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瑆坐马车又吐又晕,所以她纵然冻的腿脚已经没知觉也不愿意上王玥的马车。
深知胞姐脾性的王玥也管不住她,只能弃了马车下去给她撑伞,然而风雪太大,两人还没走出西街,王玥便冻得有些受不住。
“姐姐……上车可好,我有带痰盂出来,你吐出来也没有关系。”王玥哆嗦着声央求走三步摔一步的王瑆,他手冻的厉害,都有些拿不住伞。
王瑆还在气恼刚刚被年景抛下的事,铁了心不上马车,“我不坐车,你别管我。”
她又撑着走了几步,双脚彻底麻木,身形一晃径直摔在了年景的马车前面……
年景听车夫说险些撞到人,连忙放下暖炉和书册出去,一看竟然是王瑆姐弟。
“你不是和慎姐姐走了,还回来作甚!”王瑆半坐在雪地里,抬头便看见从马车里下来的年景,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年景没理会她的自作多情,对也是一脸气恼的王玥道:“她不坐车,你就由着她这般胡来?”
“难道学你们丢她在风雪里不管不顾?”王玥找到王瑆的时候,她被几个猥琐的泼皮混混拦着不让走,若不是他去的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冷的雪天,年景实在不想和他们姐弟两人争辩,他开了吴家小姐儿送他的伞走向王瑆。
“你走开,谁让你假好……”
年景抬手打晕犟脾气的王瑆,他微微侧过身,任王瑆倒在雪地上,然后对王玥道:“你把她扛上马车,快些回府去,再晚路面就要结冰,马车会打滑,很危险。”
王玥把伞丢给车夫,半抱起王瑆,他恶狠狠地瞪着年景道:“若是吴尔慎你可还会这般狠下手……”
年景冷冷打断他的话,道:“若是她,现在便已经在府上抱着暖炉喝茶看书,而不是自顾自让人陪着她受罪。”
王玥说不出反驳的话。
年景掩嘴连连咳嗽了好几声,他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便向似乎又有话说的王玥道:“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告退,你们请自便。”
他说完,不等王玥搭腔,合起伞径直上了马车,然后对车夫道:“绕开他们走。”
身体好就爱瞎折腾,他这种身体不好的人,实在无法奉陪。
王玥等年景走远,脸色都不大好看,他站在那里许久,只到车夫过来催,他才把昏迷的王瑆半抱上马车。
车夫收起踩踏板,正好看见年景掉在雪地上的梅花香包,他连忙捡起来问道:“玥少爷,这是小姐的香包吗?”
王玥伸手接过那个精致的香包,看了许久,道:“是……我的。”
年景回到国子监有些低烧,布伦给他盖了两床锦被,他还冷得只哆嗦。
他用热水敷着额头,想裹着被子出出汗,脱衣服的时候发现吴家小姐儿给他做的香包丢了,连忙起身出去找,然而外面的雪已经盖过小腿,自然是无功而返。
这么一折腾,他连着几日高烧不退,说好月中休沐去王家上课的事也耽搁下来。
年景病到月后的大课,吃药吃到反胃,饭都吃不下,整个人弱不禁风的。
不过他虽然没上过几日早课,大课考试依然是全优,让布伦艳羡不已,道:“瑾瑜兄,你领到银子要做什么用?”
国子监每月大课考试第一名的监生有一两银子的恩赏。
年景的身体还不太舒服,病怏怏地回道:“存着买宅子……”
布伦不觉感慨道:“京城的宅子价一日一变,上次回去问我爹,外城最便宜的一进宅子都要三百两银子起价,你想买三进的宅子怕是有些难。”
他家那小宅子也是一进的宅子,现在起价都是三百五十两银子,比前两年贵了差不多五十两银子。
本来还想卖给年景,谁知他爹早早高价卖了出去。
年景放下手中的笔,拿过帕子捂嘴干咳了一声,道:“无妨,我不急。”
现在买一进的宅子以后要换太麻烦,不如再等两年存够银子直接买三进的宅子。
京城三进的宅子最少要五百两银子起价,再过两年估计也是只多不少,年景暗自叹气,还是要得多挣银子。他准备等明日国子监休沐去内城那些大书斋看看,有没有抄书的活。
布伦休沐要回家,他爹最近身体不好,他回去学管账。年景一个人去了内城,找到布伦推荐的墨韵书铺,掌柜姓杨,年约五十岁,人很和善。
“小公子很抱歉,铺里抄书的人已满,你看编书可行?”布伦家和杨掌柜是隔邻,两家走的很近,他推荐过来的人,杨掌柜不太好拒绝。
编书伤脑子,还耗时,年景不想接,摇摇头婉拒了。他出了墨韵书铺,无意间瞧见门口帖着寻洋文通译的告示,落款是……禹之鼎。
这位师兄年景还未见过,听王子真说因为这两个月外邦不断来人朝贡,禹之鼎都在鸿胪寺给重要官员绘肖像留底。
想见他,怕是要等到年后。
年景想了想又转回了墨韵书铺,对在算账的杨掌柜问道:“杨掌柜,外面寻洋文通译的告示,铺里可有样本留册?”
“小公子会洋文?”杨掌柜很惊喜,那告示在他们书铺挂了大半个月,一直无人问津,再过几日就要撤下来退还主人订金。
外邦文统称洋文,年景不确定要翻译的是哪一种文字,“平日自学了一些,杨掌柜若是不为难,样本可给我看看。”
书铺帮挂告示,若是寻到人有一两银子酬谢,寻不到人要退订金,杨掌柜收了银子肯定是不想退回去的,他连忙拿出样本递过去,道:“小公子请看,你若是能完本通译,比在我们书铺抄书挣得多,一本最少有十两银子……”
抄书千字不过一百文,翻译明显翻几番,可见无论什么时候掌握一门外语都是钱途。
年景看了眼样本上的文字,是泰文。
前世科研室有位博士的爱人是泰国人,年景和他学过半年的泰文,平常对话没有问题,但是太高深的古文范本估计会有些困难,不知道能不能用光脑刷通译?
年景悄悄开了光脑,用之前光脑升级的礼包卡刷了译文程序,除了后续校对会比较麻烦,用起来还算容易。
“杨掌柜,我可以通译,你大概多久要?”年景伸手翻了翻样本,大概有四五十页,都是繁琐的文字,翻译出来估计要一两日的时间。
王掌柜闻言大喜,连忙从抽屉里取了一份完整的样本递给年景,道:“小公子在十五之前送来即可。”
“无需那么久,我明日傍晚给你送来。”年景收起样本,过去柜台签字。
杨掌柜又惊又喜,破例没有收他压银。
年景从墨韵书铺出来,便去了王府,他上月中休沐没去上课,今日要早些过去补回来。
王子真还在都察院没回来,仆人引他先去了书舍,年景进去在王玥那日说的位置坐好,研磨开始练字。
学书法,没有投机取巧的诀窍,贵在坚持。
王子真就教了他两个字……临和摹,即是对着字帖写和拓着写,年景不习惯拓写字帖,大多时间都是看着王子真的字帖在练字。
他练了一会字,觉得窗口的风吹的有些冷,起身去关窗,一眼看见身着桃粉色女装的王瑆在窗下折梅花枝……
王瑆正好抬头对上年景的眼神,她不知突然想到什么,丢下梅花枝便小跑离开了。
年景微微愣,有些莫名。
他关上窗口,又坐回位置继续练字,一帖字写完,门口远远传来王瑆的声音,“折个梅花枝怎么这般麻烦,你们先把花瓶拿进去,再去折……”
她突然止言。
年景微微侧过身,对着换了一身男装的王瑆道:“劳烦掩下门。”
他说着话,忍不住掩嘴咳嗽起来。
王瑆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病秧子。”
她伸手掩住门,让仆人把花瓶和梅花枝都放进去,然后对其中一个丫鬟道:“你去催催玥弟,让他换好衣衫再去折些梅花枝过来,要品相好看的,我要插花送给曾奶奶……”
等丫鬟走后,王瑆开始摆弄梅花枝,她时不时偷看年景一眼,见他至始至终一副心无旁鹭的模样,莫名来气,伸手摘下一朵梅花花苞就砸了过去。
那梅花苞落在砚台里,把年景刚写好的一篇字溅满了墨汁,他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年景重新换了一张纸,继续练字。
王瑆看他依然无动于衷,甚至话都不说一半句,心有不甘又摘了一个梅花苞砸过去,年景已经有防备,微微抬手将梅花苞反弹回去,正好打在王瑆的鼻尖……
梅花苞上带有枝桠,将她鼻尖划的通红,像极了红鼻猴。
王瑆站起身,指着年景气急败坏地道:“怎么可以打我的脸,你是不是也想要我和慎姐姐一般无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