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氏看到无赖朝女儿走去,马上走到雨青面前去挡着,奚雨青看到平日软弱的竺氏毫不犹豫的护犊行为,心里有些感动。
她之所以肯主动替海乔吃这个哑巴亏是因为她本来就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名声,或许说把自己的名声搞臭是她更愿意看到的结果,这样一来她便不好再婚配,不必在找到方致远之前就被家里人嫁给某位古人。
此外,遇到这样的事是每个女生都不愿意的,如果作为受害者还要被天下人指责并传为坊间笑谈,影响以后一生的际遇实在太惨。这个时代的女人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但她奚雨青不是在封建礼教下长大的,这般风言风语对她而言不会有丝毫负面作用。
两害相较取其轻,偶尔她也可以日行一善的。
奚雨青从后面拉住竺氏,看了她一眼,微点一下头,站到了竺氏前面,正面对着走来的无赖。
“小娘子,你我在树林里寻了开心,你留下这支钗,我特地来归还于你。”无赖笑嘻嘻的说着,**的表情在被打到变形的脸上显得更加令人作呕。
无赖叫做朱权,此人家徒四壁却好吃懒做,多偷盗恐吓欺压恶行,是本地县衙的常客。曾因为赌钱欠了债无力归还而被赌坊的人用刀破了相,脸上从左太阳穴一条赫然疤痕拖到左边嘴角,左眼也废了,看之甚是骇人。在坊间是出了名的无赖。
家贫、道德败坏、面目可憎,使得朱权年已三十三仍是独身一人。怎么可能有女子愿意嫁给他呢?未料想自己也有时来运转的一刻,五日前有个妇人找上门来,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今日在慈恩寺的某处地方等待一个穿杏黄色衣服,梳着流云髻的未出阁的闺女。
为防止认错人,刑部郎中嫡女发髻上会插一支翡翠钗,女孩会被引到慈恩寺的偏隅,届时便任他处置了……只要得了手,他便可以当上当今刑部郎中的上门女婿。
他按照被告知的地点,早早去候着,终于等到了,没想到出现主仆二人。幸好主子似是掉了什么东西,丫鬟为了回头找就先走了,自己才有了下手机会。可是途中却闯来一个功夫如此好的贱女人,不仅什么甜头没尝到,还被打得满身伤痕。
朱权心中有气,不肯无功而返,拿着捡到的头钗到事先被告知的休息厅上门求亲,面前来的人却不是刚才受轻薄那个,竟是暴打了自己的那个。他这才想起两个女人打扮是几乎一模一样,自己之前一定认错了人,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这个长得比刚才那个还美,性子虽刚烈了些,成亲后还怕没时间好好调教吗。
念及此,朱权又露出了沁人心脾的淫笑,毕竟过了今日他就可以摆脱母胎soo的命运了。
“这不是我掉在小树林里的钗吗?”奚雨青想拿回头钗。
“且慢,掉的?我可记得是小娘子亲手送给我的,让郎君上门求亲的。”
“是吗?我可记得我的脑子没问题,不会看上你这样的贱民呀。”
“刚才那么享受郎君的温柔乡,现在突然开始嘴硬?没关系,你快乐到忘了形,留下的披风我可也给你带来了。”顺着朱权手指的方向,一件沾满了泥污的锦荣斋网红披风,“还有,我记得小娘子右后腰的衣角被我撕破了不是吗?”
堂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奚雨青的右后腰,却见那处衣服完好,倒是左手臂有一点破损。
“本小姐在林子里迷了路,头钗和披风是在那里掉的,衣服也是树枝勾破的。好一个无赖,不仅拾遗不报,还敢趁机捡了东西上门辱我名声。来人……”奚雨青话没说完,堂厅外响起一阵骚动。
只见镇远公夫人带着家眷、丫鬟来了,还有刑部侍郎陈夫人、户部员外郎李夫人、中散大夫晁夫人等,人数甚多。来的人自然是镇远公夫人带来的,镇远公夫人一早和田氏串通好的,要做田氏的应援团,带一大群人来让奚雨青摆脱不了这个无赖。
之前田氏对奚若青说了自己的安排,并让她照做,串通画眉引着奚雨青迷了路。田氏本来是准备自己开口说叶氏的话的,没想到叶氏为了讨好竺氏,抢先一步说了只让孩子们去,自己脱了干系,还顺利达成了这一出好戏。
“奚夫人,听闻贵府小姐救了我女儿,特此前来致谢。”镇远公夫人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虽然不及前镇远公夫人的雍容华贵,但是容貌妖艳,气焰颇盛,一看就非心善之人。
还没等竺氏回话,中散大夫晁夫人就接过话茬,“咦,这里怎么有个男人?”这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朱权身上去。雨青看了一眼说话的晁夫人,然后目光转向站在镇远公夫人背后的上官海乔。
海乔低头不语,眉头微蹙,一边是担心朱权认出自己,一边又不愿雨青替自己吃这个哑巴亏。她双手紧紧攥着手帕,企图想出什么两全之策。只是名节攸关,怎会有两全之策,她不站出来,雨青就澄清不了自己。
“嘿嘿,这么多人,正好,求各位夫人给小人做个主!”朱权说,“小民和奚府大小姐真心相爱,今日上门求亲。小人虽家贫,但奚大小姐不嫌弃我,已经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了小人。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了保全奚大小姐的名声,小人一定会负责!”
“大胆登徒子,你胡说!”鸿菱听不下去了,她虽然没有跟着小姐,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相信主子不会和这样的下三滥搭上关系。
“我有没有胡说,证据最清楚。”朱权说完又晃了晃手上的钗,以及看向那件披风。
镇远公夫人出身寒微,坐正为妻之后素喜大搞排场,丫鬟下人养了不少。因为内心自卑,她生怕别人看不起她原来的出身,凡是请客上门,总会要求别人尽量或者不带少带丫鬟,说到了她的地方,她便会把大家照顾周到,不会怠慢了谁。所以刚才奚雨青一行人去见镇远公夫人时,没有一个人带了丫鬟。
“来人,把这个无赖扭送官府!”奚雨青此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出了这种丑事,谁不想遮着掩着私了了它,可她竟然要把这件事闹到官府去。
“雨儿!”竺氏唤了一声,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示意这般不妥。
“奚夫人,你我两家素有交情,出了这样的事我看着也难过,但既然两个年轻人真心相爱,我们也不必事事尽求门当户对,女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做父母的开明一些,也能保全令嫒的名声。”镇远公夫人居高临下的插手别人的家事,说着风凉话把别人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这位夫人说的是,小人虽然无功名利禄,却和奚大小姐真心相爱。今日人多,奚大小姐羞于承认,但奚夫人若肯答应小人的请求,我和奚小姐定是天仙配,此钗可作证!”自然是妄语。
这时她的狗腿们,也就是她带来的夫人团,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一时间众人的嘲笑让竺氏失了方寸,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证明女儿的清白。上官海乔听到这些难听的话,心里甚是煎熬,受辱的人是她,多亏了雨青及时救了她,她不能袖手旁观,于是走出人群。
奚雨青看到这群看客丑陋的嘴脸,实在不想再扮演猴子的角色供她们笑,所以准备走出房间,不管这群人了。奚雨青走到门口时,上官海乔走到堂厅中央时,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一个玄色衣裳的男人器宇轩昂的从天而降,挡住了奚雨青的路,一把把她揽在怀里。
奚雨青突然被一个人抱住,出于本能的要挣脱,但是男人看似轻轻揽住她的腰,钳制着她的双手,实则将她箍得死死的,她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动弹不了分毫。她正火大,抬头看是何人,迎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右边嘴角微微上扬,表情甚是勾人。
“我来晚了。”男人温柔的对奚雨青说。
来者竟是睿亲王沈澈。堂厅里的官太太们自然是认识他的,只是奚雨青一个从五品官员的女儿,怎么会和睿亲王搭上关系?看睿亲王的态度,两人交情匪浅。
“对不起,方才惹你生气,扯掉了披风,还抓破了你衣服。明日我让人送一百套新衣服去你府上可好?”睿亲王仍是宠溺的口气对着奚雨青说,说完后松开了她,抬头看着朱权,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头钗,雨青说掉落在小树林里,你再好好想想,是她给你的,还是你捡的?”
“回王爷,是小人该死,这头钗是小人捡的,披风也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才上门找麻烦,求王爷饶命!”
睿亲王没说话,微微回过头。柴仲心领神会,走上前去,把朱权嘴巴捏住,扯出舌头,手起刀落,朱权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再也无法出声。
“这就是乱说话的代价。”柴仲似是说给朱权听的,也像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的。说完后派人把朱权拖了下去。现在堂厅里一片死寂,没人再敢发一句声。
又是一言不合就砍?雨青简直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男人。她看到年纪小的妹妹桃青、槐青直接吓哭了,嬷嬷满脸慌张的捂着她俩的嘴,生怕惹恼了王爷。她也想离开这群妇人,于是对王爷说:“王爷,我们借一步说话。”
王爷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堂厅。直到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堂厅里所有的女人才敢松一口气。
二人来到一处空地,奚雨青甩开睿亲王的手,对他做了个揖,“多谢王爷二次救命之恩,大恩无以为报,倘使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这可是你说的。”沈澈刚才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恢复了一贯的冷酷。
奚雨青没想到王爷会这么回答,吃惊之余也感到一丝释然,既然是有目的的帮她,那就是说对她本人是没兴趣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来日方长,本王还需测测你的忠诚度,希望你通过才好。”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奚雨青救上官海乔,朱权上门找麻烦,奚雨青进退两难,这一切都被跟随王爷来慈恩寺的柴霁看在了眼里,上报主子。柴枢提议让奚雨青帮忙解读瑶国出现的那些神秘字符,因此才有了王爷从天而降英雄救美的莫名其妙的一幕。
牺牲自己的名节也要救一个陌生女子,身手了得,临危不惧,那日她写出的拼音寻人启事,王爷的手下至今未能解读出来。这样一个不寻常的女子,让一贯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沈澈也忍不住想多留意一些。今日救她虽然是有别的目的,但他也不愿意让奚雨青嫁给那样一个无赖。
二次救命之恩?他还以为上次她说两清了,没想到她记在心中的。走在一旁的柴仲,看到主子嘴角抿了抿,似是在掩饰差点流露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