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言情小说]
“文!仕!棠!你!是!不!是!疯!了!”
陈艾卿站在办公桌前,两手夸张地比比划划:“花三百万去睡一个男人!他人是金子打的吗?”
“最关键的是!”
他声音拔高三倍,透露着哀怨和绝望:“你还让我去付钱!”
谁能体会他上班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一个妖精告诉他自己昨晚跟他老板睡了要求他支付三百万的酬劳是什么感受!
“你小声一点。”
文仕棠懒洋洋地缩在办公椅上,眼皮都没掀一下:“我不是有一个账户归你管么,直接划过去不就行了。”
“你说的倒好听!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你这形象还要不要了?!”
“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圣人都这么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他抬眼看了看陈艾卿,促狭道:“还是爱卿吃醋了?”
“你放心,不论弱水三千,你永远都是正宫。”
陈艾卿在他的注视下打了个激灵,一蹦三尺远:“住口!谁不知道你前正宫是个人渣,我才不要和他相提并论!”
文仕棠一个抽纸砸了过去,接着摆手:“你被废黜了,滚吧!”
可怜陈秘登上后位还不到一分钟就失去了圣心,刚要出宫的时候听到了一清脆的响动,狐疑地转过身来:“你在干什么?”
他是不是听到了某款游戏的声音?
被废后指责无心政务的皇上耐心地问他:“请问我最近关于公司的决定有什么失误的地方吗?”
“那倒是没有……”
“那就好。”
文仕棠立刻收回了目光重新投入到飞车游戏中。
“退下吧,爱卿。”
陈艾卿简直像一个面对成绩优异又不服管教的学生的班主任一样,憋了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最终愤愤而去。
文董这边上班摸鱼,他大哥却没闲着,余氏的建材公司和文家有部分商业往来,正好合同到期,文仕桑直接派人告诉余季扬停止续约,余季扬本来以为以过去几年的良好合作,文氏不会拒绝续约,一时有些莫名,打过电话来询问缘由,文仕桑只扔下一句:“去问问你弟弟干了什么好事情。”
余季扬一直为余氏忙得焦头烂额,哪里知道自己弟弟怎么了,逼问之下才知道余焉竟然看上了陆昀章,顿时眼前一黑,差点英年早逝。
那可是文仕棠!他是怎么想的敢去动文二公子的人?!
和文氏终止合作倒不至于会让余家吃不上饭,只怕这样的消息一出,会有别的合作方心中摇摆也跟着解除合约,到时让他如何立足?
余季扬急忙亲自到文氏登门拜访,妄图能让文仕桑回心转意。
会客室里,他陪着一脸笑:“不是您说,我还真不知道我弟弟做下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余焉是四五岁才接回我们家的,自幼没有母亲管教,冒犯了文董,我替他向您和文董道歉!”
余焉本来是他父亲和外面的女人生的,也是在那个女人去世之后他父亲才和他母亲坦白,这个孩子也得以认祖归宗,他母亲虽然愤怒不甘,可到底还是有一丝夫妻情分,更无法对一个孩子苛责,因此虽然是外室所生,不说视如己出,好歹也是当余家孩子教养长大,就连他自己,自问对这个弟弟也算尽责,余焉想去陆昀章的公司实习,还是自己舍了脸求来的,哪想到他是存了这个心思?
他越想越是羞愧,便道:“如果文董愿意,我可以和我弟弟一起向文董赔罪。”
“可别。”文仕桑抬手制止,“我这个弟弟是娇惯坏了的,脾气不好,不要闹得两位没脸。”
还要怎么没脸!
余季扬还想说几句软话,却见文仕桑转过身来:“说起来我应该感谢这位余少爷,实不相瞒,我对我那个姓陆的弟媳一向不是十分满意,他闹出这桩事来,倒是成全了我,可我不满归不满,我弟弟的人,就算他不要了,也不是谁说抢就能抢的。”
“所以只是合同到期不续,并不算对不起你们余家,你也不用如此介怀了。”
“文总……”
“余总。”
文仕桑打断他的话:“我只说一句,如果是我家仕棠做了错事,别人找上门来,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也要和他一起担着的。”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另一边余焉刚挂断余季扬的电话,下午就被叫回了家,饭桌上他爸指着要他离陆昀章远点,否则就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把筷子一甩,放话断绝就断绝,扭头离开了家。
他从家出来无处可去,便去找了陆昀章。
陆昀章今晚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跑到了城东的一处公寓去住,开车到公司不考虑堵车都要一个小时,他打车过去,敲开了陆昀章的门,对方穿着睡衣,眼神冰冷,明显喝了酒。
“什么事?”
余焉仰头看他,瑟缩可怜:“我的事情被我爸爸知道了,文家要和我们家解除合作关系,他把我赶了出来,我能在您这里借住一晚吗?”
陆昀章脚都没有挪动一下:“余焉,之前在国外是你照顾我,我记得这个人情,你想要办画展找不到合适场地,我帮你了,你想要钱,想要在恒都谋一份职业,我都可以答应,但是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多余的想法,这话我之前和你说过,以后就不再重复了。”
他关上了门,半分钟后又打开,递出一张卡来:“自己去找个酒店住吧。”
又沉了嗓音:“上次的事情,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这次门被彻底关上了。
余焉看着那冰冷的门扇,楚楚可怜的眼睛渐渐冷了下来,他要得到陆昀章,既然陆昀章暂时不要他,那他就要保证文仕棠不会再靠近陆昀章。
他母亲太优柔懦弱,才输给了那个女人,他母亲没有办到的事情,他一定要办到。
第二天中午,文仕棠接到了余焉的电话,约他出去见面。
在约定的咖啡厅门口,陈艾卿再三叮嘱:“一会儿你要是想打人的话,千万要忍一下,告诉我让我来,律师我已经找好了,赔偿金咱们不缺,我提前咨询了医生,知道打哪里不会打成伤残,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文仕棠拍拍他的肩:“好的爱卿,一会儿就交给你了。”
他走进咖啡厅,被引进了包厢。
余焉听到声音,抬起眼来。
像这样有权势的男人,往往会因为社会地位而让人忽略容貌好坏,文仕棠偏偏不在其列。
他是有一副好皮囊,以至于让人觉得扎眼。
文仕棠扫了一眼已经等在里面的余焉,在他对面落座,下巴微抬:“我可以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
余焉觉得有些不舒服,这哪里像是见面谈话,这个人简直像给他面试来了。
他放下咖啡杯,笑了一下:“我今天是给文董赔罪的。”
文仕棠不出声,陈艾卿倒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黄鼠狼给鸡拜年。
余焉只好尴尬地继续:“我以为文董是一个大方的人,不会斤斤计较,没想到会因为我的事,让文氏和我们家的公司解除合同,如果我早知道,一定不会情难自控……”
他顿了一下,殷切地看着文仕棠:“算我求您,能不能放过余氏,我家不比文家,是小生意,文总的一句话,可能会要了我们家的命,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文仕棠看看他,若有所思道:“你在余家长大,你父亲和大哥没有教过你,什么叫正常的商业决策吗?”
他从坐下开始,便是一种背部舒展后靠,两腿交叠,双手交握放在膝盖的随意姿势,这时也没有改变。
“首先,我是文氏的股东不假,但是目前手头的股份不过半分之七,公司的决策权不在我手里,其次,如果你们家公司提供的材料好到无可替代,或是一旦解约就会给文氏造成损失,那么作为股东,我也会劝我大哥慎重,可说到底,不过是一家随时可找到更好替代品的供应商而已,我似乎连浪费这个口舌的必要都没有。”
“另外,我是一个生意人,我的眼里只有利益,拿大方或是小气这样的帽子来绕我,完全没有必要,我能走到今天,靠的也不是无用的仁慈。”
“你,听明白了么?”
他这一番话下来,语调连个起伏都没有,余焉的脸却已经白了。
半晌,他咬牙狠道:“既然如此,那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总会和您离婚了,按照文董的逻辑,只怕是找到我这个更好的替代的人了?”
文仕棠放在膝盖上的手收紧一下,眉眼间细微的变化被余焉捕捉,他趁机道:“昀章从前和我说,你不爱他,现在看来这其实是他太粗心,没有发现你的心意,毕竟文先生你,已经爱他到了可以放弃自尊苦苦哀求的地步,如果我早知道……”
他把手机拿出来,上面显示的是录音界面。
那天晚上陆昀章喝醉了,他将人扶回了自己的家,正巧文仕棠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替陆昀章接通,便听到了那些话,顺便按下了录音。
之后,他将陆昀章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删除,将录音文件发到自己手机之后也删除干净,他本想借机和陆昀章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可惜陆昀章认清是他之后便将他推到在了地上,自己拿起外套出了门。
此时此地,面对文仕棠,他说的却是:“文董也没有想到,昀章选择的会是我吧。”
陈艾卿‘腾’地站了起来,却被文仕棠强行拉着坐下,他笑了一下:“对,这些话都是我说的,是我爱他,可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拿着这段录音,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高高在上地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别想了,我是输,可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他。”
“而且我也认了,因为我输得起,但是你呢?你输得起吗?”
他慢悠悠地打量余焉:“你以为只有他陆昀章养得起男人啊,像你这样的,每年不知多少排着队等着我,难得他喜欢你,把握住,别松手。”
余焉脸色铁青,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文仕棠言辞刻薄,而是因为,他每一句都是实话。
他文仕棠从陆昀章的房子里走出去,还是文家二公子,还是晟璟的董事长,谁见他不要给三分面子。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天真,他们二人的婚姻,是两个家族共同促成的结果,文仕棠真想动他,只要一句话,只怕会是陆家抢先给他出气。
他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文仕棠真的爱惨了陆昀章。
“可是我可以为了他放弃家人,放弃一切,文总,这些你都做不到。而昀章需要的是一个能全心全意爱他,为他付出所有的人。”
“这就是你输了的原因。”余焉像是终于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重复,“没错,这就是你输了的原因。”
文仕棠莫名笑了,眼底带着讽刺:“你说的对,这些我都做不到,也从未打算做到。”
他站起身来,整理衣角:“世上比情情爱爱重要的东西有很多,为情所困的事情,以后谁爱做谁做吧。”
“我倒不这么认为。”
余焉也跟着站起来,勉强笑着:“虽然话不投机,但是文董之后有时间的话,还是可以到恒都来,我相信昀章也是这么想的。”
文仕棠难得眼里流露出一点兴味,在陈艾卿眼里,他的眼神简直和看谢家房廊下挂着的鸟儿一样。
“晟璟的招牌下养活着上万员工,他们都指望着我吃饭,我不是那种天天都有时间喝下午茶的有钱人,你需要提前预约。”
“还有一件事,你是陆昀章的助理,我是晟璟的董事长,这次就算了,但你下次有事找我,请先打给我的助理,他会告知你我有没有时间或想不想见你,再像这样一个电话打到我这里,我可要默认陆昀章带出来的人,都是这么的没有礼貌了。”
“对了。”他本已转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回过头:“你有没有听说我新近养了个人。”
“学美术的,和你一样,还不错,我很喜欢。”
文仕棠离开后,余焉想要追出去,却被陈艾卿拦了下来,神情恭敬:“余先生留步,我们文董今天的时间已经到此为止了。恕我直言,不要说您,就是您父母和兄长想要见他,都要看他愿不愿意赏脸,如果不是您傍上了陆总,估计也没这个机会。”
“还有,刚刚文董的话可能会让您有些误解,我来解释一下,我呢是董事长秘书,高级秘书,处理的都是机密要事,文董要您有事和他的助理联系呢,那肯定不是指我,这是助理小宋的名片,您觉得有必要的话,就收着吧,失陪。”
“哗啦!”
文仕棠一口没动的那杯咖啡被掀翻在地上,接着是手机。
破裂的屏幕上显示着时间,他于是知道,文仕棠的十五分钟是能十分钟解决的事情绝不用十五分钟。
何其刻薄,何其傲慢。
余焉撒气似的想,这种人怪不得和陆昀章过不到一块去,七年了也说扔就扔!
文仕棠快步走出咖啡厅,一边走一边点烟,陈艾卿按下他抖着的手,替他点了烟。
“你最近,烟抽得太勤了啊。”
他看了一眼外面:“坐车吗?”
文仕棠按按隐隐作痛的头,晃了晃:“陪我走走。”
这一片都是林立的咖啡馆,头顶是高大的梧桐树,深秋的落叶铺在街道上,踩上去会发出碎裂的声响。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走出两条街道之后,文仕棠在一棵树下站住脚,微凉的空气让他脸色有些发白:“其实他何苦呢?”
陈艾卿侧过头看他:“你又是何苦呢?”
“是啊。”
文仕棠低头:“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他像是一个感情里的差生,以为爱一个人就是把所有的都给出去,所以在这七年里,他把能给的都给了陆昀章,连命都不要了,牺牲到了尽头,连仅剩的自尊都被人踩在脚下,此时此地回头望去,才发现原来全都错了。
陈艾卿脱下外套披在他肩上:“我叫司机过来。”
“嗯。”
不一会儿,司机跟了上来,陈艾卿为他开门,自己跟着坐了进去。
文仕棠坐进车之后便开始发消息,他有些好奇:“你在干什么?”
“余焉上次的画展有一副画被曝出抄袭,但是被抄的那个小姑娘还是大学生,经济困难,我就让人帮她联系了一个最好的知产律师维权。”
陈艾卿肃然起敬:“我以为你的性子,会觉得对余焉或是余家出手传出去有损体面。”
“是的。”
文仕棠看向他:“所以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干的。在这个故事里我只是一个拔刀相助的好心人而已。”
陈艾卿:……
他光记得文家二公子时时刻刻要维持姿态,却忘了这人有多少手段,某些人在他面前跳来跳去这么久,这口气他要是硬生生咽下,估计能把自己给气死。
“没错。”
文仕棠看穿他所想,回答了他的眼神:“我们有钱人就是这么虚伪阴险又狠毒,特别值得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