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夜色顺着他们这顿漫长的下午茶,一点一点暗了下来,黑暗像是巨大的棉被沉沉地盖在了天空上,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方。
已经快晚上七点了,林锦在家里焦急地踱步着,江复庭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起初还只是没人接,到了后面却被直接关机了。
江潮还在公司开会,没时间看她的短信。
平时被她精心护理的长发,因为她难熬的焦灼被抓得凌乱不堪,林锦时不时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期盼着心心念念的儿子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江复庭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很让人省心的人,即便有的时候有什么突发的事情,也会提前跟家里打个招呼。
即便是来不及说,也不存在不接电话手机关机的情况。
林锦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稳着内心扩散开来的不安感,她生怕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偌大的客厅里,女人焦急的身影一直来回走动着。
这个时候,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林锦甚至顾不上看来电人是谁,就接通电话:“喂,儿子!”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顿了下,狐疑地问道:“阿锦是我,怎么回事,你短信说儿子丢了什么意思?”
林锦这才反应过来打电话的人是江朝,她内心的惶恐再也压不住,决堤而出,嘴里哽咽着:“老江,我们儿子不见了!打电话打不通,现在手机又关机了,我联系他微信也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他今天去哪了?什么时候出门的!”江潮从她的语气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抓着重点问道。
他虽然平时跟儿子感情一般,要求比较严格,但是自己儿子的习性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他早上出门的!”林锦此刻的脑子早就被惊慌彻底控制,混沌一片,细细碎碎地回忆着,红着眼眶,鼻子不断地抽着气。
“早上说有事情去了孟思华家里,可是我给孟思华打过电话了,他上午就走了,后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说到后面声音林锦的声音再次止不住呜咽起来。
“你冷静点,我去联系下,实在不行就去报警,你那边把他能联系的同学也都联系一下!”江潮冷静地喝止住她的慌乱,可讲到最后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控制不住的焦急。
“好的!好的!”女人的身子有些发软,瘫坐在沙发上,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正在跟江潮通话着的手机,像是捏着唯一的一个希望。
“别担心,我们儿子那么聪明,他不会出事的!”江潮焦灼地安慰了林锦最后一句,然后匆匆地挂了电话。
江潮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林锦不断的在心里重复着,眼里的希望才稍微重新燃烧了起来,恍惚的呢喃道:“对!对!我儿子那么聪明,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随后她连跑带爬的回到楼上,进入自己的房间,去翻着之前参加家长会登记的其他同学的号码。
……
窄小的空间内,
冰冷的凉意从四周渗进了江复庭的掌心和头皮,他混沌迷离的意识逐渐重新凝聚起来。
修长的手指的轻微动了动,嘴唇干燥的起了一层白皮,躺在地上的人无意识的张了下嘴,慢慢睁开那双有些迷蒙的凤眼。
多重影子的陌生天花板,在江复庭的视线里缓缓地清晰起来。
好渴。
这是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江复庭蹙了下眉,干涩的喉咙上下滚动着。
手脚在之前药物的作用下依旧十分酸胀,他本能地抬了下右手,想要揉一下胀痛的额头,提手的一瞬间似乎受到了什么阻力。
“嗑嗒!”金属物撞击的声音同时响起。
江复庭艰难地扭了下还有些僵硬的脖子,这才留意到手腕上传来的冰凉感,他的右手此时被牢牢地铐在墙角的一个vc管子上,垂眸看着滑到了地上的冰冷手铐,他脸上露着一副滑稽的自嘲。
他静坐了片刻,等着身体稍微适应了下来,恢复了些体力,打量起自己被关押着的房间。
身体两边放满了杂乱的东西,前方的架子上面还堆着乱七八糟的纸箱,空间很小,只有六七平米,江复庭醒来的时候,身子是蜷缩着的,走动的空间只能站两个成年人。
屋子非常显然是一个几乎用不太用得上的储物间,角落里的很多东西已经落了厚厚的灰了。
江家好歹现在面上还没和他们完全撕破脸,蒋黎绑了自己那么大的事情肯定会告诉宋明辉,在此之前他们只能把自己私藏起来。
应该是蒋家的某一个地方。
江复庭伸出空余的手,随意翻了下地上积灰的东西,有不少医疗废弃药瓶和盒子。
这里是医院?但正常医疗废弃物都是要回收的,这些东西怎么在这。
他拿起一个空瓶,在地上抖了两下灰。
上面的药物标签已经被撕掉,只留下不规则没有完全撕干净不干胶白底,不过白底已经脏的完全蒙了层厚灰。
看不出是什么药物。
江复庭抬了下头,和自己的手铐在一起的管子像是一个小号的排水管道,里面偶尔会发出“哗哗!”的水流声,这种小号的管子一般都是自家接的。
储藏空间另接一个小排水管说明这个储藏室附近有一个小的办公室,有用水需求,而且量也不大,顶多就是一两个人。
医院有什么科室是有单独小办公室,还有专供的卫生需求的?
江复庭有些不太明白。
从他意识有些清晰地时候开始,一股股冷意就一直在侵袭着他的身体,他赶来医院的时候本就忘记带了外套,此时的身子开始冻得开始有些哆嗦。
这个地方没有地暖?
除了肢体上最直观感受到的寒冷,若有若无的阴森感也不断在他身边环绕着,江复庭正抬着头刚好是大门口,微弱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洒了进来,照亮着这件昏暗的屋子。
他随手翻了下身边堆积着的杂乱物品,得不到任何的有用信息,只能从一个废弃的草稿纸上看到一个印刻着的红字,华夏国际附属第三医院。
他重新打量着两边架子上的箱子,随后伸出左手踮着脚,拼命地够着前面架子上的东西。
可他的
右手被手铐紧紧地勒着,离上面的东西明显还有一些距离。
江复庭回过头看了下被禁锢的右手,眼底深处划过一丝狠厉。
他随后回过头脚底踩住前方的架子,忍着右手划过金属的割痛感,拼命地够着上面的东西。
手腕上不停地传来刺痛感,割裂的感觉让他不停地倒抽着气,指尖上方离箱子还差一点点,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流淌下来。
就一点点!
汗水突然淌进眼睛,液体里的盐分刺痛了下干涩的眼角,江复庭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他咬着牙纵身一跃,手腕的刺痛瞬间蔓延开,温热的液体顺着掌心流淌下,左手的指尖总算触碰到箱子。
他脚下正好用力踢到架子,轻微摇晃歪斜下来的同时,左手相当敏捷地迅速将箱子扫下来。
“轰!哗!”伴随着巨大的响动,里面稀里哗啦的的纸张散落了一地。
江复庭瞬间回归一开始苏醒的姿势,挡住右手的伤口,蜷缩着躺回地上。
自己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有人进来看的。
然而他闭着眼睛等了老半天,都没有人进来过问,漆黑的眸子重新暴露在空间里,闪过一丝不解。
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么大动静都没人管?
既然没人,他反倒安安心心的坐下来,扫视着箱子里掉落出来的稀稀拉拉的纸张。
深暗的双眼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东西反而异常的清晰,江复庭一张张的翻看着。
眼前的这些东西却让他愈发的骇然。
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他的眼底深处充满了不可思议,这全都是上批被救助儿童的就诊记录,里面的东西全都是真材实料的,清清楚楚的记载着每一个儿童的病况,可这些病例怎么会在这,不是应该在病人的家属手中吗?
他眸子再次打探了下门窗外的情况,外面依旧静悄悄的。
左手探了下藏在里面棉衣里的手机,江复庭松了口气,还在。
棉衣里缝制的衣兜还是在同寝室人的相互怂恿下,自己私底下让林锦缝的,当初这样干只是单纯想跟其他同学一样,躲掉晚上查寝的老师,方便把手机藏好。
丰泽高中虽然没有刻意禁止带手机,但是正常上课,午休和晚上熄灯以后的时间是明令禁止使用的。
一直到后面江复庭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随时将不太用的手机一直放在棉衣的里兜。
虽然明知道没人,但是他还是很小心翼翼地一边注视着外面,打开拍照,每拍一张闪光灯都会闪一下,然后眸子望一下门外。
直到自己下午在资料里见过的那些名字全部被拍下来,他才松了口气。
江复庭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电量还有百分之六十。
这张手机当初就是为了接收一些比较私密的信息才准备的,并没有上电话卡,网络一直通过原手机的热点来短暂连接。
他打开这附近的wifi搜索,可是这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
江复庭锁着眉,这到底是在哪?医院还有这种地方?