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怎么样？”
商续指着一辆全身都由檀香木打造的马车，对着陈文说道。
“给谁坐？”饶是不懂木材的陈文看着这马车华丽的装饰也明白过来这辆绝对是所有马车里身价最不菲的一个。
“当然不是给咱俩坐。”
陈文了然的点了点头。此番离开云南，她与商续，张直与李珏双，还有张骥，即将兵分三路出发。所以根据去到的目的地不同，马车的分量也要不同。
至于这为什么一直同行的五人要兵分三路出发，这还得从昨晚张直好不容易洗完了酒楼的碗，回到客栈几人坐下来商量明日的行程说起……
昨日，福宁客栈大堂。
“商承仁！我腰都快酸死了，你都不来给我揉一揉的吗！我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都是拜谁所赐……”
张直刚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入大堂就冲着前面已经坐下的商续喊道。
张骥闻言过去拍了两下他的腰：“我看着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啊。你平常在大理寺不也都是自己打理自己的碗筷的吗？”
张直恨恨地瞥了张骥一眼，瞬间就要爆发了：“那能一样吗！你是没有看见！酒楼里的那些个碗筷堆的跟小山一样高，高到你怀疑人生的那种！”
陈文此时却嗤笑了一声：“怎么？你不是很满意我给你的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张直见陈文嘴角阴恻恻的笑瞬间站直了身子，似乎腰也不疼了，牢骚也没有了：“陈姑娘教训的是。”
陈文冷哼了一声，就自顾自地坐到了商续所坐的桌子对面。
“阿文……但是你没事吧？”
李珏双从酒楼回来一路上都在观察陈文反应。在那样大庭广众的情况下被人……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李珏双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反正是不会像陈文现在这么冷静就对了。
“阿文……你也别想太多，这个……真的是戏台子上有规矩，两个人就要唱两个人的戏。况且《望江亭》它的情节就是这样……你也别想太多。”
李珏双觉得陈文这种没有反应的反应恰恰是最吓人的一点……
陈文笑了笑：“我没有想很多啊，你说的这些商续都跟我解释过了。这就是张直的一个恶作剧，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不会放在心上……
商续坐在对面桌看了眼陈文无所谓的脸色神情有些黯淡，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高兴的是，阿文没有因此追究他什么，他们几人还能像从前如老友一样相处。不高兴的是……商续看不透陈文，之前的表白被拒，到现在的这样亲密的接触她都不放在心上。是不是真的代表着……
她就从来没有把他当作一个求爱的男子？
他今日胸口气有些闷。明明脑子里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烦恼，浙江的幼童失踪案，连环杀人案，还有济苍生怎么会与阿文相识，还有神调门破天荒来的那封求助的信……
他一直在两种身份间游走，只有在陈文面前他才能真正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商续出现。
其余的时候……在张直与张骥面前，他是大明的监察御史商承仁；在李珏双面前，他是商家唯一的遗孤商承仁；而在暗八门之中，他是神调门的少门主，也是千门中年龄最小的小师弟……
没有一个身份是完完全全按照他的意愿获得的……一路走来太多的意外与力不从心，身不由己，商续真的有些累了。
陈文对于他而言就是个神奇的存在，一般不过问多的事情，没有任何邪心杂念，就这样几乎是无条件的待在他身旁。商续觉得自己十岁前还有个家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可这也注定了陈文没有办法完全体会到商续的心情。因为对彼此的不了解，甚至一些事情不得不刻意去隐瞒，陈文对于商续的感情……虽然也处在友情以上的微妙程度，但离迈过爱情的大门还确实有一段距离……
商续深吸了一口气，没理张直的鬼哭狼嚎，打断了李珏双与陈文的谈话，直接问出了今天最让他困惑的问题：“阿文，你与那个济苍生是如何认识的？”
陈文顿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估计广南府衙很快就要发现沐瓒的尸体了……按照商续的脑子，她要是骗，肯定是骗不过去的。倒不如实话实说。
“就是昨日夜晚……我不是翻墙进的沐府想救珏双出来吗……然后我就碰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就是，你的那个师兄，济兄。然后他去沐府是去把沐瓒捉回府衙然后清理门户的，我俩就联手把沐瓒给抬了出去，然后他也帮我放倒了那两个想害珏双的人。所以，就成为朋友了。”
张骥闻言眉头却皱了起来：“那个济苍生，私自把沐瓒给杀了？”
陈文点点头：“沐瓒是他药门外门的门生，这样利用手上的奇珍异草去害人违反了药门的规矩，自然要杀。”
商续却气地狠拍了一下桌子：“胡闹！那济苍生是谁！他有什么资格越过官府杀人？简直是目无法纪！”
不知道如果此时济苍生能够听到同为江湖中人的小师弟商续如此冠冕堂皇的发言会做何感想。但是陈文却是被实实在在的吓到了。
“反正……都是要问斩，让济苍生杀了，与在菜市口被刽子手杀了，有什么区别吗？”
商续摇摇头，深叹了一口气：“阿文，若是人人都将法律视为无物，那请问你判断此人是否该死的准绳是什么？难道是江湖道义吗？”
陈文沉默了，可她顿了一会又不甘心的反驳道：“但沐瓒已经被量刑了……已经收到过法律的审判了啊……”
“那审判结果的执行呢？”
张骥此时突然插话对着陈文说道：“如果陈姑娘以为大理寺，刑部，都察院这三法司的作用仅仅只是根据律条审判犯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审判的最终目的是让犯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以此彰显公平正义。如果最后的惩罚由他人来执行，那大明所有官府的颜面何在？权威何在？百姓又要如何信服？”
陈文低头想了一会，确实是她把事情想简单了。快意恩仇听起来似乎挺潇洒，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动荡的社会和不安的人心。如此的社会风气……不论对于任何一个王朝或者国家都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是我……考虑不周了。”
商续低头思量了一会，还是决定不去广南府衙了。让颜中溪与沐昆自己处理吧，毕竟他明日就要启程去浙江了。
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帮这位小国公自己解决好，沐昆自己也要做出努力，才能彻底站稳脚跟。否则一万个尚方宝剑，一千个商续来助他，也都是白搭。
“阿文，以后行事之前，可以先问问我的意见吗？当然我也会尊重你的想法，只是有时候……”
陈文不等商续把话说完就先打断回复道：“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商续看着她脸上明显的愧疚之情，也不好再出口教训什么，只点了点头，代表这事可以翻篇了。一旁的张骥却若有所思地看向陈文……
这陈姑娘，是真的不懂这么浅显的道理吗？他们几人自相处以来，他就感觉到了陈文与旁人的不同，没有架子，却也没有奴性，没有规矩。十八年在宫里女扮男装过的胆战心惊，怎么会……怎么能培养出陈文这样的性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