇刺之时他也是拼了命去护着的,再怎么也功过相抵了。”原本也并非真的想要借此去对付王丞相,上官雪琼的这个计划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所以对于相关人员的责罚,她觉得只要警告几句便是,这一次不过是为了敲山震虎,她替杨益出的这个主意也只是想让那么多双眼睛看看,任凭他王丞相在朝中的势力再大,也不可任意妄为,毕竟谁是君谁是臣,他得分清楚。
这件事情已经把王鸢儿牵扯进来了,即便她是无辜的,在彻查之前她也只能顶着嫌犯的称号,所以王丞相想让她入宫这个如意算盘,怕是彻底打不响了,不过若要如此说来,上官雪琼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无形之中还助了那王鸢儿一臂之力,让她可以免去困于深宫之苦。
被领入殿中的王丞相在看见上官雪琼和宇文煜时就知道是出了大事,在悄悄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杨益后,便在心中大呼不妙。
对于上官雪琼与宇文煜他本就是避之不及的,而一旦与杨益有关的事情将他二人牵扯进来了,那必然更为麻烦,王丞相觉得看这架势,这几个人今日都是冲自己来的。
“臣参见圣上,不知今日圣上特宣我父女二人觐见,所为何事?”毕竟在朝为官多年,王丞相深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惊慌,所以便领着王鸢儿先给杨益行了礼,想看看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不过让王丞相没想到的是,他等来的不是杨益先开口,而是一步一步走向了王鸢儿的上官雪琼,“鸢儿姑娘,不知你昨日特来托我寻找的可是此物?”将那支紫金珠钗拿在手中,上官雪琼就是要让这父女二人看个仔细。
“是……正是此物。”面对这失而复得的珠钗,王鸢儿心下有片刻的欢喜,但在看见了父亲带着警告的目光后便赶快低下头去,连回答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上官雪琼继续说了下去,“如此说来倒真是不负姑娘所托了,不过替你找到这珠钗的人不是我,而是圣上。”她忽然调转的话锋让王鸢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唯有求救般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知道让上官雪琼再同王鸢儿说下去必定会对她不利,王丞相便赶紧出声,想要阻断上官雪琼继续追问,“敢问圣上,为何小女的这支紫金珠钗会在上官将军手中,又为何上官将军会说小女遗失的珠钗是圣上您寻来的?”
他的这些个疑虑倒不是故意想要岔开话题,而是对于这两点,这王丞相也是摸不着头脑。
“哦?丞相当真不知?”杨益故意这么反问,目的就是要让这王丞相觉得无论结果如何,自己已经在心中对他产生了怀疑。
“臣当真不明,还望圣上赐教。”恭敬的朝着杨益作揖,王丞相还真想要听一听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朕昨日遇刺,而你见到的那支珠钗,正是刺客留下的,也是用来行刺朕的凶器。”沉下了声,此刻的杨益倒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势,“既然丞相方才说了这珠钗为你的爱女所有,那是不是要对于此事给朕一个交代。”
听了杨益的话,王鸢儿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她当真没有想到这一支小小的珠钗竟会给自己和父亲带来如此祸事。
虽然料想到会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可对于杨益遇刺一事倒真是出乎王丞相的意料,而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究竟是何人想要暗中害自己。
众人皆知这支紫金珠钗是他费了心思命人给王鸢儿制成的,所以这支珠钗就能证明王鸢儿的身份这件事也是人尽皆知,虽然王丞相早就担忧会有人借此作乱想要对自己不利,可也当真没想到真就有人如此大胆,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刻对自己下手。
“请圣上明察,此事与小女绝无关系,定是有人想要设计陷害,小女纯善,怕是何时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都不知晓。”知道杨益将他遇刺的消息封锁起来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知晓,所以王丞相觉得此事定是有转圜的余地。
“我先前也说了,昨日鸢儿姑娘确实先行来找过我说了自己的珠钗不慎遗失一事,而我也的确答应会帮忙寻找,只是这也并不能说明鸢儿姑娘完全没有嫌疑,毕竟这件事情牵扯到了那支足以证明她身份的珠钗,而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也都因为这支珠钗而指认了鸢儿姑娘。”上官雪琼的这番说辞很是谨慎,听来像是在帮王鸢儿说话,可细听来却还是落实了她嫌犯的身份。
“上官将军,昨日我去找你正是因为丢了珠钗,今日我被如此怀疑,你不仅不帮我洗脱嫌疑反倒还出言诋毁,究竟是何意?”一时心急,王鸢儿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当着杨益的面就同上官雪琼辩白起来,言语之中还多有不敬,这倒是让王丞相有些慌了神。
且不说上官雪琼的话颇有道理,现如今王鸢儿本就是涉案者的身份,她还敢这样同上官雪琼叫嚣,莫不是更坐实了自己与此事有关,若是到时候激恼了杨益直接定了罪,那可真是要追悔莫及。
“我并未认定鸢儿姑娘你就是那个行刺者,你又何须多做解释,这件事情本就凑巧又蹊跷,自当彻查之后才能定论。”丝毫不计较她有些激烈的言辞,也正是因为看准了王鸢儿的这点小脾气上官雪琼才能如此精准的完成这个计划。
毕竟如果人人都像王丞相那个老狐狸那样如此沉得住气,那就更不好对付了。
似乎是有些着急想还自己的清白,王鸢儿不知怎么就一下子走到了宇文煜的面前,似乎想要他帮自己说句话,“宇文侯爷,你可还记得我昨日去找上官将军,在离府之时遇上了你,你是否能替我作证,我没有说谎,我当真与此事无关。”
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宇文煜甚至都没有去看王鸢儿一眼,在接收到了上官雪琼的眼神示意之后才开了口,“我认为上官将军说的有道理,此案并未查实,无论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
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宇文煜甚至都没有像上官雪琼那样出声宽慰王鸢儿几句,这倒是让她一下子泄了气,无力再去抗辩。
如此冷漠的态度和语气,究竟是因为不信,还是本就不在乎。
见上官雪琼和宇文煜都已经给了自己台阶,而杨益看起来也不如一开始的强硬,王丞相自知这是自己服软的好时机,便赶忙过去把王鸢儿拉回自己身边,“望圣上、将军还有侯爷莫要责怪小女失言,她久居府中也是第一次卷入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里,自然是免不了心中害怕,臣愿意听从圣上的发落,也静待将军与侯爷彻查的结果,在案情未水落石出之前臣一定会好生管教小女鸢儿,让她禁足在府中,随时听候传唤。”
正是认准了王丞相这懂得借坡下驴的好本事上官雪琼才敢实施这个计划,他既然自己允诺了会让王鸢儿居于府中,那就必然会错失让她入宫参选的机会,顶着教唆行刺的嫌疑继续冒险还是暂时放下自己对权势的欲望,孰轻孰重,上官雪琼相信王丞相会自己掂量。
不过这一次这王丞相未做过多不必要的争辩倒是很出乎上官雪琼的意料,而单凭这一点她就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定真的没那么简单。
或许王鸢儿行刺是假,可是王丞相有异心倒是真。
这个王丞相,实在带着太多的秘密,若不找个机会好好的打压他一番,日后定会是杨益的心头大患。
回去的路上宇文煜始终很沉默,知道他心中有何顾虑,上官雪琼便直接同他商讨起来,“你是不是觉得那王丞相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依着我对他的了解,别说行刺一事本就与他毫无关系,即便是真的有关系他也定会据理力争,可是这一次却应对的如此轻描淡写,实在让人不得不起疑。”
认同的点了点头,宇文煜在方才王丞相的话语间就感受到了他与往常有些不同,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实在不便点破,所以他才什么也没说,不过宇文煜自然也清楚,上官雪琼不可能看不出端倪。
“我总觉得他没有直接去否认这件事是另有目的的,好像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圣上遇袭这件事情上来,好让我们分不出心力去调查其他的事情。”若是这么说,那他们岂不是还给了那王丞相一个好的机会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我们大可以借着彻查圣上遇袭一事去查些别的,这么个合情合理的由头不用,岂不是太便宜那王丞相了。”对于上官雪琼来说,她做的每件事自然都是有用处的,好不容易下了那么大一盘棋,又怎么可能是白费功夫。
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宇文煜觉得倒还真是上官雪琼技高一筹,这王丞相千算万算怕是都没有想到上官雪琼还有后招等着他。
看起来上官雪琼这么精心设计了一场刺杀根本毫无意义,甚至像一场闹剧,可实际上这不仅解了杨益不想让王鸢儿进宫选秀之困,又给了她和宇文煜一个好的机会去明里暗里查一查那位王丞相,可谓是一箭双雕。
无论是脑力还是武力,上官雪琼可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无双。
“接下来你打算从何查起,留给我们的时间并没有太多。”虽说这次是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可以探一探这位王丞相底的机会,可宇文煜深知像他那样老奸巨猾的人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暂时斩断自己于朝中、宫内各处的关联,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同任何人联系,更不会轻易给他们留下什么把柄。
知道宇文煜说的不无道理,上官雪琼也在思考要如何不露痕迹的去查这位丞相大人。
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按兵不动,这么多年来始终未能正面交锋的对手,这一次也是不得不碰面了。
成败,都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