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依他圆滑的性子,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十有八九会选择不得罪太子,毁了和表面上看起来软弱无能的三皇子的约定。
这样看来好像是她毁了三皇子的事,不过前世这份礼还不是被烧掉了,嗯嗯,三皇子会有办法的,她自我安慰道。
周池闻言也只得点了点头,心情却有些沉重,卷进皇家的争斗里,他实在有点担忧。
意映见他如此,也不多说什么,事情解决了之后便好了。父女俩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出了书房。
周朗见两人空着手出来,惊讶道:“不是要找书吗?怎么没拿了书出来?”
意映暗道糟糕,把这个由头给忘了。忙搪塞道:“嗯……没找到,想是我记错了。”周朗点了点头,也不在意,转头继续饶有趣味的看着秦氏放在桌子上的账本。周池则想着事情,有些沉默。
这气氛没过多久便被秦氏的声音打断了,原是饭做好了。
众人起身,帮着秦氏端菜摆碟,好一通忙活才坐定。
周池看着忙出一头汗的妻子,露出笑容:“又不是过节,怎么做了这样一大桌子菜?”
可不是,桌上有酸溜素丸子、糟鹅掌鸭信、水煮鱼、红烧肉、油盐炒枸杞芽儿等等,还有一味酸笋鸡皮汤,加起来倒有十几个菜。周朗盯着红烧肉,已是两眼放光。
秦氏笑答道:“虽不是过节,咱们一家人聚在一起也实在难得。况且岚儿前几日生了一场大病,我们做爹娘的不尽职,竟也不知道,如今病才好,当然要吃些好的补补身子。”说到后半句,眼睛却有些红了。
周池闻言也很惊讶,他只以为是小病,在府里养着定不会有事,如今倒很是惭愧,忙招呼着意映多吃些。
周朗也有些羞愧,觉得自己身为哥哥没照看好妹妹,连连给她夹菜。
意映汗颜,这是她为了解释自己止不住的眼泪扯的谎,秦氏竟放在了心上,她看着这一家人对自己的体贴,只有满满的心酸和感动。
饭后,意映帮着秦氏洗完了碗筷,一家人围成一桌,聊起天来。
秦氏先提起运货的事,她将意映与她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周池已听过一遍,答得很顺溜,只道他会去跟老爷说,多派些护卫队的人跟着,那些人只是小毛贼,想来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就这样安抚住了秦氏。秦氏向来很信任丈夫,丈夫说没事,她也就相信了,没有起疑。周池说完话装作不经意地瞥了意映一眼。
意映心下了然,她和养父都认为皇室的事还是不要跟秦氏说起为好。
这番话说罢,三人都不再提及。周朗便说起了近日在账房管事那里看帐的见闻来。说什么张姨娘院里花钱如流水,整日裁新衣做新裳的,又说什么四小姐为人小气,去她那里办事的多拿不到赏钱,只是帐上的月钱从没少发过的,甚至还指出了秦氏看的账本上的几个疏漏。
秦氏笑眯眯的听着,有时出言骂他排揎主子,有时又露出骄傲的神情,意映和养父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过了一个时辰,该聊的话基本也都说完了,秦氏便起身给意映整理屋子去了。
他们家有三间能睡人的屋子,于是便他们兄妹各一间,秦氏和周池住一间。秦氏先回自己的屋子从柜子里拿出铺盖的东西,意映许久不回家,也进去看了看。
爹娘的套间虽不算很大,却也体面舒服。东侧是一架填漆床,南边置着一个普通的大穿衣镜和摆放着妆匣玉器的小桌子,桌子上方摆了一个样式精美的悬瓶,西边则是一组楠木圆角柜,放着衣物铺褥。
秦氏在找铺盖,意映则被妆匣露出的一角吸引了目光。她走过去,轻轻打开,将妆匣里的一件东西拿出来仔细的瞧了瞧。
那是一块玉佩,玉质通透,成色极佳,雕刻的是龙凤呈祥的图案,看起来十分精巧,高贵又吉祥。
她一时顿在那里,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她艰难的回过头,轻轻唤了一声秦氏。
秦氏笑着回过头,目光却顿在了她手中的玉佩上,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娘,我看这块玉好像很值钱,这是哪里来的?”她努力装作好奇的语气,怕秦氏看出异样来。
秦氏讷讷,过了一会儿道:“这玉是……太太早年赏给娘的,你也知道,太太娘家富裕,嫁妆丰厚,待我们这些下人也极好。所以,岚儿,你要感恩主子,尽心服侍大姑娘。”起先还有些踟蹰,说到后来,竟像是自己说服了自己,越来越肯定,甚至说出了说教性的话。
“哦?这样啊。那太太对您可真是好,大姑娘待我也很好,不用您说,我也会好好服侍大姑娘的。”意映目光一闪,尽力放平语气道。
不可以,她今日不可以再追究这件事了。
她喜欢女红和写字,但她最喜欢的,其实是收藏玉石。前世认祖之后,母亲知道她这一爱好之后,便时不时的送些玉石供她把玩。那些玉石多是内造之物,她的鉴赏能力自然得到了很大提高。
所以她知道,虽她前世并没有见过这件东西,可这样的图案,这样的玉质,十有八九是御造之物,哪怕太太家里再有钱,也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换句话说,极可能是她来到周家时带来的东西。
然而她今日已露出了太多与往日不同的地方,若再揪着这事不放,恐怕会惹来秦氏的疑心。更重要的是,她有点胆怯,假如秦氏真的与多年前她的走失一案有关,甚至是背后的元凶,她该怎样面对?
她佯装无事,回到自己的卧房。
她的卧房相对就小很多了,有一架床,一个圆木桌和一个精致小巧的书架。
更衣洗漱之后,她卧上床,闭上了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睡。
脑子里一时是母亲临终前气愤至极的脸,一时是秦氏细心地教她习字的场景,一时是母亲长年体弱,卧病在床,面色苍白却无比慈爱的望着,一时又是秦氏静默地躺在填漆床上,任她怎么摇都没再醒来的画面,种种场面如飞花般闪过,她只觉得头都要炸裂了。
末了,她长叹了一口气,不再想着玉佩的事,暗劝自己道:来日方长,这件事,还是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