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秒钟,扬春白惊诧地看向了他,但很快又挂上了微笑,“都知道是仿制品,就不用大惊小怪了吧。遨游既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办活动,肯定是已经有安全保障了。——你没看到头盔上那个联邦卫生局认可的徽章吗?”
单仁这才重新注意到游戏舱头盔前部那个圆形的图案,仔细看了看,似乎不假。
贺存心看了看他,说道:“真正的星辰是通过注射完成的,具有不可逆性。这个和星辰不同,虽然基本效果相差无几,但它之所以能得到安全认可,就是因为它是可以取消的,而且取消的主动权掌握在使用者手里。你看台上那个人的手。他手指边上的那个按钮,就是能解除星辰的开关。”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孟姜南这么嚣张呢。不过那小子还真是有钱啊,闲得没事生产这种无聊的东西,还办了这么一个活动。
话又说回来了,似乎还真挺有点意思,也不知道奖品是什么。
他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台上躺在游戏舱里的那个人手指忽然动了动,头盔旋即松开归位。呆滞了几秒后,那人猛然弹了起来,咳了几声,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骂了一声:“沃日!”
主持人干咳,“……这位先生,我们还在活动中,请注意言辞。”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窘迫地将目光投向大屏幕上的时间。十一分五十秒,和底下半个小时的时间还相距甚远。他叹了口气后准备爬起来,结果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旁边待命的工作人员见怪不怪地将他扶起来,用例行公事地语气说:“本产品对身体没有损害,现在出现的不适症状是自然现象,很快会自行消失。感谢您的参与,再见。”
失败的挑战者沮丧地下台之后,主持人又对着台下问道:“还有没有挑战者?活动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结束了,如果没有产生新纪录,一百万通用币的大奖最终将会归属于目前的纪录保持者易先生。请问还有没有挑战者?”
又这样问了几遍后,仍然没有什么应答。大屏幕上计时已经自动换成了活动简介。主持人无奈,有些不甘地扫了台下正对身后跟班高谈阔论着的那个小少爷一眼,继续开始了早已准备好的活动环节。
现场气氛再度活络起来,人群的喧哗声重新响起,其中一个故作深沉的大嗓门格外引人侧目。
“……所以我说啊,我最讨厌帝国的那些无脑黑了,就知道人云亦云。帝国虽然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但谁不会犯错误啊,干什么老是揪着不放。什么联邦,还不是建立在帝国的基础上?要不是大帝推行通用语,消除地域差异,联邦能这么轻易地建立起来?你看看现在的那些媒体,就知道跪舔联邦,还不都是总督星的意思?尤其是那个什么孟姜女,一个刚转正的小记者还整天大放厥词,这样的水平都好意思发表,我看文曲社迟早要完。”小少爷侃侃而谈的时候虽然是朝着自己的跟班,但也不忘用余光扫一下周围观众的反应,见自己的高见明显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后洋洋得意起来,也不往下接,而是相当有派头地拍了拍身旁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的肩膀,“小易,你说是不是啊?”
人高马大的男子稍微弓下腰,笑了几声,“对对对帝国黑都没有自己的思考黄少这样有独立思想的人真的不多了——内什么,黄少啊,这个活动就剩一个钟了,现在还还没人破,我创的这个记录,您还算满意不?”
黄少故作沉稳地点头说:“嗯,小易做得不错。虽然你的这个记录没超过半个小时,以我的高标准来看还不够完美,不过碾压这里的菜鸟还是绰绰有余的啊。”
姓易的男子连忙点头,“可不是嘛,毕竟是星辰啊,要是没点功底,哪儿能对付的了的。——内什么,既然您还满意,那我们易家的生意……”
“这还用你说啊?星辰那可是大帝的发明,当然厉害。”黄少似乎没有听到他后面的半句话,瞪了他一眼说,“行了行了,反正咱们肯定能赢,就不在这里浪费这个时间了,走走走,楼下的展馆多有意思,三楼就知道放一些捏造的黑料来抹黑大帝。”
“不一定。”
几人身旁不远处忽然冷不丁地响起了这样的一个声音。这黄少一听那还得了,立刻转过头去开炮,“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不一定?那黑料抹黑的还不够明显吗?一看就知道数据图片都是拍脑袋编的,那个纪录片更是鬼扯蛋,要真那么残酷,那姓李的还能活下来?”
刚刚出声质疑的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男子。只见他穿着规矩刻板,年纪四十岁上下,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鬓边的头发有几撮灰白,并没有刻意染过的痕迹。他将目光投向怒气冲冲的黄少,仍然平静地说:“你说你赢定了,我说不一定。这就是我的意思。”
思维早就发散开的黄少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其实只是在认真回答自己“你什么意思”这个反问句,顿时大为光火,觉得自己被耍了,“你凭什么认定我会输?啊?你行你上啊!”
“我没有认定。”那人说,“我说你不一定赢,但没有否定你赢的可能性。”
黄少本来都酝酿好要怎么跟他吵了,结果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半句话卡在嗓子里,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无言以对。
单仁看到这儿,不禁哈哈大笑,“大黑你看,这个人厉害啊,耿直,专门克制强词夺理和逻辑残疾。”
贺存心没有回话。单仁看向他,却发现后者此刻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劲,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
扬春白瞟向他,继而轻轻笑了一声,放低声音说:“看到没有,那小子也是个大帝的铁粉呢……”
贺存心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后立刻注意到了单仁的目光,于是也看了过去,“你刚刚……说什么?”
原来他也是会走神的啊。单仁笑了笑,转移话题说:“没,我就是想跟你说……”
黄少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气鼓鼓说话的时候刚好压过他并没有想好的后半句话:“反正我肯定是会赢的?你不信也得信。有种打赌啊!”
那人点头,丝毫不含糊地说:“好。”
黄少干瞪眼,显然完全没想到自己随口放的几句狠话又被人当真了。尴尬无比的沉默持续了几秒后,最后还是他身旁那个姓易的男子打破僵局,上前一大步,充分发挥自己的体格优势,瞪着那人,“蹬鼻子上脸了你?知道我们黄少是什么身份吗?”
那人点头,“知道。”
“不知道吧!我们黄少可是——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重复了一遍:“知道。”
姓易的那位本来都酝酿好了一肚子介绍黄家背景的说辞,被他这么一句话又噎得没了气势,不禁转头,“黄少……”
黄少向前一大步,不耐烦地推开姓易的跟班,“那你说说啊,我是什么身份!”
那人抬眼,“联邦公民的身份。”
“……”黄少气得脸色铁青,深吸了一口气,鼻孔都撑大了,“你刚刚说和我赌,行啊,你说说输了怎么办!”
那人说:“你输了,就要为刚刚对于星辰的观点道歉。”
黄少嚷嚷起来,“凭什么啊?你们这些联邦的圣母狗就知道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他人,我不过是陈述自己的观点而已,这年头连观点也不让人表达了吗?”
那人耐心地等他说完,接着点点头:“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由表达观点的权利,这是写进宪法的。”
黄少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那人接着说:“但这并不影响你道歉。”
黄少气结,正准备上去理论一番时,他身旁姓易的跟班眼瞧着他肯定吵不赢,怕到时候越闹越糟,赶紧低声劝阻道:“黄少,反正肯定不会输的,不如趁机开条件,到时候赢了再让他难堪不就行了?”
黄少一听有理,顿时乐了,继而对那个中年男子说:“道歉可以啊,但你说说,你要是输了该怎么办?”
那人说:“任凭处置。”
“好!”黄少一拍大腿,“你要是输了,就乖乖当我七天的跟班,敢不敢答应?”
单仁听得直摇头,一个是道歉一个是做牛做马,这也太亏了。但那个人在某些方面一根筋,说不准真就答应了。这人不错,他得想个法子帮上一帮。
他想到这儿吸了口气,刚准备开口说话,那个中年男子就点点头说:“一言为定。”
单仁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卧槽,这也太毫不犹豫一点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黄少忽然爬上舞台,扯着嗓子喊道,“有没有敢出来挑战的啊?有没有?”
单仁抬头打量了他几圈,笑了一声,“我说大黑啊,你急不急?”
扬春白抢着答道:“急。”贺存心推开他,皱起眉头,“你别想着要……”
单仁打断他:“我上去仗义出手,大出点风头,顺便破个记录弄点奖金回来养家糊口,一箭三雕,你觉得怎么样?”
贺存心却脸色刷白,手指紧紧地扣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能去!”
单仁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停止操控轮椅的意图,转而看向了他,“贺……你怎么了?”
贺存心盯着他看了几秒,恢复了常态,手指放松,却并没有离开他的肩膀,“不要……太小看星辰了。”
单仁笑了,“怕什么。不就是看不见听不着嘛,正好补个觉。半个小时而已,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就是怕你等着无聊。”
贺存心抿唇,片刻后说:“不是这个的问题。”
单仁笑着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事,你等我一会儿啊。这笔外快我肯定给你拿到手,正好当蜜月经费了。”
“不对。”贺存心眉头再次紧皱,看起来有点生气,“没有那么简单的,不然为什么至今为止的记录都只有半个小时而已?”
“那还不简单,因为你老公我还没出手呗。”单仁自信满满地说着,试图推开他的手,“放心,怕无聊的话,不然你和小扬先去旁边坐坐喝一杯什么的。等我回来。”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贺存心有些焦虑,手指再度用力,将他往自己身边掰过来一点,“这事连我都不敢保证,你又怎么可能能做到——”
他说到这儿时也发现自己失言了,但不知道该如何补救,只得生硬地停了下来。
单仁却已经听的一清二楚。僵持半晌后,他垂下眼,又在贺存心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接着握住对方的手腕将那只手从自己肩膀上强硬地移开,沉声说:“我可以的。”
贺存心想再出言阻拦,但他已经操控着轮椅一头扎进了人群中间。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