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司法又气又急,他虽然在提刑官面前不敢说什么,但是现在是在这没有什么社会地位的商人面前,那就是趾高气扬,盛气凌人了。刚才心头的窝火和恐惧此刻都化作了愤怒,伸手在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砰的一声将桌子上的东西都震得跳起来。更把掌柜吓得一哆嗦,一只腿都跪在了地上。
“你这混蛋,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说来。他是否真的偷了你们的钱财?还是你们故意栽赃陷害?提刑官老爷是什么样的人,你大概有所耳闻,你要敢隐瞒提刑官老爷,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别说你这店铺开不了,你也活不成。”
这下掌柜的当真吓得魂飞魄散。他又不懂王法,也不知道刑法到底是如何规定的?但是刚才已经表露身份,眼前这人是提刑院的刑房司法,那可是不小的官。在他看来,人家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有错吗?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其实无知者无罪,无知者无畏,关键要看在什么情况下,像他现在的这种情况,那就不是无畏的问题,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行为的后果,尽管对方是故意恐吓的,事实并非如此,可他不知道。
顿时间吓得裤裆都湿了,跪在地上磕头。说道:“老爷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小的当时没想太多,只是气不过才这么做的。”
听到这话,侯小鹰和刑房司法便立刻知道,这案子果然另有隐情。
立刻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赶快说来。”
掌柜的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这才说道:“是这样的,两年前这壮汉到珠宝店里头东逛西逛的,好像没见过。我觉得有些厌烦,就让伙计送他出去。结果伙计去哄他,他就跟伙计吵起来了,说他只是看看。既然你东西摆出来就是卖的,看看都不行吗?他又没伸手去碰,他说以前没见过这么好的宝贝,所以他很稀罕。”
“伙计就说有钱就给看,没钱就滚蛋。他就生气了,跟伙计吵,还相互推搡。结果另外两个伙计上去帮忙,他几拳把两个人打翻了。”
侯小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人家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你?只怕是你们先动手吧,仗着人多又欺负人家是个穷汉。”
司法怒道:“你敢避重就轻,推卸责任,同样罪责难逃。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许胡说八道,更不许推脱责任。”
侯小鹰这也是用常理去推测,眼见对方眼珠乱转,似乎在想想着怎么编故事。立刻就猜到了他在想推卸责任,所以马上点醒对方。
听到这话,那掌柜的赶紧磕头说道:“小人知错了,小人不敢再隐瞒第二次。刚开始两个伙计上去的时候,就揪着他衣服把他往外推。但是推不动,他身体挺壮的,力气也大。说你推我干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吗?”
“结果伙计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就生气了,推了那伙计一把,把伙计推了个趔趄,说你怎么打人,伙计说老子打你又能如何,抓起一根凳子就去打那壮汉,壮汉被他打了,就去抢他的凳子。结果就把凳子抢下来了扔在了地上,还把凳子给砸烂了。”
“但是壮汉没有还手,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只说为什么要打人,然后我看到他把我凳子砸烂了,我非常生气。另外几个伙计冲上去把他拿下送衙门去,就说他偷了东西。结果好几个伙计七手八脚才把他按在地上,用绳索捆了好久。”
“他们问我到衙门怎么说,说他偷了十二两银子。否则只说他打烂了一根凳子,他们不会管的。反正那时候店里也没有其他人,就我们的人。我们说了,他一百张嘴也辩不过我们几个人,所以他们就把人给送去了。”
“但我没想到,他们可能觉得离得近方便,居然把人送到了提刑院去了。我后来还斥责他们说你们猪头啊,怎么把人送到提刑院,提刑官眼睛可是不揉沙子的。结果他们说没事,提刑官不在,案子他们已经收下了,并且关入大牢去了。反正有他好受的就是,我这就没管了。”
“没想到两年之后,这事又闹腾出来了。那个人怎么了,我当时只是一时之气,过后我又有些后悔。不就是砸了一根凳子吗?那凳子也值不到什么钱,五十文就能买到一根上好的,却诬陷人家偷银子,那可是要治罪的。”
“今天你们既然来查这个案子,我认罚。是我诬陷了他,求提刑官老爷原谅,能够从轻发落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司法气的抬腿一脚踢过去,几乎要踢到对方脸上时,还是止住了。
他知道卓然不会让自己的手下做这样的事的。要是知道自己在查案的时候动手动脚打人,那就不是一般的处罚了。不过想起自己被这家伙牵连,心头更是恼怒。
说道:“你这是为了一根凳子,人家到你店里来看看稀罕,你即使不喜,又怎么能动手打人?再者说了,你开店本来就是给人光顾的。难道你要每个进来的人身上揣着钱,能够买得起才可以看吗?你这是明显的店大欺客,你这样的商家简直就是奸商。”
那掌柜的咚咚的磕头,一个劲的赔罪。说以后再也不敢,还说实际上自己心肠还是不错的,经常到寺庙里去捐钱,见到可怜的乞丐也给些饭,给点零钱什么的。那天鬼迷了心窍,他突然发火,还请恕罪。
侯小鹰说:“事情已经查清了,咱们赶紧录下口供,把他们几个伙计都叫来,当时打人的几个。这几个人听说了这件事之后,脸色都变了。各自都供认了事实,真相果然跟先前掌柜的所说的能够相互吻合,证明这件案子的确是个冤案。
侯小鹰说道:“把这几个家伙给我带到衙门去等候处置,随便打人还诬陷人。还有你”
他指着胖胖的掌柜说道:“你该如何处置?提刑官老爷会有吩咐。”
说着,把这几个人都带到了衙门分别录了口供,之后把口供递给卓然。
卓然看了口供之后,说道:“这件案子事实清楚了,我希望你能重新纠正。这案子交给你来办,你理出判决结果报到我这来,我看了之后再下判。我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胜任你刑房司法的工作?”
司法赶紧答应,回去仔细查阅宋刑统和相关的案例,又跟手下几个人反复斟酌。
与此同时,南宫宁已经完成了牢头的调查,把调查的结果向卓然作了禀报。
牢头供认说,当初他拿的在其他副牢头面前抖动的那张纸上面的签字是他自己伪造的。只是为了糊弄一下他,实际上没有跟司法说这件事。而且司法下来视察工作时的时候,他也是阳奉阴违,把人从拉房中放出来。等人走了,再把那盗窃犯关在枷床上。
问他为何如此,他说当时他打了盗窃犯罪一百皮鞭的时候,壮汉骂的很恶毒,而他又是个没娘的孩子,他娘在他生下来就难产死了。所以他最痛恨别人说他娘了。所以他心里就发狠要整死这个壮汉才出心头一口恶气,所以他就做了这个决定。
但是到了两年之后,火气早就消了。发现对方的确有些不对劲,生怕闹出什么事了,这才把人放出来,然后报告提刑官。调查了牢房中的其他的牢头和狱卒,得知这牢头虽然也有像罪犯和家属索要钱粮的陋习,但是数量都不多,次数也不太多。
毕竟在提刑院有严格的制度,如果借机敲诈勒索罪犯或者罪犯的家属的话,是要受到严惩的。但是他自以为提刑官山高皇帝远,管不到那里,所以才做了这种事。其他倒没有什么恶习,勒索的次数和钱财也不算多,在整个大宋其他衙门中已经算是很少的了。
他主要不是因为对方没给钱,而是触动了他的忌讳,使他心存报复之心。
一般来说,卓然不会自己亲自作出履行意见的,因为他的专长是破案,他对宋刑统如何把握和该判什么刑,实际上并不比刑房的这些书吏厉害,这些人一辈子都在研究。
宋刑统刑律的规定如何能够准确的适用宋朝的刑法,这还是很有学问的,不仅是字面上写的那么简单,因为宋刑统本来字数不多,内容比较简单,很多是没有规定的。需要使用宋朝的道德规范进行调整,从而使用春秋决狱这样的比较主观的量刑思想。而这一点卓然就把握不好了。
他经常用的是现代的司法理念,虽然相对来说更为文明和先进。但是毕竟有些刻舟求剑了,用现代的思想去要求古代的罪犯还是有些不妥当的。卓然当然也知道自己这方面的欠缺,所以但凡遇到准确适用量刑的时候,他都会让刑房的人提出量刑意见,以及并附上相应的引用的法条,然后他再做最后的决断。
当然,如果他的现代司法理念跟判决的结果大相径庭的时候,他往往会很技巧的进行调整。用现代司法理念的一些东西,结合古代的形同来做出一个他自己能接受的判决,这一次仍然如此。
刑房里的意见很快出来了,报到卓然处。司法紧张的站在门口,诚惶诚恐的望着卓然。
卓然拿过他们的处置意见扫了一眼,便扔给了刑房司法。说道:“不行,重新理过。”
说着,便低头看着公文,再不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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