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司法赶紧从地上捡起处刑意见,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答应退了出来,退到了外面。
他突然想起刚才提刑官虽然说了不行,可是怎么不行法,是一个重了或者轻了,还是全部都重了或者轻了,自己都没问明白。
他转身又要进屋,可是到了口又站住了,心里想着卓大人如果愿意说出量刑重了还是轻了,应该会直接告诉他。既然不说,那就说明他根本不想说。自己进去,除了被冷冰冰的瞪上两眼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用处。
于是他又咬咬牙,决定还是先回去琢磨一下,重新拿一个意见出来。
他回到刑房,将其他几个同僚叫过来商议这案件的处置。同僚听他说了刚才见到提刑官之后的事情,相互之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还是刑房的副职说道:“我经常听卓大人说了,重处轻情,意思就是该沉重的绝不手软,狠狠打击,该杀就杀。对于有各种情有可原的情节,不需要判处刑罚,也能达到纠正效果的,就应该从轻判处,甚至免刑。不要让他到牢房里头去跟其他囚犯在一起,免得交叉感染。本来还可以浪子回头的,结果学了一肚子的坏水,出来反倒对社会不利。”
这副司法记忆倒好,卓然平时带了一些现代词汇,他都记在脑海中。如今复述出来像模像样的,只是这些话从一个古人嘴里说出来,的确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他这番话倒是引起了其他人频频点头,这些人实际上也非常赞同这种观点。因为这观点是来自于提刑官太子太保,不是一般的官能比拟的。在侦破案件方面无人能抵,所以这些人都把他当成神一样的崇拜。他说的话那就是绝对真理。
几个人都对这番观点表示了完全认同之后,于是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于是三人几个人一番商议,决定对牢头处以重刑,直接判处流放三千里。对诬告陷害那可怜的壮汉的绸缎铺的掌柜,作为首犯,处杖一百,支配充军。对其他的伙计重打一百大板。
斟酌了半晌,觉得这样判决应该比较合理。便将此判决再次由司法恭恭敬敬的送到了卓然手中。
卓然看完之后,也只扫了一眼,便将草拟的判决直接扔回给了司法。
说道:“你们该如何处理那可怜的壮汉,他的损失谁来赔偿,他以后的生活怎么办,谁来照料他?从资料来看,他是一个到京城来做活的农民。家乡在哪,从哪来的一概不知。京城有没有亲人,在牢房里被关了两年,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这些医药费生活费你们都不考虑吗?”
司法听了这话,心想卓然原来想的这么周全,居然连那个壮汉都考虑进去了,而自己却忽略了,不禁汗颜,低下头去,不敢答话。
卓然道:“打板子充军,对于整个社会公平来说当然够了。但是对于可怜的被人冤枉了,又折磨成这个样子的他来说公平吗?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吧,他不过才二十出头。但是已经看上去像六十岁的,以后的日子怎么办?这些你们都没考虑吗?”
司法一听,恍然大悟的说道:“对对小人,小人实在惶恐,居然把这等大事都给忘了。须得让他们作出赔偿,而且要安顿好他。反正这些人家中都是有钱财的,倾家荡产也要拿来陪。”
卓然皱了皱眉,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说道:“不要揣测我的想法。你们安顿好这壮汉,不是让你们把另一头所有的钱财都收过来给他。你让他倾家荡产,那牢头和掌柜的家人该怎么办?他们家人不该受这件事的牵连吧?”
“所以我上一次为什么把判决扔还给你,实际上目的就是让你考虑周全,不单单是刑法上的调整。该用的绝不手软,可以从轻的要体现从重的原则,能够让他们感受到王法也是讲人情的,这样才能够达到教育的目的。”
“是,是,是,您说的是,小的实在是考虑不够周全。”
“但是刑法也要讲人情,要处理好受害人的生活的问题,要把已经被破损的社会关系尽可能的弥补回去,这些都是要考虑的。我这个人为人还是很谦和的。但是对于犯错,尤其是犯了不能原谅的大错的时候,我是不会客气的。”
“当然,你没有跟牢头他同流合污,还算不错。但是在你眼皮底下,你是负责刑狱的人,你没有察觉他在你眼皮底下犯下如此重罪。所以我决定罚你半年的俸禄,拿着钱赔付给这被冤枉的壮汉。人家瘦的跟竹竿一样的,这全都是被我们那些恶毒的惯例所赐。”
听了这番话,司法鼻子也红了,眼中满是泪水。想感激却又说不出话来,他原以为这一次丢官罢职倒是小事,只怕也会打入大狱。而仅仅是罚俸半年,这已经充分体现出卓然从重就轻的思想。
毕竟这司法也是多年在衙门,一直没有犯大的错。做事也很牢靠,也正是因为如此,卓然才把他收入自己的手下担任了刑房司法这么重要的职位的。所以这种人犯错的话好好敲打,还是能纠正过来的。
司法想了想,说道:“牢头如此可恶,应该处于绞刑。”
卓然说道:“对他的刑法可以暂时先放一放,先看看这壮汉能否救过来?若是他的一条命保住了,那就不用了。否则以命抵命,没什么说的。这些也是刚才我为什么要还你草拟的处置的原因。”
刚才原本第一次可以告诉他们这些话的。但卓然就是想拿一个态度出来,让他们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而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过关的。在他们第二次拿出意见来了之后,卓然才语重心长的训斥了一番,并对他们点出这件案子处置的关键。一番话说的那司法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连连拱手答应。拿着判决出来重新去琢磨。
回到了牢房,他们重新一番斟酌。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带人去这两家好好看一看,他们家里到底有些什么人,有多少钱,另外还要郎中确认,给这可怜的流浪汉预留多少钱来治疗才能够康复,康复之后丧失劳动力又该如何弥补,能够让他活下去,这些都不是三天两天就能够拿得出意见来的。
这一次他们已经打定主意,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解决妥当,暂时先不把意见报到卓然那儿去。反正人已经抓了,案件已经破了,剩下的就是如何了断后面的问题。
卓然这几天也很忙。他并没有完全放手给这些人办,他想通过自己实际行动来弥补自己手下犯的错,同时也弥补自己粗心带来的损害。所以他进了一趟皇宫,到了太医院找到院判,把这情况跟他说了。
虽然太医院不敢用太猛的药,更不敢用一些含有毒性的药。
而这些药有时候治疗某些病是有奇效的。但是毕竟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全国的名医,在成为太医之前,已经誉满天下。在某一方面都是佼佼者,见多识广。再加上在太医院成为太医之后,博览群书,太医院又有大量的传承下来的医学经典,所以在见识方面不是一般的郎中所能比拟的。在这里或许能找到更多的帮助。
卓然把这事跟太医院的院判说了之后,院判非常重视。马上把木僵这种比较罕见的精神类疾病的太医都叫了来一起商议。决定组成一个医疗小组,专门到提刑院对这气息奄奄的流浪汉进行诊治,尽可能挽救他的性命。
三名太医组成的医疗组来到了提刑院。流浪汉因为无家可归,已经被安置在了提刑院的驿站。这驿站是用来接待各地到提刑院来公干的官差的官吏,相当于提刑院的招待所。挑了一个单间安置他,并且派了两个仆从照顾他的生活。所有的费用先由衙门支付,待到赔偿下来之后再把钱弥补回来。
太医院的几个太医来到了提刑院的驿站,见到了一直目光呆滞的流浪汉。三个太医轮番诊治,望闻问切,一番手忙脚乱完了之后,三人都有些傻眼。因为病人病情的严重程度甚至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不过三人一致的感觉,就是认为虽然气若游丝。但是幸亏发现还算及时,还有最后补救的机会。决定先固本扶正,用独参汤之类的先续命,并增强他身体的营养。只有把身体的正气恢复了,再来慢慢调理他头脑的问题,这必须是有先后步骤的,不能够本末倒置。
如果一上来就去诊治他精神病的话,那他身体的正气还没有恢复,在身体极度衰弱的情况下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身体耐受度不够,汤药很可能会对他的机体造成很大的损害,甚至把他最后的正气都摧毁掉。那时阴阳离决就不可救了。
三个太医分组,最终草拟出一个方子。在用参汤固本还阳的同时,再用汤药调理他身体中极度虚弱的内脏,同时慢慢的增强他的营养。药补跟食补双管齐下,才能最终达到目的。
草拟好方子,便叫人从太医院直接送来了上好的人参。这是卓然交代的,费用由他自己的俸禄来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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