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而来的血雨疯狂地向他的身上撒着、向他寄居的家上撒着。他知道这种味道,是硝烟的味道,十分的呛。呛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身上也落下一层灰白的布把他完完全全罩在里面。看着慌不择路的小主人一家,一股强烈的担忧从他的心上涌出,漫过喉咙,从双眼中溢出。他竭力想要制止住着担忧,可哪儿能制得住啊!担忧一滴一滴滴答着、一串一串连线着、一片一片汪洋着。化作一片海模糊了他的视线、淹没了他的眼眶。
小叶子听着老叶子讲述着他的老邻居的故事,老叶子讲的十分平静,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是那般平稳、那般顺畅,像是早已淡然的模样。
可小叶子心中早已沸腾了起来。谁说植物无泪呢?谁说这春荣秋枯的叶子没有泪呢?小叶子哀伤地低了帝头看向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失落落的样子。小叶子觉得似乎有什么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从眼中溢了出来,是什么呢?恍惚间,一颗晶莹的露珠,映着油柏路前的微高的瓦房从他身上划过,落入他寄居的树根上,缓缓又没入了泥土之中。
朦朦胧胧间,他明白了。原来天上飘的云每化的一滴雨,都是他的泪,一滴一滴练成了线,汇作一片汪洋。小叶子未曾经历过、不能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但仅仅是听着旁人的简单叙述却已令他染上了悲哀色。他无法想象若是经历这些的是他自己,他会如何?或许他能理解老叶子的部分感受,大概他们算是知音吧!
讲述者——老叶子的朋友,无奈的叹了口气。只缓缓道:“就知道你可能会这样。我本不想向你说的,这事除了他自己也只有我一个知道。还是不要再说了吧!多说无益。”
“不!不!不!”小叶子坚定、急促又稍带哀伤。“您还是继续讲吧!我受得了的,受得了的。”
老叶子见他还算坚定,又苦苦哀求,便继续讲了下去。
记忆又翻滚到了那时。老叶子身上沾满了血水,他只感觉他一股刺鼻的腥味刺激着他的味蕾,他竭力的克制着自己想要再次饮血的欲望。身上满是汗水,可这又有谁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呢?树的生长是变强大的欲望,没了这欲望又如何生存呢?人类之所以强大完全是欲望所致。高楼大厦、舞厅歌厅那个不是物欲和肉欲的结果呢?人类因欲望而发展也因欲望而堕落受难。自然之力那能是人类可比拟的呢?毁了一片树,赢得的是水土的丧失,脏了一片水便少了生存的资源。在满足自己却也实在杀死自己,向死而生,那他又如何不是呢?老叶子不禁苦笑。
那少年已在战火中离开了此地,可他却不能跟去,若是没有外力他无法移动只求着能再见见他。从前他只想不被外力干扰不至于“化作春泥更护花”,他从来不是无私奉献的。天地生灵,谁不想久久存留于世间呢?
老叶子在黑暗与痛苦之中吸食着这鲜红的血液,罪恶从心中钻出,可他不愿看见。只将那罪恶感锁在箱子中深深埋在内心深处。他贪婪、他自私、他邪恶可谁能说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良知呢?相比那些丑恶的人类他应算是好的吧!老叶子内心安慰着自己。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此刻他或许就走歪了路。
等他“饱食”之后,天上飘了一场泪,似乎老天爷,他崇敬的大自然似乎也在喂他的堕落而悲哀吧!老叶子伤心的大哭,只听撒在他身上的雨,呜呜——呜呜像是人类婴儿无力的哭泣。天上下着泪,地上流着河,那些是泪?那些是雨呢?早已分不清楚了。只看到雨打着地汇成了黄水又与天上的泪激出慌乱的水花,早已没了往时的平静。雨浇着身上的血流落在地上,混在黄水里。什么是黄水?什么又是血水呢?早已分不清晰。或许他们本就是一体,又或许他们早已融合。这样长长久久的过了好些年,也许是七年、也许是八年吧!他计算着日子,数着自己地上散落的、自己换的旧衣,春去——秋来,夏收——冬藏。数着天上的繁星,数着地上的沙粒,或许这繁星有多少,沙粒有多少,他就有多少渴望吧!他的恩人曾在他的荫蔽下乘凉读书、烹茶煮酒,他依稀记得这么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当时的他还无法感受此句的真意,可此时的他却觉得,这愁绪怎是一江春水能够概括的呢?天大底宽或许此时都无法容纳他的“一江春水”吧!又有谁知他的愁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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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是从一个古镇逃出的,1937年外敌入侵,那时他才是15岁的翩翩少年郎,家中已为他定了一门亲事原本说是过了年就会成亲的。江雨对那家姑娘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还记得她儿时似乎与自己在一起玩耍过。他依稀记得那姑娘似乎很是可爱,脸是软软的,鼻子也是小小的,脸上的肉肉捏起来很是舒服,他很回味那种手感。故而当时父母为他定这么门亲事之时,他并没有什么不愿意。他虽然接收着几乎完全西化的教育,而且当时的许多文人墨客都在反对包办婚姻。可他却觉得包办婚姻其实也不完完全全就是坏的,也有可借鉴之处。自由恋爱固然是好的,但你离了婚,分了手,你是男子,你无所谓。大可再找一个。但你让那女方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